62.第62章 自省
兄長?
他怎麼過來了?
聽到周暉關切的聲音,周疏下意識捂住嘴,拚命壓下即將溢出喉嚨的咳嗽聲。
忍得眼眶都紅了。
良久,她才嘶啞著嗓子問:「兄長,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
邊說,邊走過去將房門打開。
周暉已恢復了點清明。
雖還看不太真切,但隱約能見著點光。
模糊之中,瞧著周疏煞白的小臉,他下意識抓住她雙手。
「阿辭,你又瞞著我服用禁藥了。」是肯定的問話。
見他著急上火,周疏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她收回自己雙手,別過頭。
很輕地「嗯」了聲。
轉身,坐回椅子上。
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遞到周暉面前。
「兄長,先喝茶。」
「我不喝。」周暉生氣,猛地一下打掉她手中的茶盞。
沉著臉走近她,壓低了嗓音,呵斥。
「阿辭,禁藥傷身,你這樣不顧身體,強扭陰陽,是遲早要被……」
「兄長。」周疏打斷他,「兄長知我志向,阿辭心裡有數。」
說到最後,聲音又軟了下來。
周暉是關心則亂。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緊,深呼吸一口,走過去將房門關緊,拉著周暉在桌子前坐下。
周暉起初不願。
但被她可憐兮兮的眸子一望著,就心軟了。
嘆息一聲,任由她牽著自己坐了下去。
方才那杯茶水被他給打翻了,周疏又重新給他倒了一杯。
「兄長,此前小侯爺幾次三番試探於我,他可能知道了什麼。」
聞言,周暉喝茶的手一頓。
他眯著眼,努力想看清周疏此刻臉上的神色。
猶豫道:「他……可要我去幫你試探一二?」
周疏搖頭。
若貿然前去試探,便真是中了他的計了。
握住周暉放在桌子上的那隻大手,「兄長,我將此事告知於你,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的身份,可能瞞不了太久了。」
「父親母親大義,為了保住我,不惜狸貓換太子,若將來此事真被有心之人挖出,周家將迎來滅門慘案,棠薇不願牽連周家,若真有那一日,還請兄長與棠薇撇清干係,將一切都推到棠薇身上。」
自從凌家被滅門后,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世。
周暉一臉不忍,大掌摸索著撫摸上她臉頰。
「阿辭,在兄長心裡,你永遠都是周家的兒子,是兄長從小疼著愛著呵護著長大的周長辭,不論將來如何,兄長都一定會拼盡全力護你安全,你不要害怕。」
他安慰。
越是如此,周疏就越不願眼睜睜看著周家因為她出事。
還想勸阻,「兄長,你……」
「好了,此事莫要再說了。」周暉伸出三指抵住她嘴唇,阻止。
見自己勸不動他。
周疏嘆一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此時,周暉摸索著握住她雙肩,眯著眼,努力打量。
「阿辭,我聽秋旻說,你為了找小侯爺,帶人進了霧山,半路還和他們走丟了,你有沒有事?」
「兄長,我沒事。」周疏搖頭。
說完,又想到什麼,問:「兄長,你覺得小侯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她突然問起溫昱庭,周暉誤以為她還在為自己身份被發現的事惆悵擔憂。
輕輕拍了拍她頭頂,笑著安慰。
「還在擔心被小侯爺發現身份的事?阿辭,小侯爺雖聰明,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你隱藏得這樣好,他是絕不可能發現的。」
可……近來溫昱庭看她的眼神實在是……
周疏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她想的不是這個。 「兄長,我近來覺得,或許是我太過自詡聰明,自以為看透了一切,包括人心,但其實,我什麼都看不明白。」
她突然有些傷感。
阿花的死也好,拂袖瞞著她與人私相授受也好,還有張茂安在大牢里,當著她的面被死士刺殺。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她太過自信。
總覺得一切盡在掌握。
可殊不知,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原本想先解決完泗溢縣災民的事,再去尋找賑災物資下落。
但對手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一步慢,步步慢。
直至今日被人牽著鼻子走。
這都怪她太自信,太自以為是了。
周疏聲音難過極了。
聽著她略帶哽咽的嗓音,周暉心疼不已,擰著眉,越想看清,眼前卻越發模糊。
這時,周疏吸了吸鼻子,整理好了情緒。
抓住他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
安慰:「兄長,我無事。」
大掌摸索上她臉頰,確定她臉上乾乾的,並沒有哭后,周暉鬆了口氣。
半晌,又覺得不對勁。
側耳傾聽了瞬,狐疑道:「阿辭,拂袖被你派去哪兒了?這些時日我怎未見到她?」
拂袖與人私相授受的事,終究不光彩。
她難以啟齒,只得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好在周暉也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深究。
兄弟兩說了會話,秋旻前來提醒周暉該換藥了。
周疏扶著他出門,將他交到秋旻手中。
「秋旻,好好照顧兄長。」她不放心地囑咐了句。
秋旻點頭,小心翼翼扶著周暉回自己房中了。
待周暉走後,周疏深吸一口氣。
方才還焦躁不安的心,在周暉安慰下,漸漸冷靜下來。
古人有云: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她垂在衣袖下的手用力捏緊,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轉身,關好房門,坐到書案前。
她將紅纓給她的賬本翻開,又取了張乾淨的紙鋪在面前,提筆,將近一兩個月發生的事情,一一記錄在白紙上。
前後一聯繫,先前還一團亂麻,理不清關係的許多事,瞬間變得明朗起來。
她又將方才寫好的字,一一給劃去。
再捏起一角,放在燭火上,燒毀殆盡。
理清心中紛雜的思緒,周疏心情竟莫名地平靜下來。
腦海中響起溫昱庭信誓旦旦與她打賭的話。
看來他早已看清了湘州城內的局勢。
才會和自己打賭。
那就且靜靜等待吧。
另一邊,溫昱庭房中。
只聽得屋外突然響起一聲烏鴉鳴叫,接著窗檯被人輕輕扣響了三下。
屋內的溫昱庭神色一凜,他快速換了衣服,吹滅屋中燭火,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將窗檯推開一條縫,隨即飛身一躍,瞬間消失在黑夜中。
某處山頂,花月見溫昱庭過來,下跪迎接。
「主人。」
溫昱庭一身黑,踏著月色而來。
他走到花月面前,背對著月光而立,大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中,神色很冷。
「說吧,這麼著急找我過來,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