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墨音閣的路上,顧芊兒迎面撞上了押著小梅前往大理寺的那撥人。
此時的小梅,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頭上的珠釵已經不知道甩到何處去了。
髮絲凌亂,嘴裡塞著破布,臉上和身上都還帶著乾涸的血漬,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或許是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所以在兩個家丁一左一右架著她往外走的時候。
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抗,眼神麻木空洞,彷彿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將死之人,顧芊兒不會再多分一點兒心神過去。
擦肩而過之時,顧芊兒目不斜視。
倒是小西,忍不住轉頭啐了一口。
惹禍精,就會給公主找麻煩。
原本顧芊兒是要午睡的,但是因為上午已經睡了一會兒。
所以這個點,顧芊兒並沒有困意。
只說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看會兒書,就讓小西出去了。
等人離開之後,顧芊兒看著手裡的書,意興闌珊。
隨意的又翻了幾頁之後,索性將書丟開,不再看了。
此刻,顧芊兒的心思並不在書本上,而是在想著郁淮瑾。
代嫁和親,因為不祥之名離開皇宮,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唯一一個意外,便是顧風珹會下旨讓她住到丞相府來。
但顧芊兒很快便冷靜下來。
一個普通的丞相府罷了,攔不住她的事情的。
原本她是這樣想的,但很快,她就被打臉了。
這哪裡是什麼普通的丞相府,分明卧虎藏龍,深藏不露。
第一次行動,她的人就因為沒有過多戒備而被成七發現了。
還把她的住處給搜了一遍。
從那之後,顧芊兒就不得不小心行事了。
本來她是想著,找個機會搬出相府。
不過後來,顧芊兒就改變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因為丞相對她上心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老師對學生的關愛之情。
小到一飲一食,大到如徐娣小梅的事情,丞相都十分上心。
對待她的態度,更像是年長者疼愛一個晚輩。
只是……
這樣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一個長輩,在面對晚輩要去做自己不認同的事情的時候,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阻止。
她可不想日後丞相帶頭站出來阻止她。
所以,她只能……
想到這裡,顧芊兒輕笑一聲,聲音中帶著躍躍欲試,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的季節,丞相清心寡欲多年,也該體會一下男女之情了。」
——
傍晚,清雨從外面回到若儀殿。
迎面就看見一個宮女端著晚膳從顧若兒的寢殿出來。
轉頭看見她過來,小宮女不由得面露難色。
清雨看了看對方手裡分毫未動的吃食,皺了皺眉。
「公主還是沒吃?」
「嗯,」宮女點點頭,「清雨姐姐,這都好幾天了。」
「公主沒有胃口,吃不下飯,又不讓人請太醫,就這樣自己耗著。」
「人都瘦了一大圈兒了。」
「公主玉體違和,咱們底下這些做奴才的,心裡也很是不安啊。」
若是這件事情傳到太后耳朵里,那若儀殿上下一干人等,怕是都要被責罰了。
清雨聞言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宮女離開之後,清雨才推門走了進去。
剛進去,就看見顧若兒坐在那裡。
面龐容貌依舊明媚艷麗,但是卻不復之前的驕矜凌人。
反而雙頰微紅,眉眼含春,紅唇緊抿卻也難掩歡喜。
活脫脫一個情竇初開,獨自思念戀慕心上人的懷春少女模樣。
見自己的貼身侍女進來,顧若兒下意識地收斂起自己的表情。
以為她是來勸自己吃東西的,擺了擺手,「本宮沒胃口,你出去吧。」
可誰知清雨卻並未理會,徑直走到顧若兒面前蹲了下來。
「幹什麼?」
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人,顧若兒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您可是有心悅之人了?」
顧若兒被這突如其來又直白的詢問弄得一愣。
反應過來之後,顧若兒臉色漲紅,許久才憋出一句,「胡說什麼,沒大沒小的。」
雖是斥責之語,但被如今的顧若兒說出來,倒是多了幾分女兒家特有的嬌嗔。
清雨倒是一副篤定的模樣,「公主,您就別瞞著奴婢了。」
「自從那天您看完狀元郎打馬遊街之後,回到宮裡,您就開始茶飯不思了。」
「您是喜歡上了那位新科狀元,是不是?」
雖然顧若兒沒有說話,但是那通紅的臉頰和躲閃的眼神,無一不在昭示著,清雨的分析,是完全正確的。
看著清雨的眼神,顧若兒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唰」地一下站起來,轉身就往寢殿裡面走。
「好了好了,時辰不早了,本宮要休息了。」
說完,顧若兒便以最快地速度,卸了釵環,脫了衣裳,趕緊上床,閉上眼睛躺下了。
看著顧若兒抖動的長睫,清雨嘆了口氣,心知公主是不想多說什麼。
便輕輕放下帘子,吹了屋子裡的燈,到外間守夜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當天晚上,顧若兒便夢見了那位風神俊朗,風度翩翩的新科狀元郎。
她站在草原上,盛開的鮮花一望無際,空中也是紛紛揚揚的花瓣。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駿馬通體雪白,跑起來靈活又矯健。
而坐在馬上的人,身著大紅錦袍,身姿挺拔,面容清俊,溫潤如玉。
宣無微騎著馬停在顧若兒面前,面上滿是溫柔笑意。
逆著光,微微俯身朝她伸手,「公主可願與臣,共乘一騎?」
顧若兒雖然有些害羞,但還是點點頭,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兩隻手交握在一起,顧若兒只感覺一陣拉力。
再回過神來,自己已經騎在了馬上,坐在了宣無微身前。
就在此時,眼前的場景陡然一變。
原本寬闊的草原,變成了京城熱鬧的街道。
百姓們夾道歡呼,嘴裡念著「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顧若兒一低頭,發現她此時身上正穿著大紅嫁衣。
轉頭看向身後的男子,只見那人面上依舊噙著笑,薄唇開合,顧若兒聽見——
「公主,怎麼了?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