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縱玉勒，輕飛迅羽
「朱厭.……」趙括眼色血紅，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索命的惡鬼一般，死死地盯著白起。流血的雙手顫抖不止，都快拿不動匕首了，看著身邊不知死活的馬天游，趙括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一個時辰前，馬天游拖著殘肢跑來求救，身後還跟著白起與熙悅，趙括本是欣喜若狂，這丫頭竟然自投羅網跟過來了，誰知後面還追著一直發狂的朱厭。不知白起在其身上撒下了何種藥粉，這凶獸竟只知道追著馬天游，一巴掌下去，大半條命就交代在了它手裡，憑著趙括手裡兩把匕首，根本奈何不了這上古凶獸，這能如砧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白起也不看著趙括，把從李軒手裡拿過的三春小心翼翼地放進熙悅身體里。半晌，那黑色的霧氣消散下去，露出包裹住的身體，其上的肌肉全無血色，只剩和漫天雪花一般的蒼白。皮膚扣在青筋上，周邊還有乾裂的小口加重傷勢，唇色更是煞白，絕無半點生機可言。白起毫不懷疑，若是三春不在熙悅體內，這丫頭今日就要去找閻王了。
雷淵開始躁動，鼓吹著白起的心臟，戰鬥的慾望隨著鮮血流淌過全身，戾氣透過毛孔開始附著在白起的身上，甚至腐蝕方寸之間的地面，吸收戰場上的死氣了。
趙括看著穩定下來的熙悅，倒是沒有任何的不甘，反而鬆了一口氣，他盯著白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原以為這災星已經是孤立無援，露出她本來的面目后，無人再敢與她親近。誰知道秦軍之中盡然還有人的能力和她如此相像。能力相似，就能相互理解，若是她向白起吐露出身上的秘密，加以利用，那趙國，就是下一個韓國！
趁著趙括神遊，白起一劍劈在其身旁的馬天游身上，又踢飛趙括，蘊含的力道直接把他嵌在了牆上。
鎖空山！
雷電開始朝著趙括聚攏，化成巨蛇的模樣狠狠轟了下去，兩柄匕首飛速的旋轉，竟是硬生生擋下了怒雷。趙括剛鬆了一口氣，就被一隻漆黑的巨手鉗住喉頭在牆體里滑行，迸發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牆面，直到在朱厭手中倖存的方士開始把各種武器扔在白起身上，趙括才免於一死。
咽下喉中的腥甜，白起撤下身上的盔甲，雙手一捏，那盔甲便變換成傀儡模樣朝著朱厭的屍體狂奔，一掌按在這凶獸的眉心處，扯出其中的怨魂吞掉，轉眼間身形暴漲，儼然變成了不輸朱厭的凶獸，再次殺得方士們四下逃竄。
趙括看著癲狂的白起大笑：「即使我重傷不能出手，你這般燃燒精血得瘋狂行徑又能維持到幾時？」
趁著白起身形頓住，趙括遠遁而走，留下帶來的方士冤魂餵飽了傀儡。戾氣悄然退到白起的身體里，鮮血像是失去了阻礙一般從毛孔里噴出來，轉眼就把白起染成了血人，他最後能看見的，是徐漠撕開的空間裂縫。
邯鄲
趙國上下都沉浸在年的喜悅里，除了一家人。
最外層的溝壑守備之力量尚算平靜，淅瀝的小雨從素麵瓦當上滴落，飛濺在護城河裡，看著這樣的動靜，應該是守城將士唯一的消遣。
再往裡走，騷亂開始佔據主場。宦官們忙裡忙外地奔走，手裡提著木桶，端著銅製的盆換去血水，催促煎藥的藥房。葯煎好了，事先還要嘗一嘗，燙了要冷一冷，但若是苦了，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是保命的東西，哪裡好隨便加糖呢。
韓禕安慰好武靈王，終於有時間出來透了口氣，望著陰沉的南方，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從韓遠嫁趙國，此次也是看著自己的面子，王上才同意趙括在找尋熙悅的時候也幫襯韓國一把，只是臨走時趙括的表情……他是不是早就料到此次韓軍必是大敗，才會這般的不耐？
武靈王寡恩薄情，縱使是自己對他百般順從，章兒也早早成了儲君，懂了為王之道，也難換來他的臨幸，只因韓國勢弱，自己也在這趙王室沒了地位，說什麼養尊處優，王室的生活又比尋常百姓好得了多少呢。
趙王殿里，武靈王吐盡最後一口黑血，虛弱地躺在床上。吳廣見狀，馬上迎了上來，端上藥湯，一口一口地送進趙王嘴裡，還不忘諂媚地吹一吹。待到喝盡了葯湯，吳廣又屏退了下人，親自上手開始捏腿。
感受著小腿溫柔的力道，武靈王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半睡半醒之際，問道：「前些日子寡人夢見的女子，你可找到了？」
「嘿嘿，找到了找到了，」吳廣眼睛眯了眯，就是自己的女兒，說什麼找到不找到呢，「若是王上有興緻，微臣馬上給您獻上來。」
「不必了，緩緩吧，這小孽種今日又使用了她的能力，寡人沒什麼精力再折騰。」
「趙括大人出手，想必不會有什麼差池，那孽種一死，趙國的氣運盡數歸於您手，振興指日可待。」
「呵，」武靈王冷笑一聲，趙括若真是成功了，那孽種又怎會如此猖狂。「都是她下賤的娘親，不知生下來個什麼禍害，竟然和本王的命數休戚相關，真是晦氣！」
「美人熒熒兮，顏若苕之榮。命乎命乎，曾無我嬴。好詩啊，是一個怎樣的美人呢？」
宜陽
公叔嬰癱坐在椅子上掩面大哭。
趙括早已不知所蹤，帶來的方士全軍覆沒，天子安插在這裡的殺手鐧盡數被毀。天要亡我大韓嗎？
「報！」獨臂的士兵衝進來，不顧左臂傷口處還在流淌的鮮血，大聲叫道，「甘茂已經大軍壓境，呈總攻之態勢！」
一掌捏碎手中的玉盞，公叔嬰怎樣也無法相信甘茂居然這麼快就重振士氣，還要發起總攻？韓軍糧草自從上次被劫，運輸一途已是一緩再緩，生怕再次全軍覆沒。如今糧草未至，將士疲憊，如何擋得住虎狼之師？
「傳聞是那甘茂散盡自家私錢，盡數拿去犒賞了將士。秦將烏獲也悄然來到軍中。秦軍士氣大振，才有了如今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公叔嬰聽不見後面的戰報，他只是失神地坐在椅上，夕陽映照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瞳孔流出了血淚。
秦武王四年，秦軍攻佔宜陽，斬首韓軍六萬。自此，崤、函之險盡數歸於秦國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