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171章 馬說

  想著想著,雲苓忽然感覺自己像個到處乞討的倉鼠,逮著機會就開始啃堅果。


  「這張藥方確實對您的病起到了調理機能紊亂的作用,相信無需我班門弄斧,您也再通曉不過了。」


  老同志頷首,已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反倒生出些疑惑,不知這位能獨立完成新葯研製的小同志,還能有何高見?


  雲苓翻開隨身的老本,邊寫方子邊講述:「我在您原來的藥方上修改了劑量,又加了幾味藥材,雖然這幾種相對難尋,但是效果會更好。」


  她頓了頓,還是將萃取方式描寫下來,甚至還在旁邊手繪畫圖加以說明。


  但將紙撕下來,遞給老同志的時候,她並未言明下面的內容是什麼。


  雲苓相信,以前輩的見多識廣,不用說也能懂。


  若她主動來解釋,反而顯得有種好為人師的奮矜之容。


  果然,老同志並非是那種對以資歷判能力的個性,在拿到藥方之後仔細審閱,卻也一時拿不準了。


  其實中醫並不是一門經驗學科,而是對疾病的辯證治療,主要包括診斷與治療兩個過程。


  但和任何學科相類似,也要借鑒許多先人的病例與藥方,反覆斟酌研究。


  雖然他後期鑽研西醫較多,但也沒扔下中醫知識,可沒有在哪個老方子里見過這種配比。


  「這個藥方還有待考量,我回去後會和其他人再驗證,到時候再聯繫你。但是你得先給我講講,下面那個工藝流程圖是怎麼回事。」


  老同志心思玲瓏剔透,自然理解雲苓不主動說的原因,在場不止他倆,還有另外兩個與她不算熟絡的「閑雜人等」,尤其其中一位還是他的學生。


  不清楚對方秉性的前提下,在這兩人面前自信地嶄露頭角,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更別提審批材料還卡在人家手裡呢……


  雖然上級已經發話,必須嚴格按照規章制度審理,但云苓認為,或多或少還是謙卑些為好。


  現在低調行事做人,不妨礙以後高調求知好學。


  「前輩,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你這並不能拖延用飯。」雲苓垂眸瞥了眼手錶,又掃了眼中山裝同志,冷不丁建議道。


  秘書抬手看錶,飯點將至,和他預排的日程表只差五分鐘。


  老同志有些意猶未盡,眼前彷彿被吊著個鉤子似的,晃來晃去,誘惑力極強。


  但他揉揉胃部,確實感受到了難忍的絞痛。


  「罷了。」他將紙對摺,轉身遞給秘書,叮囑道:「這個收起來。」


  然後也掏出筆寫了張字條,交給雲苓:「我接下來沒有可空餘的時間了,所以小同志,如果你願意和我探討這個生產工藝和製作原理的話,就直接給我寫信吧,往這個地址寄。」


  雲苓仔細收好,眼睛亮晶晶如灑了碎星點點,心花怒放,眸中歡喜溢出。


  「好!」


  前後五日,她來省城不止兩次。


  三日期間也總有放不下心的時候,經常到衛生廳找婁主任諮詢,每每得到的皆是偏悲觀主義的答案。


  現在,不僅順利獲得審批資格,竟還有意外之喜的降落。


  她最慶幸的事,便是將那些孤僻藥方牢記於心,否則即使遇見伯樂,也沒有一匹千里馬能牽出來溜溜。


  但不可否認的是,雲苓大方承認她的幸運。 如果這位老同志是個嚴苛古板的性格,那她新葯的生死,只在其一念之間。


  部分模糊的灰色區域,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所以,人家怎麼解釋都有理,她也無計可施。


  正因如此,她才更深地體會到成功的來之不易。


  勤奮刻苦和材優幹濟,自然是必要條件;而最後那一點點的幸運和賞識,卻是關鍵性條件。


  但這並非意味著人若浮萍,隨波逐流就能飄過龍門。


  與之相反的是,她亦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獨出手眼才會吸引他人的目光,奮發圖強總有一天也會降臨屬於自己的幸運。


  雖然聽起來有些假大空,但云苓心想:人活著總要有個盼頭,要是想渾渾噩噩度過餘生,那她索性不如靠父母,說不定比現在過得還能舒坦一些。


  或許有些人的人生觀既如此,只求安穩舒服,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當然會尊重理解,畢竟人各有異,志不在此,互不評價,彼此安好。


  離開會議室,蒲鑫淼略帶深意地莫名說:「老師他這個人喜靜,雖然嘴上說讓你寫信,但我了解他,不過是託辭而已。雲同志,你年紀輕輕,情商還得精進,可能聽不懂這種弦外之音。不過我作為長輩,好心提點你一下。」


  雲苓狀似悵然若失,又勉強打起精神,尊敬地感激:「謝謝您,要不是您指點我,我還真不知道老同志是這個意思。蒲組長您放心,我盡量不會去打擾他老人家的。」


  蒲鑫淼滿意點點頭,先一步離開了。


  婁主任一頭霧水,撓撓後腦勺,迷茫地自言自語:「是這個意思嗎?我怎麼沒聽出來?」


  聞言,雲苓緩緩轉頭,意味深長地望向他,眼神裡帶著些同情的意味。


  也難怪婁主任坐到主任的位置上了,還不招人待見。


  儘管不能否認客觀因素的部門不受重視,但是自身問題也無法排除。或許這樣考慮有些刻薄,但懷松抱蕉長揖暉,優秀的人即便在逆境也會汲取經驗和智慧,努力成長。


  為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


  雲苓溫和微笑:「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咯。」


  婁主任似乎也是這樣想的,反正也不關他的事,袖手旁邊即可。


  他們這邊結束,正好吃飯,雲苓直接去國營飯店買飯菜,然後才傳送回診所後院葯圃。


  褚菘藍和蘇暖沒有看到她,發現了桌子上那張字條,便老實地在診所等待。


  坐了快一個小時,不僅沒看見雲苓回來,而且村裡一個人也沒來。


  褚菘藍這才意識到外面傳話的嚴重性,原先她不是沒聽到過流言蜚語,只是雲苓自己都說不必在意,那她就不操心了。


  反正她十分信任雲苓,既然說了不用擔心,那就真不用擔心了。


  可沒想到,所有人都不會再來找她看病,褚菘藍心裡都不是滋味,更何況身為醫生的雲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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