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第170章 故人之後

  第170章 故人之後

  沈輕霜見過這些桃樹。


  見過的次數還不少。


  在玉山書院後山那裡,便有如這滿山盛開的桃花。


  她曾在那桃花樹下療傷飲酒。


  她也去過蓬萊仙坊……


  那裡有一座院子、


  桃花滿院。


  京都之中,也有一處。


  遠遠的就能看到那朵朵桃花零落,帶著不一樣的唯美。


  他喜桃樹。


  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一定要種下一些桃樹一樣。


  果然。


  她見到了他。


  不知何時。


  原本空蕩的風月崖上出現了一座茅草屋。


  屋前面滿是盛開的桃樹……


  院子里。


  有張躺椅。


  躺椅上有人躺在那裡,腳上蓋著一床薄薄的毯子。


  他閉著眼睛。


  躺椅輕輕的搖晃著。


  他的手指在手把上,輕輕的敲打著,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大抵是有些高興吧。


  於是也不睜開眼睛,手中拿著一個青色的葫蘆,偶爾喝上一口,吧唧下嘴、


  緊了緊被子。


  有種難得的悠閑……


  陳落的確是悠閑的…不過,也只是忙中偷閑。


  他可是足足種了三天的桃樹。


  若不是自己太極的感悟越來越深,對催生術的手法也越來越熟……


  加上儲物袋中放滿了一整袋子的桃果。


  陳落真心不知道自己要從什麼地方拿出這樣多的樹苗出來!


  好在……


  人多力量大。


  三天的下來,這斷澗谷倒是成為了一處不一樣的風景之地了。


  桃花林?

  陳落想,這名字還是不錯的。


  斷澗谷,風月崖,桃花林?

  不錯!


  甚好!


  【黃昏落日,桃花零落,孤煙,美景,一壺老酒……您心中若有所感。


  太極之意有所感悟。


  仙道經驗值獲得提。


  經驗值+222!


  PS:此間唯有桃花,能洗滌您的心靈,當然,美酒佳人也可!】


  聽著系統的話,陳落撇了撇嘴。


  為何要洗滌心靈?

  自己不過只是種樹罷了。


  怎麼?


  這年頭種樹也不可了?

  難道還需要申請許可證不成?


  就是…這美酒有了,那佳人呢?


  什麼時候能出現?


  忽的。


  心有所感。


  陳落睜開了眼睛,人比桃花紅……


  「沈掌門?巧啊,一起喝酒不?」


  陳落呵呵笑著、


  沈輕霜也笑了起來:「公公好雅興……」


  有些話無需說太多。


  但該有的意思,該有的表達,其實大抵是懂了。


  跟在沈輕霜後面的李秋風,趙楷以及各大教派的負責人,後面還有那一排排的弟子。


  還沒等李秋風他們開口。


  陳落那邊已經傳來了聲音:「莫要進來,莫要進來,剛種的草皮,別踩壞了,進來幾個就好,可莫要都進來了!」


  一群人頓時僵硬在了原地。


  低頭。


  果然見到這風月崖的地上滿是草皮。


  顯然是經過一系列的修剪,頗為整齊。


  於是……


  這落腳也不是,抬也不是。


  頗有些難以選擇。


  好在靜軒師太回頭對著峨眉弟子道:「慧心,你帶師姐妹們退下風月崖,在下面等著……」


  被稱作慧心的弟子點頭:「是,師尊。」


  看著帶著峨眉派的女人們離開。


  李秋風等人也反應了過來,吩咐門下弟子退出風月崖。


  陳落看得是心力交瘁。


  離開是沒錯的、


  可要離開的是你們這一群老男人啊、


  師太糊塗啊!

  怎叫各位好姐姐,好妹妹們離開?

  得讓她們留下來聊聊天,談談心,賞賞那風花雪月才是。


  這豈不妙哉?

  至於那草皮……


  有何用?

  大不了咱家辛苦一些,再催生下,不就好了?

  嘆了氣。


  有些可惜了。


  …


  門下弟子離開,眾人便湧入了院子。


  一個個的、


  齊刷刷的看著陳落。


  眼中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


  只是到了嘴裡,卻覺得問不出來。


  最後還李秋風問了出來:「妖呢?妖呢?妖呢?」


  「妖?什麼妖?」


  陳落問著。


  「斷澗谷內的大妖們,妖王們,妖皇呢?」


  上萬妖呢。


  怎麼就不見了……


  就算是藏,這斷澗谷也不好藏吧?

  陳落看著他們、


  大抵是有些急於想要知道答案,不斷的來回走著。


  桃樹下。


  那些偶爾還有鬆動的土,被踩得越發的結實了起來。


  「走了!」


  陳落說著。


  「走了?去哪裡了?」


  「這個就不清楚了!」


  陳落解釋著:

  「妖皇是一個挺好商量的人,和她友好交流了下,她覺得離開斷澗谷會是很好的選擇……


  隱隱約約的,聽說說好像要去南疆之地,應該是吧?」


  「那……那些大妖們呢?」


  「跟著去了!」


  陳落說著。


  從儲物袋中拿出幾壺百年老汾酒:「一起?」


  眾人:……


  看著面前的陳落。


  看著那酒。


  再聽著他剛剛的話……


  一個個的全都沉默了起來。


  這個理由……有些敷衍啊。


  ……


  除妖聯盟的人離開了……


  陳落沒起來。


  這幾日有些累了一些,這上了年紀,稍微活動下,這腰果然是不行了。


  加上那躺椅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緊緊的抓著自己。


  掙扎了許久。


  終究放棄了抵抗。


  人力有時盡,該認慫就要認慫…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嗯?這裡什麼時候掉了一張了?」


  虛手一揮。


  一張符籙飛回了手中。


  原本還是黃色的符籙,在陽光下,竟帶著鮮紅。


  輕輕的拍了下這符籙。


  收回儲物袋。


  只是一看到儲物袋中那渾身鮮血的虎痴,陳落糾結了下,還是將他召喚了出來,吩咐他去洗個乾淨。


  乾乾淨淨還是比較好的。


  畢竟他也不是符籙、


  且……


  這些日子也辛苦大家了。


  抬頭。


  看向了院子不遠處那孤零零的墳墓。


  一壺酒飛了出去。


  緩緩倒在了墓前……


  「喝酒吧,這下子,可以好好喝個舒服了。」


  風吹過。


  帶著呼嘯。


  宛若低語、


  也如有人回應一般……


  陽光下。


  一把不歸劍。


  一把明治劍、


  一把永樂劍。


  就靜靜的插在不遠處的桃樹下。


  ……


  「師尊?九尾妖狐真的退去南疆了嗎?」


  紫霓問著沈輕霜:「怎麼就退得這樣突然?不知公公到底和她們說了什麼,那妖皇又怎麼會變得那麼好說話了?」


  沈輕霜沒回答。


  她想起了離開時,看到的那一道天闕。


  天闕位於風月崖上。


  茅草屋之後。


  偌大的斷澗谷硬生生被劈開……


  形成了一道可怕的峽谷。


  只是兩畔,滿山,已經盡數種滿桃花。


  那桃花將那峽谷遮起來,若是不注意看,是斷然看不到的。


  恰好。


  她看到了。


  不僅她……


  其實各大掌門也全都看到了。


  只是誰也沒有聲張,誰也沒說什麼,甚至也都當做沒看到。


  「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此間事了,這就可以了!」


  公公不爭……


  兩百年來,唯一一次的爭,也不過是為了一具屍體。


  其中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妖皇褪去,妖王之亂結束,整個偌大的大周修仙界也已經歸於平靜。


  這,便可以了!


  ……


  陳落在風月崖住了七天。


  在這七天中。


  陳落做了兩件事……


  一件是在風月崖建立了一個遮眼大陣……


  此陣之下,就算是有一些人不小心。


  又或者閑著沒事特地來挖個樹,想要深究下這斷澗谷之事究竟如何。


  也不至於能發現那樹下陳落所埋下的養料。


  第二件事……


  那便修復幾把劍,並煉製了一把劍。


  修復的劍是不歸劍還有永樂劍。


  不歸劍是李淳罡的劍。


  這劍已經斷成了兩節……


  陳落找到了碎片,並將它給煉好,恢復如初。


  如今李淳罡已死,他恰好有傳承之人。


  陳落將這劍修好。


  若是有一日,見到他的傳人,陳落便會將這劍交給他。


  這大抵也是李淳罡的遺願了。


  永樂劍的毀壞程度也不小……


  不過沒事。


  陳落鍛造了下,也便好了。


  明治養劍百年……


  百年一見,驚鴻一瞥,風雲無色。


  陳落喜歡這百年才修鍊成的一劍……


  於是。


  陳落決定繼續養劍。


  不過這一次,他養的劍有些多……


  明治劍依舊是養香火之劍。


  但永樂劍養的是練炁之劍。


  他的神海之內,尚且有一劍,名為天啟……


  天啟養炁百年。


  香火之劍尚且那麼厲害,這練炁之劍,想來不差吧? 於是。


  陳落想了下。


  一把天啟,一把明治,一把永樂……這不夠啊!


  那怎麼辦?

  天授劍很好啊!


  那也養著吧。


  嗯?

  這怎麼會有一隻狐狸?

  嘖嘖……


  千年狐狸的脊梁骨啊。


  還是九尾妖狐的。


  也是很不錯的煉器材料呢。


  於是陳落閑著沒事,用它鍛造了一把劍。


  這並無私人恩怨。


  當初那一道天雷的事情,陳落早就忘記了。


  他只是見不得眾生疾苦。


  也見不得這上好材料浪費罷了……


  於是隨隨便便就拿來煉成劍了。


  雖只是八品……可也算不錯了。


  陳落給它取名:神授!

  他有些想念神授年的蕭香凝了……


  至此。


  陳落已有五劍、


  天啟、


  明治。


  天授。


  永樂。


  神授。


  除了明治劍用的是香火養劍藏劍外,其餘都是用炁養劍藏劍的。


  想到這裡,陳落就有些感慨。


  「大周朝數代帝王,就明治一朝最為不堪,這用香火養劍,沒毛病吧?」


  這劍皆放在神海中蘊養,沒一把防身,這是不行的。


  好在陳落還有一把不歸劍可以用。


  至少在尋到徐小年之前,這劍算是自己的……


  當然了。


  要是那徐小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涼了,那這劍,自己只好勉為其難的留下來了。


  他絕對沒詛咒徐小年的意思。


  畢竟太監,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


  漢武二十年五月。


  晨曦破曉。


  第一縷光輝落在了京都上,為京都渡上了一層神秘的光輝。


  陳落慢悠悠的走入京都。


  他的衣衫有些潮濕。


  撥朝露。


  迎晨曉。


  踏著晨風歸來,自然難免會有些狼狽。


  不過陳落喜歡這樣的日子。


  自進入築基境界,到如今的築基七境,陳落已經許久沒有享受這種凡人一樣的體驗了、


  故而,他一大早就離開風月崖。


  趁著那晨光未破下的山。


  大抵是下得早了。


  也大抵是陳落運氣很好……


  陳落遇到了一老者進京。


  老者騎著牛車。


  晃悠悠的。


  不緊不慢。


  看到陳落的時候,招呼著,讓陳落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談得甚歡。


  入了城。


  告了別。


  回了城西。


  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王陸、


  他的手中提著食盒。


  看到陳落的時候,他臉色一喜,隨即幾步走了上來:「陳爺爺,您回來了……」


  陳落問著:「你怎麼在這裡?」


  王陸道:「陳爺爺上次離開說想喝豆花,每日便送過來,剛想著進入陳爺爺可能又不回來了,哪想正巧陳爺爺就回來了。」


  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呵呵笑著。


  陳落有些恍惚。


  彷彿看到了那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和他,真的很像……


  陳落並非不懂。


  王陸說得輕巧,可哪有這般輕巧。


  「前些日子說隔日就回來,結果這一去便是數天,每天都等得很久吧?」


  「還好。」


  王陸呵呵笑著,抓著腦袋:「就是想著陳爺要是能回來,正好能喝上豆花……這便好了。」


  「有心了!」


  陳落帶著王陸走進了院子。


  想了下道:「往後這院子伱要進來倒是可以進來,無需太過見外。」


  王陸愣在了原地。


  顯然有些被這話弄得沒反應過來。


  然後……


  一張臉便是通紅了起來。


  「嗯,我知道了陳爺爺。」


  陳落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有時候一味的拒絕並非好事。


  偶爾接受下他人的善意,未必不可。


  人活於世間,怎麼可能真的做到孑然一身……


  若真是如此。


  那縱然是長生,那也是極為可悲的事吧。


  王陸不錯。


  不管是真,還假……


  至少,他在自己面前挺好的。


  人啊……


  哪怕是能裝上一輩子,那就算是不好,最後也是好的。


  且……


  他是沒裝的。


  既然如此,陳落自然就不會去拒絕這種親近了。


  豆花,還是當初的豆花。


  味道不變。


  王氏死前,悉心教導了下自己的兒媳婦。


  於是。


  這手藝也終於完美的承了過來。


  喝上一碗。


  大覺不夠、


  又喝上一碗。


  巧了!


  還真有雞腿。


  還不少。


  足足五六個。


  當初自己叫王陸順道弄上雞腿……


  這孩子還真記住了。


  只是吃上一口雞腿。


  陳落的便放了下來……


  一股熟悉且又陌生的味道,瞬間湧上心頭。


  「陳爺爺,這雞腿,不好吃嗎?」


  王陸問著。


  突然有些緊張……


  怎麼吃上一口就安靜下來了。


  莫非自己哪裡做錯了?

  「不是……」


  陳落搖了搖頭。


  「只是這味道有些熟悉,想想有許久不曾吃到這個熟悉的味道了,這雞腿哪裡買的?」


  「不是買的,是內人鹵煮的,她說是陳爺爺要吃的,那還是自己做好一些。」


  「能不能將她喊過來?」


  王陸心中雖然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陳爺爺為什麼突然要見自己的女人。


  可想著自己也沒得罪陳爺爺。


  這陳爺爺應當也不是要怪罪自己女人才是。


  於是連忙去將自己的女人喊過來、。


  女人也年過四十。


  可見到她的時候。


  陳落卻是笑了起來。


  「你煮的雞腿,很好吃……季悠,是你的什麼人?」


  王氏有些緊張的回答:「陳爺爺您問的,可是我的太祖母季悠?」


  天穹世界。


  外嫁的。


  內娶的。


  都叫祖母……


  這稱呼並無不妥。


  王氏本姓恰好為季……


  百年時間悠悠。


  曾經失去蹤跡的季悠,卻以著這種方式,進入了自己的耳中。


  昔日季家離京。


  季悠已出嫁,並不在京城。


  這些年來兜兜轉轉,這後人又回了京。


  至於那滷雞腿的料方自然是岑素之傳下的。


  而岑素之則是從季保她媳婦那裡接過來的。


  兜兜轉轉。


  命運便是那麼巧合。


  巧合得陳落都有些噓唏……


  「昔日咱家於京都,和季家有些淵源,如今的福迎酒樓,原本便是季家的。


  只是可惜,季家後人忘卻了初心,最後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遭遇。」


  王氏也是知曉一些其中的事情的、


  常聽自己的母親講起太祖母的事情,沒想竟和陳爺爺有關。


  回了家。


  王陸託人去打探了當初季家的事情。


  於是……


  季家的事情,前因後果,也便越發的清晰。


  而王陸對季家的遭遇卻是越發的感到感慨惋惜。


  「季家依附陳爺爺,於季保時代崛起……


  季雲守成,尚無多大問題。


  可季易季衍卻只是庸人,雖無錯,卻也大罪。


  季家四代無能紈絝,是真正帶領季家走向滅亡的一代人!」


  王陸想著……


  若是王家,又當如何?

  若是王家得陳爺爺庇護,能走過四代?


  又是否會硬生生的將數代的緣,硬生生磨滅?

  或許……


  挺難吧!

  ……


  漢武帝來了。


  陳落回來的當天晌午他就過來了。


  沒問什麼。


  好像斷澗谷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


  他是特地給陳落帶來珍藏起來的那個老汾酒……


  新品種。


  尚無名。


  漢武帝請陳落命名…


  恰好,漢武帝於前兩日喜得一女。


  於是,陳落取之女兒紅。


  當天夜裡,陳落晃悠悠的走入了皇城,去了藏書閣。


  藏書閣的變化很大。


  如今成為了皇宮中最著名的地方。


  也不再如當初天啟年,周家天子只識得是馬弓背劍,卻不喜那四書五經,萬家真義。


  漢武帝還是重教育的。


  於是。


  陳落將漢武帝珍藏起來的女兒紅全都取走了。


  本想留下幾瓶的。


  可聽說他有五個皇子,六個女兒……


  後宮還有七八個妃子懷有身孕。


  陳落連給都不給了。


  這特么的……


  欺負人了!


  回了院子。


  月光皎潔、


  院中有一紅衣女子坐在那裡。


  看到陳落的時候。


  抿著嘴。


  眼眶有些紅了起來。


  「陳落,我能不能住在這裡一些日子?」


  說著。


  淚珠如雨,已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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