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浪漫的夜晚
回去把這事和李南山一說,桃小蹊原本想這廝指定會發揮八十年代好老公的作風把她說一頓,太不小心,太不嚴謹,太不自量力了。
結果沒想到這廝關注點壓根不在違約金這裡,而是貨丟在了哪裡。
「你難道還想回去找不成?」桃小蹊隨口一問。
李南山背著手,這一幕頗有點他爹的既視感,桃小蹊不忍直視,但是接下來這廝的一番話又讓她滿血復活了。
「你看最近這天也沒咋下雨,你們那藥材保不齊滾進了灌木叢,被那群草包當作了枯木廢材沒撿上車,說不定還在那地兒呢?」
「有這可能?」桃小蹊兩眼冒光。
「不過也還有另一種可能。」李南山又踱了幾步,沉思著。
「你說,別腹語。」桃小蹊催促道。
「也有可能被草民發現撿回去當柴火燒了。」
「啊,這,」桃小蹊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要是那樣,她寧願丟了。
「不過還是回去找一找吧,萬一還在呢。」
「可商慶言那邊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桃小蹊現在一團亂麻,特別到了李南山跟前,她的感性就佔了上風,智商自動縮減一半。
「那就兵分兩路,讓趙斌先過去穩住商慶言,我們去找那批貨。」
「我們?」桃小蹊質疑。
「不然誰們?你還想和誰們?」李南山看著她笑,頗有些酸辣的感覺。
「沒有沒有,我們就很好。」桃小蹊總算是露出點笑容。
說干就干,李南山當場就找來地圖,拿著鉛筆和畫紙畫好了尋找路線。
桃小蹊一下都不敢打擾,李南山抿嘴擰眉的樣子實在是太過迷人,手握鉛筆刷刷刷就是一輛車,一座山,全身散發著一種男性荷爾蒙爆棚的氣質,要不是因為這事太過嚴肅和嚴重,桃小蹊真想當場撲倒,這令她著迷的多巴胺。
第二天,他們和趙斌三人就各自上路了,貝貝託付給了大嫂,實則是託付給了婆婆,大嫂那肚子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路,趙斌最為忐忑,到了四安他們兵分兩路的時候,趙斌還說要是找不到就原路返回,博州商慶言那裡就不要去了,多個人挨罵也不是啥好事,頗有點壯士斷腕,一人承擔之豪氣。
桃小蹊當即寬慰他,「放心,不管找到找不到我們都會來和你會合,我們是一個團隊,有難一起擔。」
對於「團隊」這個新鮮詞,李南山和趙斌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想著應該是好詞,也就沒啥計較了。
和趙斌分開后,李南山就沿著事先制定好的計劃帶著媳婦直奔貨車翻車之地,而趙斌繼續南下去會商慶言。
但是因為那地人煙稀少,沒有公車直達,李南山就看準了路邊老農家裡的老牛。
「雇個牛車去吧,要是貨還在,還能用車拉回來些。」李南山提議道。
「聽你的。」桃小蹊此行已經完全放棄了腦子,李南山計劃得太詳密了,壓根用不著她費腦。
於是夫妻二人從火車上下來,又換了牛車,桃小蹊還是頭一次坐這玩意,既好奇又新鮮。
李南山趕牛是一把好手,倒是把老農晾在了一邊,桃小蹊和他也沒什麼共同語言,兩個人就這麼尷尬地坐在板車上。路旁風景很是不錯,青山連連,稻浪習習,越是人少的地方,不知名的野花越是多了起來,時不時幾棟徽式瓦房出現在路邊,那是一些散落的村落,古樸的氣息迎面撲來。
要不是此行重任在身,桃小蹊真想躺在牛車上,在藍天之下,嘴裡叼一根草,看雲朵跑,看風兒追,看花朵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好風景是一幀接著一幀,天上的雲朵換了又換,桃小蹊坐在牛車上搖搖晃晃睡著了。被一聲「哞哞」的沉悶的牛叫聲驚醒,她一睜開眼,滿眼的灌木叢,一眼望不到邊際。
一骨碌爬起來,「你怎麼不叫醒我呢?」
「你這不是醒了嗎?」李南山一臉寵溺,「看,應該就是這兒了。」
灌木叢綿延百里,要找起來並不算容易的事,主要是當時那個翻車的地點也不是很具體,沒法定位。
老農見夫妻倆找的辛苦,在一旁等著也無聊,主動加入了尋找的隊伍。
在知道他們找的是藥材后,老農說道,「這兒人一般不咋來,但是很多拾荒者會過來,就看他們有沒有拾走了。」
這說的桃小蹊心裡又是一咯噔,李南山拉著她的手緊了緊,繼續往前走。
那邊趙斌到了博州,去見了商慶言,商慶言沒見到桃小蹊,臉色又沉了三分。
「她本是和我一起來的,但是在四安的時候,她下車了。」趙斌解釋道。
「去四安做什麼?」商慶言雙手交叉,靠在椅背上,半耷拉著眼皮子,眼裡射出一道光。
趙斌沒來由地坐直了身體,回道,「去找葯,她想把那批貨找回來。」
「呵,真是不自量力的女人。」商慶言不以為然,「那就等等,等她回來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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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葯還沒找到,灌木叢一半都還沒走完,老農等不及,已經趕著牛車回去了。
「怕不怕?今晚我們就要在這過夜,等天亮了繼續找。」李南山擁著媳婦在一棵歪脖子樹下坐下來。
「本來是怕的,但是有你在就不怕了。」桃小蹊看了下四周,黑漆漆,靜悄悄,不知道藏著什麼洪水猛獸。
「放心吧,有我在。」
他們在原地生起火堆,把帶來的饃和水拿出來吃了些,溫飽問題算是解決了,但是夜愈深,氣溫愈低,桃小蹊明顯覺得身上的衣服不夠了。
這恰恰也是李南山唯一沒考慮到的地方,沒想到會露宿野外,所以沒備厚衣服。
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媳婦身上,然後把火又燒旺了些,兩個人相擁而坐,頭頂慢慢爬滿星辰,螢火蟲飛舞,風吹草動,浪漫得不像話。
「李南山~」桃小蹊把頭窩在李南山的懷裡,聲音不知怎的,自發就軟軟地。
「我在。」李南山沉穩地回應她。
「有你真好。」桃小蹊說完,鼻頭一酸,之前自己做的所有蠢事傻事都有了交代。
李南山把她摟得更緊,「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吃苦了。」
「不苦,一點都不苦。」桃小蹊在他懷裡蹭了蹭,甜死了都。
「正好沒事,給你講個故事吧。」
「你說,我聽著。」
「以前我在礦山的時候,有一個礦友。他每次上井來都不和我們去浴池洗澡。大家都猜他肯定是有什麼秘密不想讓我們知道。因為從礦井裡上來的人實在是太髒了,鼻子里、耳朵里就連眼皮頭髮絲里都是煤灰,一點點水根本洗不幹凈,可是他不去,從來不去大浴室洗澡。」
「那他是有身體殘疾吧?」桃小蹊猜道。
「一開始我們也這樣以為,又有一次大家從礦井裡上來,幾個年輕的礦友惡作劇把他抬進了浴池,扒了他的衣服,卻一切正常,再正常不過。」
「呃,他肯定很生氣吧?」
「他哭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淚水汗水煤渣水混在一起,滑稽又心酸。」
「後來呢?」
「後來礦長來了,師父也來了,都沒用,他就像是泉眼一樣,淚水源源不斷流下來,哭到後面他開始抽搐,卻不讓人近身,誰過去咬誰,那幾個惡作劇的礦友都嚇傻了。」
「他就這樣一直哭著?」
李南山給她把身上的外套拉了拉,繼續道,「沒辦法,礦長讓我們給他家裡打了電話,是她姐來接的電話,說讓我們都出去,過一會他就會出來了。果然,我們出來沒一會他就出來了,不過衣服已經穿戴整齊。我還記得他那會看我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們都殺了一樣。」
「到底是為什麼?」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和我們說話,直到那次塌井,我推了他一把,他出去了,我埋在了下面,他們都以為我死了,結果我又回去了。有一天我們休息,他拎著一瓶酒過來和我喝酒,幾杯酒下肚后,他親口告訴了我原因。」
桃小蹊屏氣凝神,等著李南山說完。
「他原來有一個對象,一個村的,但是他家裡不同意他娶那個女娃,因為那個女娃的娘是個半瘋癲的人,他們怕生下來的娃娃也遺傳到瘋癲,所以就硬給他安排了門親事,在他結婚的那天,那個女娃跳井了,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手裡還死死地拽著一張手帕,是他送給她的。」
「所以他就開始怕水了?」
「差不多吧,特別是密閉空間里的水池,他會很不舒服,嚴重的時候喘不上氣。」
「哎,也是一個情種,他現在在哪裡?」桃小蹊問道。
「應該還在礦上吧,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在。」
夜已經深了,月亮爬得很高,晚風很涼,桃小蹊縮了縮身子,突然意識到不對,她仰起頭,抓著李南山的衣領,問道:「那次塌井是不是我們合葬那次?」
「嗯。」李南山輕輕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南山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