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183章 定風覆海 4K

  第183章 定風覆海 4K

  「爭吵之中，馬修斯還被人打了一頓。由於天太黑，我沒有看清動手的是誰。」


  柴爾德說到這時有些尷尬：「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和淋了雨的緣故，當時他只挨了兩拳就暈倒了。我已經找人給他進行了簡單的包紮，但他依舊沒能醒來。我擔心」


  「沒關係，他不會死。」


  顧修涯淡淡道。


  馬修斯對他還有用，為了防止這位工業之神的信徒因為意外暴斃，他特意在其體內留下了一條分體。


  柴爾德聞言，猶豫片刻道：「聖徒閣下，恕我冒昧，不知道您打算怎麼處置他？」


  顧修涯沒有說話。


  但無聲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柴爾德見狀，似有所悟，也不再追問。


  時間在無聲中流逝，很快，就到了午夜兩點。


  當分針跳到頂點的那一刻。


  烏雲憑空生出，於眾人視線中迅速匯聚，遮蔽了繁星和月亮。


  天空瞬間暗了下來，瓢潑大雨嘩然落下。


  顧修涯一揮手，雨幕在抵臨眾人身體的前一刻離奇轉彎，於半空劃過一道弧線散開，留下了一隅風平浪靜之地。


  但城中的情況就沒有這麼好了。


  白茫茫的雨幕遮蔽了一切，幾乎是瞬間便造成了大灘大灘的積水，青石地板上水液橫流，不消片刻就漫過了街道，往道路兩旁的房屋灌涌而去。


  城中不斷傳來驚呼，所有人都看到了暴雨導致的洪水，水平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高，逐漸沒過門欄，於夜色中泛出令人戰慄的波光。


  安格列等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如此狂暴的雨勢，完全超出了他們對於降雨這個自然現象的認知。這已經不能稱之為雨了，這根本就是天河傾倒入了人間！

  只有神靈的偉力，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結果。


  「該死的偽神！」


  薩切特咬牙切齒，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他看向顧修涯：「聖徒閣下，您能快一點嗎，洪水升高得太快了，我擔心他們堅持不了太久。」


  「這不由我決定，薩切特。」


  顧修涯緩緩道。


  他閉著眼睛，身上散發出朦朧光輝，彷彿正在向某位無上的真神進行溝通。


  「我已經藉助順天之神的力量，定位了偽神信徒的所在方位，他是這場災難的主導者，只要解決他，就能拯救格蘭仕。」


  「但僅憑我此刻這具身軀的力量無法徹底擊敗他，我需要順天之神的幫助，需要你們用信仰來為偉大的順天之神指引方向。」


  「可我們已經信仰祂了啊！這裡的所有人都信仰了祂！您還要我們怎麼做？」


  或許是關心則亂，薩切特難得露出一絲孩子氣的惱怒。


  「你不該問我，你該問問你自己，薩切特。」


  顧修涯閉著眼睛，漠然道：「我沒有感覺到順天的力量有太大變化，這說明你們的信仰還遠不夠忠貞。想要災難儘快結束，你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真心實意去信仰祂。」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虔誠的相信祂的存在，虔誠的向祂獻出你們的信仰，只要你們的信仰足夠堅定，苦難就一定會結束！」


  顧修涯的身上漸漸湧出如絲如縷的淡藍色真元，在傳訊術的幫助下，他的聲音向外發散，穿透雨聲，傳到了無數格蘭仕人的耳中。


  沒有輕身體經歷過洪澇之人，永遠無法想象人在那種情況下會有多麼恐懼。


  那種置身孤島，被渾水包圍，看著昔日家園被一點點吞沒，看著死亡一步步逼近的壓迫感，足以讓人發瘋。


  顧修涯是仁慈的，他給了每一位格蘭仕人改變悲慘命運的機會。


  但他同時又是冷漠的。為了信仰，他隱瞞了自己的計劃，選擇了讓所有人置身於危險之中，只為收穫一批絕對虔誠的信徒。


  如果一開始他就如實相告，這些格蘭仕人肯定不會留下來。


  但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選擇的餘地。面對即將漫過門頭的滔天巨浪，他們只能選擇去祈禱，去相信順天之神能夠降下慈恩，拯救他們。


  顧修涯睜開眼，視線穿過茫茫雨幕，落入了城中。


  他看到.

  於狂風中，於暴雨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了窗戶邊。


  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有的眼中壓抑著驚恐，有的臉色發白，有人抬頭看著雨幕出神，有人望著被洪水吞沒的家園留下了眼淚。


  他們的神色各異，姿態也不盡相同，但他們的手，卻不約而同緊緊攥在胸口。


  絕望和恐懼讓人們再度開始了祈禱。


  每個人都在心裡竭力向偉大的順天之神表達著自己的忠貞，他們不斷祈求，留下了一個又一個承諾，只為能打動神明，拯救格蘭仕於苦海。


  轟隆！


  恰好就是這時，一棟年久失修的木屋於洪水中轟然倒塌。


  巨大的動靜引起了不少人的驚呼，也讓更多的人開始更加拚命的祈禱起來。


  顧修涯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他開口道：「我感覺到了順天賜予我的力量正在飛快增長。這是你們的忠貞信仰得到了神明的回應。」


  柴爾德聞言，抬起頭來，試探著發問：「聖徒閣下，您的意思是災難終於可以結束了嗎？」


  顧修涯沒有回答。


  他攤開手，金色的光芒自他袖口中亮起，屬於黃昏的力量在經過數個小時的積累后終於恢復了活力。


  這股力量很快在痴愚地蟒的轉換下變成了淡藍色真元，盈滿而溢的真元緩緩向外擴散，形成了彷彿雲霞般的飄帶，圍繞他周行流轉。


  如此神異的一幕，讓柴爾德等人瞪大了眼睛。


  顧修涯臉色平靜，將左手伸入背包，握住了萬有魔方。


  緊接著，他伸出右手，並指為決，於夜色之中，遙遙指向了頭頂的烏雲。


  「定風。」


  轟！

  真元如爆炸般向外擴張一瞬，繼而猛地收縮，化為一道肉眼可見的湛藍線條，沖入了雲中。


  剎那間，狂風驟歇！


  顧修涯眉頭微皺，海量的真元在瞬間消失，讓他有種身體變得空嘮嘮的不適感。


  但驚人的真元消耗，造就的結果也同樣驚人。


  在黃昏君王那充沛的意識能量幫助下，源自懸山城的《定風術》，在這一刻發揮出了它應有的威能。


  顧修涯看到大雨仍在不斷從黑雲中墜落，但定風術卻讓範圍內的一切空氣運動都陷入了凝滯。


  沒有了空氣的流動，水分子無法在聚集，原本厚重的黑雲迅速出現了崩潰跡象，開始由濃轉淡。 不僅如此，失去了風的幫助，雲上的聖徒也無法再維持漂浮狀態，當場自高空栽了下來。


  顧修涯看到他在墜落的過程中飛快拿出了一瓶藥劑喝下，緊接著身上就亮起了青色的光芒。


  這種青色的光芒似乎具有讓人漂浮的能力，一經出現就讓他的下落速度放緩。


  但定風術的效果太過強大，青色的光芒只堅持了片刻，就崩碎為光點散開，消散於夜空。


  恰好就是這時。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精準命中了墜落的聖徒！


  轟隆！


  於一片銀芒之中，雲上之人渾身僵直落下，砸入了洪水中。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激發了駐念神物的聖徒，其軀體都會受到意識態能量影響，於人類視線中消失，進入不可被常人觀測的意識化隱身狀態。


  但這種隱身只是時效性產物，一旦源自神靈的意識能量傳輸中斷，就會即刻脫離。


  所以眾人雖然沒能看到聖徒在天空行雲布雨的具體經過，但其落入水中造成的巨大動靜，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薩切特同樣看到了這一幕。


  「聖徒閣下，那是什麼？」


  「那就是偽神的信徒。」


  薩切特短暫愣了下，臉上露出驚喜：「這麼說，災難終於要結束了？」


  顧修涯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加快了對於黃昏力量的轉換。


  也就是這時。


  瀰漫整個城鎮的洪水忽然暴動起來。


  所有人都清楚看到，湍急的水流在無形的力量下匯聚，開始朝同一個方向旋轉。


  旋渦於呼嘯間出現，扭曲纏繞成龍捲躍起，拉長一條渾濁水徑，連接上了高空的黑雲。


  霎時間，原本已有消散跡象的雲層，頓時再度聚集起來。


  薩切特臉上的驚喜凝固，化為恐懼。


  顧修涯的神色平靜，目視前方。


  在他的視線中，水龍捲之內赫然站著一個焦黑人影。


  人影高抻著雙臂，作擁抱天空狀，渾身散發出如淵似海的黑色意識力量，其威勢之磅礴，甚至讓圍繞他的渾濁泥水，都開始朝純粹的黑色轉換。


  四目相對間，顧修涯看到了他那雙極令人躁亂的純黑眼眸。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的眼睛了。


  它沒有眼白，一片漆黑。活物般的黑色意識能量不斷從瞳孔中冒出來，凝結成觸鬚般的條狀物垂落，遮蔽了人影的臉頰，又向下滑去，讓他看起來彷彿一隻放大的魷魚。


  神血么？

  顧修涯眉頭微皺，他發現18世紀的人們似乎格外喜歡依靠吞服不明來路的東西獲得力量。傑弗里如此，這位勵志終結神靈統治的聖徒也一樣。


  神血的異化效果為對方帶來了堪稱恐怖的意識力量增幅，這股力量不但打破了定風術的困縛效果，同時也大大增強了他本身的控水能力。


  但這一切並不是無償的，傑弗里在異化中成為了一隻只剩下腦袋的怪物，顧修涯猜測面前這位聖徒的結果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感受到了對方那近乎凝結成實質的惡意，很明顯，這位異化的聖徒已經發現了他就是阻礙降雨的罪魁禍首。


  大雨仍在下著，但洪水的高度卻在迅速降低。


  顧修涯看到水氣在龍捲的旋轉中匯聚，化為一面渾濁的巨壁，升空而起。


  它的高度甚至超過了城牆，一出現便於洶湧浪潮之中，朝顧修涯所在方位呼嘯拍來！

  恍惚間好似天山傾倒，巨大的陰影飛快逼近，泥水的腥味撲面而來，威勢駭人！

  薩切特的身體在顫抖。


  安格列於恐懼中閉上了眼睛。


  柴爾德雙手緊握想要祈禱，可恐懼卻讓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躲在城牆階梯上暗中觀察顧修涯動向的馬恩，也被這超越他認知的恐怖巨浪給嚇住了。


  他愣愣的看著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的巨浪，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為什麼.

  為什麼格蘭仕要遭受這樣的災難？

  天父啊，我們明明曾那麼敬愛你！

  轟隆！


  前浪撞上牆頭，發出一聲巨響！

  本就不甚堅固的夯土城牆，在經過洪水的浸泡后早已搖搖欲墜。


  此刻又受此衝擊，頓時猛烈晃動起來，彷彿下一刻就會倒塌。


  柴爾德等人臉色慘白。


  所有人都看到，隨著前浪撞上城牆散開，尾隨其後的巨大水壁已然如山傾倒，轟然落下！


  於無盡的恐懼之中，於墜落的洪流之下，在場眾人相繼選擇了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


  只有顧修涯，依舊站得筆直。


  他手中的黃金掛墜不知何時變得黯淡無光。


  快要壓制不住的海量真元從他身體上各個部位向外逸散，灑下大片微光，恍如黎明前的螢火。


  顧修涯一手按住萬有魔方，另一隻手驟然伸出，食指與無名指曲起，迎浪而指。


  「.覆海！」


  轟！

  剎那間，他體內真元連同萬有魔方中的儲備轟然盡泄而出，不剩分毫。


  顧修涯眼前短暫發黑了一瞬，強烈的脫力感讓他險些栽倒。


  等到他扶牆站穩，抬頭看去，就見到巨浪保持著傾倒的態勢，於他眼前緩緩凝滯。


  緊接著。


  天地劇震。


  巨浪在無形的震動中轉過一百八十度，化作水流衝天而起。


  那連接天地的水龍捲也如泡沫般炸裂，散開成水霧浮空。


  顧修涯看到焦黑的人影從空中墜落，在他身邊，瀰漫整個格蘭仕的洪水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托舉，呼嘯間離地升空，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水幕，於頭頂懸浮涌動，不落滴水！

  顧修涯感覺自己像是化身成了水神，處於他視線範圍內的所有水液，在此刻都與他產生了一種冥冥之中的聯繫。


  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讓這遮天蔽日的水幕落下，摧毀目之所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