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王太太
談浚嘉出差去了外地幾天，算著時間……而雲妙音要離開的日子也近了，冉桐聽說，她原本是要十二月走，現在拖了些日子，過了元旦離開。
那期間，冉桐並未和她再見過麵了，這段時間，她也歇力克製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沒用的。
可是過了段時間，冉老爺子病情再次發作了，毫無預兆的。
冉桐隻覺得那天，莫名的心慌意亂，沒多久就接到了安芷打來的電話。
好在有驚無險，隻是讓人捏了一把虛汗。
老爺子病發，被送進了本市的一家私人醫院，在醫院照顧了他的這兩天，安芷來過幾次，有她在，冉桐在醫院的幾天，心情也放鬆許多。
她心思在醫院，對工作上就少了幾分心。她卻並沒有打電話告訴談浚嘉這件事，隻是沒說，他也知道了。
電話裏，談浚嘉盡是叮囑她放鬆心情，注意身體的話。她聽進去了，照做時卻有些難。
‘我希望你能回來陪我……’這句話在心裏冒出來時，她被自己嚇了一跳。
隻是最後，終究沒說出來。
掛了電話，她繼續忙著手底下的事情。
爺爺生病胃口不好，住院後更加食難下咽，通過談浚嘉，談家人也知道了，王嬸燉了鯽魚湯送過來，冉桐喂他幾口，他也吃不下去，整日吊著營養液。
安芷介紹了一家專門為病人做營養餐的餐廳，據說幹淨健康。等爺爺清醒了些，冉桐訂了清粥小菜，還要了爺爺喜歡喝的銀耳湯。她自己是沒時間做了。餐飯直接送到樓下餐廳，安芷說，她要去再買兩罐咖啡，冉桐拿到餐盒，坐在一張桌子前等候，竟又遇到了王朔的妻子。
她怎麽會在醫院？
王太太手裏提著餐盒，也是和冉桐在同一家餐廳定好的晚飯，正要往外麵去。
比起上次，她看起來憔悴又無神，身形消瘦，出門，迎麵一陣風，好像能將她吹倒！
“冉桐，怎麽了？咦？你在看誰？”
安芷回來時，也看到了消失在門外的王太太。
冉桐頓了頓，隨後搖頭，什麽話也沒說。
她們與王太太前後腳進了住院部，經過一間病房時，冉桐看到王太太拐進一間病房，隱約能聽到房間裏有個女孩甜甜地喊了一聲“媽媽”。
冉桐心頭一頓，萬千思緒湧入腦中。
她們站在病房外，並沒有進去。
安芷疑惑，蹙眉輕聲說：“冉桐，你怎麽了？”
冉桐斂眸道：“我遇見一個熟人。”
安芷抬眼看了看她，道：“是剛剛那個女人？”
她們轉身回去，路上，冉桐說：“王朔你該知道吧？”
“啊！我知道的呀！他不是有名的策展人嗎？最近你也在他公司工作，我曉得的……”
“剛剛那個女人，是他太太。”
安芷震驚：“他太太？”
“嗯……”
安芷道：“他太太在醫院幹嘛？可能生病了吧？這有什麽不對嗎？”
冉桐道：“也沒什麽，隻是……我沒想到王朔和她妻子其實是有個孩子的……”
安芷想了想說：“你怎麽管起閑事來了，他們有沒有孩子，是很重要的嗎？”
冉桐搖搖頭，安芷笑道：“唉，我看你是最近操心老爺子操心過頭了，心神恍惚的，你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冉桐頓了頓，也沒再說話。
王朔有沒有孩子，確實對她來說不重要，可是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胡佳佳，她肚子裏的孩子，雲妙音，談浚嘉……太多太多信息在腦海裏，她有些混亂，冥冥中，覺得有什麽聯係，可是，就是捉不到關鍵的地方……
算了，她扶額想，也許她確實累了。
晚飯後，冉桐在猶豫著要不要給談浚嘉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王朔的事情。
反複考慮，終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安芷不讓她留夜，她叫了人來陪護，晚上冉桐收拾了東西，她刻意在下樓時經過王太太女兒的病房門前。
護士為小姑娘打了針出門，撞見冉桐，以為她是來探病的，說：“你怎麽站在外麵不進去呀？是來看小家夥的麽？”
冉桐讓了讓身子，離門口遠了些，輕聲問：“護士，裏麵那小姑娘生的什麽病？”
護士打量了她一眼，覺得奇怪，“你不是她的親戚朋友呀？”
“哦……我是她爸爸的同事。”冉桐急忙表明身份。
那護士一聽，卻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說：“原來你是她爸的同事呀，難怪……這孩子媽不讓她爸來，所以她爸就讓你來看孩子的吧？”
冉桐怔了怔，不管如何，先點了頭。
接著聽那護士道：“那孩子可憐，這麽大一點兒就患了非霍奇金淋巴瘤……”
冉桐心驚，這個病名很陌生，但是她曾經聽過，不久前一個在微博上被轉發很多次的漫畫主人公，就是得了這病，最後去世……
護士又說：“哎，孩子媽媽一個人跑前跑後的都快累病了，怎麽就不讓她爸來呢，他們是不是關係不好呀？”
別人家事，冉桐不好多說，最後隻道孩子爸最近正忙，精力有限。
護士嘟囔了句，“忙也不能不顧家了呀，孩子都病成這樣了”，說罷她便催促冉桐進去。
冉桐猶豫，王太太卻已聽到門外的動靜，走出門來，看到冉桐。
王太太一頓，“你是……冉小姐？”
冉桐意外她竟然認出了她。
王太太隨後道：“嗯，我知道你的，你的作品我看過。”
冉桐頓了頓，了然於心。
……
夜深人靜，醫院上空明月朗朗。
冉桐和王太太坐在樓下的走廊，湖水映著秋夜風光，蟲鳴在奏著冬眠前最後的樂曲。
冉桐將一杯熱咖啡遞給王太太：“令千金的病……還好吧？”
王太太年已過百了，說話問聲細語，伴有淡淡疲憊，在夜裏，柔柔軟軟的拂在人心上，“她好多了，再過幾天，就能辦出院手續了。”
她沒對冉桐說實話，冉桐也沒介意。
冉桐準備了許久，很多話堵在嗓子眼，她知道，隻要打開一個問題，就會有第二個接肘而來，不成仁便成義。王家的事情，她其實沒必要插上一腳的……
可是理智終究抵不過好奇心，冉桐嘴角動了動，終於還是決定問出……
“您，為什麽不讓王先生來看看孩子，女兒住院，應該很想她爸爸吧？”
王太太頓住，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她低頭，轉了轉手裏的咖啡杯，淺聲道：“我讓他來，隻會讓一歡更舍不得他……反正我們都要兵分兩路了，一歡一定要跟我，我不希望她更加依戀她爸爸。”
冉桐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人，內心卻是這般決絕。
她道：“你真的要跟王先生離婚？”
王太太抬頭望住她，許久後，歎了口氣，說了這麽一番話。
“冉小姐，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麵，可我想你和我同身為女人，應該能體會到這種感受，我和他在一起這麽多年，我全心全意的為他和這個家付出，我把自己掏空了……可換來的卻是背叛。因為他，我沒有朋友，我的家人都覺得是我的錯，我的世界上好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這多麽可悲呀？你知道麽？最初的幾年，我好恨他！我覺得無論如何他都不再是我曾經愛過的那個男人了，他變得很虛假，不管是在你們麵前還是在我麵前，而且，那層麵具已經長在了他的臉上，他要回到過去，就要撕破臉，拋棄現在所有的一切——可是他不能。”
“這些天我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睡不著覺，也曾勸過自己，為了一歡，不如就和他湊合吧——我四十幾歲才有了這一個孩子……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你說，人怎麽能變成那樣？他會給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會理直氣壯地說自己錯了。我不會原諒他——我不會因為他說自己錯了，就去原諒他！我做不到！至於一歡，我想她再長大些，會理解我的……”
這番話一經道出，冉桐再也無法開口勸說。
所有的一切，在麵對這個女人的絕望時，都成了枉然的。
最後，王太太卻道：“冉小姐，我聽說，你跟胡小姐認識。”
冉桐猛然一愣，王太太忙說：“你不要介意，今天你我其實還算是陌生人，如果我對你有敵意，就不會對你說那樣的話了，我隻是想說，如果你跟胡小姐認識，可否替我給她帶一句話？請替我告訴她，我從來沒想過要跟她爭什麽，讓她好好對王朔。”
冉桐沉默，久久說不出話來。
王太太殷切的目光還掛在她身上，終於，她起身道：“對不起王太太，這話我沒有立場幫你帶，我和胡小姐，其實也不熟……而且，我是由衷希望你跟王先生……還有你們的女兒，能夠幸福。”
……
次日談浚嘉從外地趕回來了，忙成什麽樣，還是得來看冉桐，也是第一次，來看了冉老爺子。
在醫院看到他時，冉桐險些掉下眼淚，她走過去，看到他伸手過來，低聲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