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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時雲月,月下即江湖 第八十九章 灰燼

  「我真的做到了?」

  單游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這種能讓人或者事物憑空消失的用法他想都沒有想過,只因身體似乎有著這樣做過的記憶,再加上方才已經別無他法,可以說純粹是運氣。

  他不是沒有嘗試著去操控魔念上的業火,也的確又一些效果,但並不大,或許是因為其品階太高,又或許其概念與常理之火有些不同,單游在操控之時耗費巨大,不得已只好停下。

  相較於這種做法,直接消滅源頭顯然更加有效率,而單游還處於懵懂之中,不過片刻之後他終於明白其中原理,在下一次可以直接用出。

  要使用術法必須先明悟本質,他當然沒有主動參悟虛與實的概念,卻在機緣巧合之下,經由香火之力凝聚出的那副面孔被動掌握,至於向著更深的層次發掘還需要靠他自己。

  其次媒介也是必要的,如果說悟道是根本,那麼媒介就是發動術法的基礎,比如對五行進行操作,就必須用到對應屬性的法力,又比如類似召喚、轉移肉身等,媒介則是他自己的意志。

  這次的媒介一樣十分抽象,乃是他對某個事物的認知,若是連存在的形式都不清楚,單游是沒有辦法令其歸於虛無的。

  還好單游通過意志波動察覺到了魔念的存在,並且對方一心只想殺人,而沒有阻隔他的探查,否則此刻早已無力回天,只能引頸受戮。

  「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千面失去了原本的身體,是無法再發動術法的啊?」

  單游有著不小的疑惑,意志附著在其他軀體上的事情他也做過了兩次,期間無法動用自身本來的術法,為何這千面能夠做到?

  他不知道的是,千面的道法有其特殊性,每奪舍一副身體,離開之時會獲得這具身體的其中一項能力,不論是先天術法還是什麼絕倫|功法都有機會。

  之所以之前沒用,乃是因為在他奪舍過的身體中,沒有什麼能比咒法好用的了,畢竟許多強大的功法等等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不會輕易外傳,連其子嗣都不一定能順利繼承,他人要想獲得不是易事。

  「這又是怎麼回事?為何突然停下了?」

  周賀筠也是一臉茫然,他吐出一口附著著業火的血,這口血接著馬上就焚燒一空,除此之外體內也被毀得亂七八糟,身為火修,卻被火所傷。

  兩名火修戰鬥時,比拼的主要是火焰的威力以及爆發,只要境界相差不是特別大,一般來說一方法力消耗完畢之前,除非火焰的品質有著天壤之別,又或者某一方的火焰性質特殊。

  而業火最主要燃燒的是罪孽,根據其大小持續的時間也分長短,在罪孽燃燒完之前不會熄滅,故期間能承受住則火,承受不住則死。

  周賀筠顯然是支撐不到結束的,他雖然只是旁觀了百萬人受屠,但因這與道心不符,他認為自己有罪,那便就有罪。

  「……恆兒。」

  除了震動聲再無其他動靜的宮殿內,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一瘸一拐來到周賀筠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身體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業火。

  這一絲的業火,在蔓延至她的身上之後,如同火星來到了枯草之中,燎原一般猛烈爆發,瞬間就燒掉了她半條手臂,因為她的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罪孽已然滔天。

  「母親!您這是何苦?」

  周賀筠原本將慘笑掛在臉上,可看見自己母親竟然飛蛾撲火,甚至會先自己一步死去時,他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情感,撇開了多年未見的隔閡,流著淚抱了過去。

  「快,快帶我去你爹那裡……」

  周賀筠聽罷連忙提聚修為,在護好女子的同時展開目前最大的速度,一步跨至周伯如的身前,將他也扶了起來,抱住他的肩膀。

  「我愧為你的母親,但我還是想要聽一聽,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兒……也未曾盡孝,在爹創建這座城后,我為了能夠幫上一點忙,去到了千里之外的浮世學宮拜師,直到父親卧病在床時我才趕回,服侍了他不足一載。」

  周賀筠省略了很多,比如「賀筠」這個名字來自於他師尊的恩賜,不過他既然能走到這一步,也必定闖過無數險關,面臨無數殺機,然女子又被焚毀了大腿,時間已然不多。

  女子聽在耳中,其實早已明了,不由掩面欲泣,可一來沒有了手,二來沒有了淚,兩者都被業火直接蒸發。

  「母親對不起你,不僅在你很小時就悄然離去,還沒能認出你,害你道心反噬,並落得如此下場……」

  「不用說了,這一切,我不後悔,只是我還有一位妻子一個女兒,沒能讓她們見您最後一面……」

  周賀筠心中更痛,他自己也很想念妻兒,可城中幾乎沒有一寸安全的地方,她們身為修士存活幾率要比凡人高上一些,卻也同樣生死未卜。

  「兒媳和孫女么……我確實挺想見上一面的……」

  女子目光黯淡,繼續說道:「我這一輩子,聚少離多,本不想將命運一詞掛在口邊,因為那是弱者的借口,到頭來,我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弱者。」

  「仇恨依舊刻骨銘心,對伯如的思念依舊滔滔不絕,但我已沒有勇氣,去再次重振自己,所幸最後還能見你一面,說起來,還得感謝他……」

  女子顫抖中抬起了斷掉了小臂的手,指向了朝著她們走來的單游,是單游在江逢月與千面激戰時,根據女子的描述將周賀筠召喚過來,特徵正是胸前的胎記。

  「多謝小友。」

  周賀筠貴為問心境修士,朝著單游深深彎了一腰,若是沒有單游,他母親將死而不知,全城將滅而不曉,故他認為這一拜,單游受得起。

  卻見單游坦然受之,閉眼思考了一會兒,隨後又睜開眼,認真地說道:「我能救你,但不能救你。」

  前者是指周賀筠,後者是指女子,畢竟女子罪孽太重,單游不會救,也救不了,可知道周賀筠勉強算是大丈夫,他若不想死,自己一定會伸出援手。

  「真的么?」

  聽到這句話,最高興的不是周賀筠,而是女子,她的身體都已經潰爛大半,滿是褶皺的臉上反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說實話並不好看,可不知為何,能讓人想起平靜的湖面。

  「前輩是水修吧?我給你渡一點無屬性法力,你在體內轉化,然後灑在周前輩的身上。」

  這般說著,單游直接伸出手按在女子的肩上,將不多的法力輸送給她,業火熊熊,不過沒有傷他絲毫。

  「我全身上下,也只有水是乾淨的了。」

  女子沒有猶豫,也沒有時間猶豫,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連忙按照單游所說的去做,頓時一灘冷水灑在了周賀筠的身上,水沒有澆滅火,火也沒有蒸干水,二者在他身上並存著,看上去很是奇妙。

  「凈!」

  單游催動術法,令這些水能夠沖刷一切,凈化一切,由於法力不太夠的原因,他沒有選擇去洗刷周賀筠的業火,而是帶走了他身上的罪孽。

  霎時間,周賀筠身上的業火消散,哪怕抱著女子也不會再受到焚燒,這十幾息時間內,業火燒掉了他一隻胳膊一條腿,速度雖不能與女子比較,但也已經很快了。

  「恆兒,我最後交代你三件事,說完,我便可以安心地走了。」

  眼看周賀筠的確無礙,女子心中的負擔也算是減輕了一些,說道:「其一,多陪陪你的妻兒,不要如我一般留下遺憾,回過頭時才追悔莫及……」

  「其二,這處秘境……是我三十多年前從秦家、鄒家等家族重地……暗中攝來,拼湊在了一起,如今雖破碎許多……但也有修復的可能,你找機會歸還他們……」

  女子連說話都有些困難,身軀已被焚燒至胸口,她才終於用臂彎攬過周伯如的頭部,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待到脖頸也消失不見,最後的話語一字一句沙啞出口。

  「其三……不要……為我們……」

  沒有說完,她最後的頭部也成為了灰燼,灑落在周賀筠的手掌之上,與此同時,籠罩著省吾城的血色結界支離破碎,周伯如的身軀同樣漸漸消散。

  最後的話語,女子其實不說,在場的人也都懂得,周賀筠失去的手腳重新長出,只是他抱著兩團灰燼,怔怔失神,口中呢喃著什麼,先前因業火而頃刻蒸發的淚水終於淌下。

  看著周賀筠的父母雙雙死在懷中,單游內心也百感交集,這樣的情形,他經歷過類似的,因此內心在某一刻生出想要在女子死前讓周伯如復活的想法,哪怕只有一瞬一息,也會比現在好上許多。

  他既做得到,也做不到,術法能夠操縱虛實的概念,他成功過一次,再次成功的機會不小,故令周伯如的魂魄凝實也不是不可能,可他沒有見過對方,無法確定對方的存在形式,一切也都無從談起。

  江逢月則看了一眼始終盯著周賀筠的單游,先是來到咒法老者的屍體附近,將陰陽二種收回,隨後一一叫醒了晨霜何霄等人,最後來到單游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從回憶中喚醒。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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