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目的
第46章 目的
柴爾德的主動俯首,代表顧修涯所杜撰的遠東教派,在此刻於歷史長河中邁出了真實的第一步。
那麼,宗教的管理應該基於何種制度才能保證長久的穩定,和信仰的牢固?
相關問題,現代的神學家們有過海量討論。
其中,著名無良神學家懷特,是這樣理解的。
——恩威並施。
所謂神恩似海,神威如獄,就是這個道理。
一味的施恩只會讓信徒養成求助的習慣,一旦某日滿足不了他們日益增長的慾望,信仰就成了累贅,隨手可棄。
而一味的高壓政策同樣不長久。逆反和鬥爭是人類基因中永恆的烙印,它帶來了人類改造並敢於駕馭自然的心性。但這種心性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顧修涯前世耳熟能詳的一句話。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顧修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但他沒辦法在這裡待足三百年,日夜監督。
他在歷史中停留的時間,由【列詭異籙】故事頁面點亮的菱形印記數量決定。
點亮的印記越多,停留的時間就越長。
目前為止,他尚不知這種遞增的幅度有多大,極限又在何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停留的時間,是否會影響到自己的壽命長度。
他唯一能做的,是為教派定下一個基調,讓它在保持健康發展的同時,盡量長久一些。
這時候,一把高懸於眾生頭頂,隨時能降下神罰的達摩克斯之劍,就尤為重要。
「高天之上,有神之利刃,是為:天基之劍。」
「任何違背神明意志、亦或是阻撓神明代行者之人,都將遭受天基之劍的神罰。」
顧修涯這樣對柴爾德說道。
這個名字不是隨便取的,三百年後的未來已經有人提出並嘗試在建造天基武器。
顧修涯希望自己在18世紀留下的這四個字,能夠藉此傳播得更為廣泛,乃至於締造新的神話故事。
薅羊毛就得這樣往死里薅,至於後果如何,顧修涯並不擔心。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抓住所有機會進行嘗試,然後回到未來查看結果。
他已經點亮了七顆菱形印記,等拿下那個會降雨的人,只要再隨便湊兩個,就可以獲得第二次重啟故事的機會。
歷史的發展若是不盡他意,大可以再重來一遍。
越是出人意料的消息,越是傳播得飛快。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格蘭仕人都知道了鎮長馬修斯的離奇死亡。
馬修斯一死,格蘭仕最高長官的身份就落到了柴爾德身上。
貝爾特在詢問了柴爾德是否可以開門,並得到顧修涯同意后。當即點出三名民兵,帶領滿是老幼的隊伍前往群山之腳,進行安置。
很快,同樣得知消息的青壯年們,也在收拾完各自財物后,帶著大包小包匆匆來到了鎮門口。
柴爾德叫上了幾個人,配合馬修斯的遺留下的衛兵們,按照顧修涯的吩咐前往倉庫搬運儲備糧。
或許是對未來感到擔憂,留下來人們很快開始竊竊私語。
「閣下,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薩切特又是第一個發問,並直指關鍵。
顧修涯為他的機敏感到欣慰。
此子或有主教之姿。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剛過,距離第二場雨,還有三個小時。」
顧修涯和馬恩對了下時間,隨即開口道:「我想各位現在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讓老人、小孩和婦女先離開,卻留下了你們。」
「首先,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在馬恩錯愕的目光中,顧修涯將之前對他說的話,再度複述了一遍。
無數雙眼睛變得神色各異,或震驚、或恐慌、或憤怒。
顧修涯淡然一笑。 「想報仇嗎?我可以幫你們。」
人群有些騷動。
顧修涯恍若不覺,依舊平靜的說著。
「神明的聖徒給伱們帶來了一場無妄之災。他意圖用洪水徹底摧毀你們生活了半輩子的家園。」
「這座小鎮有你們的妻子、孩子、父母、朋友。鎮外的墓園裡還有你們過世的先輩。如果不是我,洪水會將這一切吞沒。」
「如果不是我,你們將死得無聲無息,就像你們平日里踩死的螞蟻。」
「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我身上,我會十倍的償還回去,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恐懼。」
「我聽說格蘭仕人的祖先曾是古白星國最驍勇的戰士,不知道終日頓首于田間的你們,現在還剩下幾分血性?」
這一刻,馬恩的臉色很難看。
他終於知道了顧修涯的盤算。也明白了對方這一路走來的恩威並施和各種布置,到底是為了什麼。
——讓老幼婦女先行前往安全地帶的舉措無關半點良善,這樣的布置不過為了剔除隊伍中恐慌情緒的必要步驟。
對方的目的是鼓動這些留下來的無知平民,以血肉之軀去填充他的計劃,執行他的意願。
馬恩越想越憤怒,忍不住怒斥:「你想讓格蘭仕的人替你送命?不可能!我不會允許這種無謂的死亡發生!」
「我不會強迫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顧修涯淡淡道:「我只是在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不再逆來順受的機會,一個反抗命運不公的機會,一個重獲尊嚴的機會。」
他轉頭看向馬恩,銳利的目光彷彿要洞穿曾經的老友。
「難道在你看來,只有忍耐一切不該背負的苦楚,卑微如螻蟻一樣的苟且偷生,才是生命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嗎?」
「這是兩碼……」
「回答我的問題!馬恩·喬納斯!你這個逃出王都的懦夫!」
馬恩猛地一僵,整個人如遭雷劈,怔怔難言。
他好一會才從顧修涯的話中回過神,氣得攥緊了拳頭,渾身發抖。
他想要大聲駁斥顧修涯的歪理,可平日里能將教典講出花來的口才卻在這一刻被記憶束縛,動彈不得。
他想起了三十年前自己離開王都的那一天。
那時候的自己,和現在用茫然目光望著自己的格蘭仕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曾是捏卡蘭姆神學院最聰明的學生,他的博聞強記甚至引得教皇召見,他曾經只用三天,就駁倒了王都最博學的紅衣大主教。
他曾是那樣的光彩奪目,而今卻被命運以無比嘲弄方式困頓一隅,自甘俯首田間。
「你看,你在這苦難的泥澤中已經待了三十年,你明明是這樣的不甘心,卻畏懼於一絲一毫的反抗。」
顧修涯毫不留情的揭開了馬恩的傷疤。
他轉過頭,目光掃過人群,於晃動的火光中,瞥見了一個挎著木劍,踮起腳張望自己的熟悉身影。
「你甚至還不如你的女兒。」
顧修涯語氣冷然,帶著一絲怒其不爭。
「弱者以忍耐抵禦苦難,並將此標榜為生命的堅韌,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怯懦。」
「一個人當掌握自己的命運,學會抗擊不公,而不是寄希望於他人的慈悲。期待虛無縹緲的僥倖。」
「記住,要想神愛世人,世人當先學會自愛。」
他掀開長袍,拔出了手槍。
「我!」
「順天聖母的聖徒!」
「我以我信仰的神靈之偉名發誓!我將為所有敢於鬥爭之人而戰鬥,並帶給他們勝利!」
砰!
硝煙於火光中升騰,巨大的槍聲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