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蠻夷

  第6章 蠻夷 

  大殿中寂靜無聲,在太監高昂又尖銳的嗓音之後,一行穿著獸皮製成奇裝異服的青夷人走進了殿中。 

  那群人總共有五位,為首的是一個傲慢的青年,他進殿後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眼神還帶著不屑,從服飾上來看,他在一行人中身份最為尊貴 

  他的右邊一位老成的中年人,眼神像是老鷹一般銳利,他一進殿就注意到了龍椅旁的姜思樂。 

  姜思樂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道:這倒是個難搞的角色。 

  「青夷王子烏穆,見過大夏國皇帝陛下。」 

  「青夷左賢王烏去疾,見過大夏國皇帝陛下。」 

  「青夷使臣,見過大夏國皇帝陛下。」 

  五人的聲音迴響在殿內。 

  姜思樂發現,這些使者並不行跪禮,而是右手在前行鞠躬禮。 

  尤其是那位青夷王子烏穆,只淺淺彎了彎腰,那弧度……有還不如沒有,極為敷衍。 

  大夏朝不是極為注重禮制嗎?姜思樂嘟囔著,就這? 

  對自己人嚴格,對外人唯唯諾諾? 

  要不是注重禮制,這禮部排的位置上一個太妃,她的座位根本擺不到安樂公主的母親——成貴妃的前面。 

  這時候應該有諫官出現,來呵斥無禮的青夷使者。 

  就像是課本上的藺相如捨身取義,為了國家威嚴威逼秦王那樣。 

  這才是標準的劇情吧? 

  姜思樂偷偷四下張望著,想等著這位天命之子出現,這好歹也是能寫進史書的功績了。 

  但不管姜思樂如何細細觀察,那左側的大臣們就是毫無動靜,最多便是交頭接耳,沒人站出來直諫,就連說話都極小聲,像耗子似的。 

  其實有人想要站出來,只不過被捂住了嘴巴。 

  唐儀本是清平十年的狀元,當然目前看來可能是本朝最後一位狀元了,本朝已經連續五年沒有舉行科舉。 

  他由於性格剛正得罪了權貴而被外放到蘭曲縣做了縣令,在今年多靠老丈人的疏通才回京成了御史台的諫官。 

  雖說是七品官,但好歹是京官,唐儀也就樂呵呵的接受。也是幸運,才剛一回來就遇到青夷使臣覲見陛下的大宴會。 

  剛剛看到那群使臣衣冠不正,不遵禮儀規範,唐儀剛想當場起身呵斥,就被老丈人給拉了下來捂住了嘴。 

  「裴……裴公攔我作甚。」 

  由於周遭的人極多,裴行的動作並未被察覺。 

  裴行的官職並不高,只是戶部的六品參事,為人謹慎。他開宴前就特地拉著女婿唐儀往那不露臉的後方坐去,為此還破費了不少銀兩。 

  「你小子……這是在聖上面前,你是想作甚?」 

  裴行深知這女婿的秉性,今日他本是當值,特地換班赴宴就是為了攔住這女婿惹出禍端來。 

  「他……那蠻族之人甚是無禮,小婿身為諫臣自當呵斥蠻夷,保得朝廷威嚴。」 

  唐儀是一臉正氣,他自幼讀的聖賢書,又是滿腹才華考中的狀元,他本身性格剛正,就連夢想也是當藺相如那樣的臣子。 

  「你一個小官,現在站起來那是破壞青夷和大夏的關係。這罪名你擔得起嗎?」 

  裴行先是嚴厲呵斥,而後又溫言細語的勸導著這女婿。 

  「那看看前方那高位上的諸公,哪一個動了? 

  便是你們御史台大夫、中丞們,哪一個不比你官階大,他們都未動,你來添什麼亂?」 

  唐儀一看果然,他們御史台的頂頭老大——御史大夫李濤山李大人還老神在在的半眯著眼呢。 

  唐儀只覺得心中鬱悶,泄了口氣,屁股回到那座位上。 

  裴行拉扯著這女婿的手也鬆了松,長嘆 

  「你這孩子,聽話就好。若是陛下怪罪下來,不僅你的命沒了,老夫、甚至我那可憐的小女兒的命都會葬送在你手上。」 

  唐儀面色難看,「這……這世道怎麼變成這樣……」 

  裴行倒是不在乎這女婿的抱怨,向他傳授著做官的道理。 

  「世道就是這樣,看到這上頭的諸公的了嗎?得他們動,我們這些小官就算是上諫多少次都沒有用」 

  「那他們為什麼不……」 

  唐儀這話未說完,手臂就被輕捏一下,他意會的住了口,這周遭可都是他的同僚。 

  而此時被唐儀的目光緊緊注視的御史大夫李濤山,正半眯著眼睛補著覺。 

  御史台現在就是個養老的地方,陛下不在意,那內閣的諸公也不在意。 

  但若是胡亂直諫,上一任御史大夫死前還沒到一年呢,李濤山可還未坐穩這位置,他可不想早早下去陪這位耿直的老上司。 

  李濤山瞥了一眼左側最上位的兩個紅衣大臣,一個是太子太傅,毛髮都已經花白的季太傅;一位是手握著內閣實權的王閣老。 

  看著這兩位沒有動作,李泰山也就繼續穩如泰山的坐著。 

  這事他諫不了,也不會上諫。 

  夏朝可是不比前朝,腦袋撞到牆上可沒人拉你。 

  此時,卻又一道聲音傳來,高呼著: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不尊君王,不敬禮儀。是禽獸也,如此之人,不得其死然。」 

  這一通痛罵,罵的極好,唐儀在心中暗叫道,若是岳丈拉著,他怕是也要鼓掌喝彩。 

  這句話說的是:老鼠有皮,但人卻沒有禮儀,人沒有禮儀,還不如去死。 

  不尊敬君王,不尊敬禮儀,這種人就是禽獸,這樣的人,恐怕不得好死。 

  這前面的話來自《國風·相鼠》也算引經據典,後面之痛斥大快人心。 

  不過就是文辭粗略了些,若是我來,定然將能旁徵博引將這蠻夷罵的體無完膚。 

  想著唐儀默默的瞅了一眼裴行,又默默的收回了視線。 

  「看我做什麼……看看人家是什麼身份?你若是敢說,怕是九族都沒了」裴行威脅恐嚇道。 

  唐儀將視線投到了說出這話的人身上,忽然瞪大的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那……那是?」 

  「那是安樂公主,陛下最為寵愛的公主。唉,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個女人……」 

  裴行嘴中感慨道。 

  他心中也是大為震撼,就連拉扯著唐儀的手也不由得顫了顫。 

  唐儀裴行身邊的同僚也是大為震撼,那感嘆的聲音到了兩人耳邊。 

  「我朝竟有如此膽氣卓識的奇女子…這膽識簡直……簡直媲美前朝武后……」 

  這聲音最後帶了些慌張的消失在裴行和唐儀的耳畔。 

  整個殿中眾人都小聲議論著,眼神時不時看向那龍椅旁的女子,嘴裡心中多是誇讚溢美之詞。 

  左側前位的季太傅也緩緩睜開眼,掃視著那敢冒大不韙呵斥青夷使臣的女子,微微皺起眉頭。 

  安樂公主?這是為太子造聲勢? 

  季太傅第一的念頭就是皇子之爭。太子不受重視,而大皇子已經被封為文王,二人在朝堂之上有鼎力之勢。 

  而安樂公主姜思樂便是太子的胞妹,這不得不讓他多想。 

  而旁邊的王閣老也微微蹙起眉頭,手指在桌上點了點,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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