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幽靈
第8章 幽靈
這一刻,顧修涯整個人都在錯愕中僵硬。
怎麼回事?!!
戴維斯的畫像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實世界?
顧修涯心頭升起一種強烈的割裂感,眼前的畫像讓他精神恍惚。
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究竟是依舊處於真實界域下的長久幻覺之中,還是在昏迷中發夢。
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你怎麼了?」
言先生注意到了顧修涯的異常。
她發現顧修涯的眼神在失焦,瞳孔逐漸渙散,眼皮不住驚厥,彷彿受到了某種驚嚇。於是立刻抬手,給了顧修涯一巴掌。
啪!
「醒醒!喂!醒醒!」
她連聲大喊,扶住顧修涯的腦袋,撥開眼皮,不讓顧修涯睡過去。
顧修涯在恍惚中回神。
言先生這才鬆了口氣,皺眉道:「你剛才怎麼了?」
顧修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言先生。
他不知道面前這個有體溫的活人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他懷疑眼前的一切或許都是真實降臨后,帶給他的幻覺。
否則無法解釋,戴維斯的畫像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實里。
太荒謬了。
太錯亂了。
顧修涯攥緊了拳頭,壓抑住心裡的躁亂。
言先生摸了摸顧修涯的額頭,輕聲安慰:「不要害怕,我在這裡。」
「我沒有害怕。」
顧修涯低聲開口:「我只是分不清。」
「分不清什麼?」
言先生的眼睛里有些疑惑。
「人在分不清夢境和真實的時候該怎麼辦?」
顧修涯低聲道,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在問言先生。
言先生眉頭微皺,雖然有些不解顧修涯為何會問這個,還是回答道:「做夢的話,可以嘗試從高處跳下,只要落差夠大,就可以瞬間驚醒。」
「如果跳下去后,才發現不是在夢裡呢?」
顧修涯看著旁邊的窗檯,問道。
言先生突然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這種感覺來源於顧修涯所描繪的場景,也來源於顧修涯明顯不正常的精神狀態。
這孩子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言先生不知道顧修涯到底怎麼了,但她想幫顧修涯。
思忖片刻,她沉聲道:「.如果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我倒是有個辦法。」
顧修涯抬頭看向她。
「篤信真實,論證存在。」
言先生緩緩道:「一個普通人做夢,就算夢境看起來再怎麼真實,裡面也不會出現他沒有學過的知識。因為夢境,只是過往記憶的縫合重現。」
顧修涯沉默的聽著,言先生的方法雖然不夠嚴謹,但確實有一定道理。
「手機借我一下可以嗎?」
他伸出手。
言先生取出手機遞給他。
顧修涯打開搜索軟體,在對話框里輸入了四個字。
高等數學。
結果很快顯示出來,顧修涯打量片刻,確定自己一點不會。
做夢的可能性暫時排除了。
但如果是幻覺呢?
不,不對,應該不是幻覺。
顧修涯想起了之前經歷幻覺時的感受,那種感覺是混亂的,是無序的,眼前所有的東西都以違背幾何原理的形式表現,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充滿規則。
也就是說,這一切是真實的?
戴維斯的畫像,真的因為某種原因,出現在了現實里?
順著這樣的邏輯一想,顧修涯心裡好受了許多。
他沒有再去想萬一現在其實是在做夢該怎麼辦。
就像言先生說的,篤信,是擺脫自我懷疑,恢復思維正常的首要重點。
至於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在沒有真切檢驗手段之前,在沒有發現虛假的預兆前,顧修涯只會告訴自己,它就是真的。
「你很聰明。」
看著恢復正常神智的顧修涯,言先生心頭有些複雜。 其實夢境和現實的邊界,根本不似她所說的這麼明顯。
很多時候,二者的差別細微到普通人根本無從分辨,執拗於分出真假的最終結果,只能是變成精神病。
她提出的辦法,實質上是一個謊言。
一個在唯心篤信下,具有一定效力的謊言。
當然,她能確定此刻所見皆為真實,所以歸根結底也不算是欺騙。
「說回正事吧。」
言先生晃了晃手裡的吊墜:「伱剛才反應這麼大,是不是見過這幅畫像?」
「.我在網上見過。」
顧修涯敷衍道,復又問:「這個人是誰?」
「密教第一任教首。【無臂的眷者】:芬奇·戴維斯。你拿出來的這種金幣,曾是戴維斯家族鑄造的流通貨幣之一。」
「.密教是什麼?」
「一群狂信的瘋子罷了。」言先生語焉不詳道。
顧修涯沉默不語。
如果這一切不是夢境或幻覺,那麼戴維斯這個人的出現,無疑是在明示《列詭異籙》中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和現實有所重疊。
顧修涯的目光落到戴維斯的斷臂上,這條缺失的手臂是在轉化中被自來水咬斷。
這是他在故事中造成的影響,此刻卻出現在了現實。
不,不對。
故事和現實,二者是相關的,但關係並非簡單的重疊,而是
延傳。
故事延傳至今,成為了現實!
這念頭一生出,便一發不可收,迅速將他從前對《列詭異籙》的認知串聯起來。
許多判斷瞬間被推翻,又以更合理的論點重立。
顧修涯感到一絲顫慄。
那根本不是什麼故事!
那是歷史。
這個世界的歷史!
身處其中的他,就像是幽靈。
遊走於歷史的幽靈,於所過之處留下痕迹,於現實中誕出結果。
顧修涯的思緒一下子明朗起來,原本對現實世界真實性的懷疑也消散一空
只要再次進入列詭異籙,一切都將得到答案。
「你似乎想了很多東西。」
言先生審視著顧修涯:「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人的名字?」
「網路讓知識觸手可及。」
「觸手可及的不光是知識,還有代價。」
言先生冷著臉,有些不高興:「別忘了上次是誰差點死在我車上。」
「言先生,我不是個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顧修涯沒有介意言先生家長般的斥責,只是對她說出了前身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神的話,我一定要找到祂問清楚,為什麼要帶走我的父親。」
「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言先生一時無言。
她突然想起來,面前這個十六歲的孩子,早在兒時就沒了父母。
「……抱歉。」
言先生在心裡嘆息。
她勉力維持住臉上故作的冷漠,將被子拉上來,蓋住顧修涯纏著繃帶的左手:「你先休息,其他事情回去再說。」
顧修涯順勢抓住了她的手指,想要開口說話,卻在下一刻愣住。
他感覺到了共鳴。
言先生體內有東西。
某種類似餘燼,卻比之弱上許多的東西。
顧修涯緩緩抬起頭。
「我知道你能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