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右翼有四人之多,三個方士,還有一個武陵鐵騎。」魏冉撇過頭,假裝不去關注白起,臉卻紅透了大半。這小子,總是能在需要的時候出現。
白起隨手摘下一根甘草含在嘴裡,倒也不是特別在意,伊川一役,算是磨練自己的心性,收穫也不少。
隨手一招,一點腥氣在白起身旁散發開,黑色的雷屑割裂空間,走出一個和白起身形相同的黑影,五官模糊,但是壓力一點也不比白起少上半分。這樣的傀儡,白起也是收盡那運糧車隊的魂魄,耗上一半的實力才煉出來的,多虧了洛城的機關奇巧之術,現在的白起身邊相當於多了一個護衛,平日藏在雷淵劍的劍身里,也沒人看得見,最適合探查與暗殺之類的行動。
「對了,給你介紹一下,」白起朝著後面努努嘴,「伊川的石榴,她一個人回軍營也不方便,就讓她在此地等我們吧。」
魏冉有些沉不住氣了,耳朵又紅了紅:「你是不是,每一次出去都會拐一個女子回來?」
「不是我拐的,是李軒拐的。」白起失笑道。什麼叫每一次?明明只有一次,把熙悅拐回來了。
「那也是你教的.……」魏冉小聲的嘀咕,這軍營簡直被他們攪得烏煙瘴氣,所幸平日瀟瀟在營中也有藏身之法,再來一個也不是問題。
石榴猶豫了一會兒,從袖子里摸出幾個符籙來,遞到李軒手裡,眼中略帶傷感:「這些符籙……自保總是夠的,沒有什麼傷害,殺敵……你.……讓他來做吧。」
終於站在了自己同胞的對立面,石榴第一次自我懷疑,這樣究竟好不好。醉仙樓死傷殆盡,李軒答應自己去到秦國可安然無恙,可若韓被滅,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吧?
她以前總覺得,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的權力,所以無論他人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沒有資格評判。
現在她覺得,不是每個人都有做出選擇的權利,所以無論這個人做了什麼,都沒有資格評判。
他們,這些韓國的同胞們,會不會也這樣認為呢?後世會對自己的評價不這麼刻薄嗎?
李軒揉了揉石榴的腦袋:「不用想這麼多,想得多了,釀出的酒就不好喝了。」
一干人等就地散開,首當其衝的是左翼,魏冉搭弓,張弦,射出的箭由徐漠調位,每一支都正中要害,瞭望台的士兵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地面的士兵有探子處理,若不是魏冉早先吩咐過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那一口毒物可以腐蝕得屍骨都不曾留下。
中央的瞭望角更是凄慘,瀟瀟擺出的每一卦都危機四伏,倖存的最後一名士兵選擇了自刎,他的眼神里全是不用像其他士兵一般受盡折磨的慶幸。
右翼
每一張符籙都精確的貼在那名武陵鐵騎身上,最開始只是在他的鎧甲上炸出一些痕迹,或是暫時讓他失去視力,白起感嘆於威力之小,一些雷屑也跟著附著上去。接著,就是鐵騎的戰馬直接被炸成了碎肉,身上的盔甲也化作了灰燼,若不是另外三個方士拚死維護,他早就煙消雲散了。
戰馬的屍骸散在雪地里,很快被冷卻,內臟凍成了冰碴,衝天的惡臭漸漸被周遭梅花的香氣掩蓋。無數的花瓣被劍氣,爆炸后的餘波震下來,紛紛揚揚地撒在空氣里,企圖這場戰鬥劃上一個休止符。
凌冽的寒風開始朝著李軒凝聚,鮮紅的雪花圍繞盤旋,融化的冰晶像甲胄一樣覆蓋住漂旋的梅花。劍氣四溢,所有花瓣都以李軒為中心向四周迸發,這場花雨,就是四人生前最後看見的景象。
韓軍營帳
公叔嬰徹底沒轍了。
三座瞭望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全部消失,前些日子才派遣增援的方士全軍覆沒,現在可謂是彈盡糧絕,雖說甘茂也不好受,但是若他們發動強攻,真的有可能攻破宜陽關。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趙括,真怕他此時反悔走人:「如今我軍疲軟,屢遭重創,這樣下去,恐怕.……」
趙括放下手中的茶盞,似乎並不對眼前的戰況有多驚訝。韓國弓弩雖強,但也要看誰來用,他出發前就知道韓國此次必遭大敗,所謂支援,也只是在這基礎上消耗秦軍實力,找到熙悅罷了。
會算卦的,世間可不止瀟瀟一個。
氣機已盡,任憑我再怎麼幫你,也是難以化解頹勢,不如在這必敗之仗中撈一點油水。
摩莎著手中的匕首,趙括嘶聲問道:「你們韓相公仲倗,對這場戰役持如何觀點?」
公叔嬰連忙拱手道:「他與秦軍結怨,自然是覺得非打不可。」
「周天子暗中在這山脈中布下的伏兵,你可調遣過?」
「他們哪裡聽我調遣,不過是一點虛無的保護罷了。」
「秦軍圍城已有三月,你們耗得起,他們耗得起嗎?」
「這.……」公叔嬰不知如何作答了。是了,韓軍背靠宜陽,憑藉天險運糧,除了幾日前糧草遭襲,還不曾有過斷糧而情況,秦軍征戰持久,路程遠阻,為何還能死撐?
「甘茂一人出征,至今沒有後方支援,」趙括細眯著眼,像一隻狐狸蹲坐在火爐旁,「看來他們秦國朝政,也不太平啊.……」
「今晚夜襲他們側翼軍營,公叔大人,這你做得到吧。」
「自然,只是若是被他們追趕過來,我們就是被動應戰,屆時怕是要滿盤皆輸啊……」
「無妨,你們朝著身後的山林跑,自然會有人接應你們。」
武陵鐵騎打不過,韓軍打不過,那麼,天子的軍隊,總該給予你們重創吧。
秦
墨黑深衣,著錦履,絳色絝,配水蒼玉的男子斜靠在王座上,兩手支撐著他油膩的胖臉,縫隙一般的小眼睛無可奈何地盯著廳中的兩人,思索著起草的詔書。
滿盤地瓜果都被啃食殆盡,可是如何體面地把甘茂叫回來,秦武王還是不知道怎麼做。
樗里疾也不理睬武王頭疼的模樣,自顧自地在台下慷慨陳詞:「王上,當初那甘茂久攻不下,有班師之意,您對他過於信任,讓他打,如今圍城將近四個月,還打不下來,只怕.……」
公孫郝搶過話頭:「只怕是秦將老矣,再不撤軍,變故橫生啊。」
「罷了,依你們所言吧。」武王扔下一塊金牌,就忙不迭地離開了,留下樗里疾兩人偷著樂。
「此次甘茂無功而返,嘿嘿,怕是從此失去寵幸啊。」樗里疾捏著花白地鬍鬚笑道。當初息壤之盟,一直讓甘茂炙手可熱,如今,怕是別有一番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