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130章 金樽樓

  第130章 金樽樓


  錦陽府在金蟬王朝西側。


  自紅楓山莊出發,一路西行,需得跨越金蟬全境,方才能夠來到最西處的錦陽府。


  這一道路途不短。


  江然去了一趟千流山莊,吩咐齊功著人來紅楓山莊打點日常之後,便踏上了行程。


  同行的除了厲天心之外,還有洛青衣。


  根據洛青衣的說法,他主要是沒事幹了。


  在李飛雲被江然斬殺之前,他活著的目標是為了報仇。


  而當李飛雲死了,這大仇得報,唯一的支撐消失,卻找不到自己了。


  所以,他在蒼州府遊盪了好些時日,又來紅楓山莊湊熱鬧。


  遇到江然便打算跟江然一道,去哪裡都好,做什麼都行,至少不再是自己一個人。


  江然其實對洛青衣是有些疑慮的。


  並沒有那麼信任。


  首先他能夠混進飛雲寨,本身就有點奇妙。


  其次,郭沖這人看似大大咧咧,但心有七竅玲瓏,蒼州英雄會那會,他雖然相信自己可以解決問題。


  但是怎麼可能一個人都不往那邊安置?


  最後……江然去找郭沖領取李飛雲這批人的賞銀時,屏風之後,還有一個人隱藏。


  這人的呼吸法門,跟洛青衣如出一轍。


  如果這個人就是洛青衣,前面那兩點也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是郭沖安排洛青衣混進了飛雲寨。


  英雄會當日,郭沖安排的人,正是洛青衣。


  然而這件事情江然並不打算深究。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洛青衣的表現還算不錯。


  任勞任怨,沒有絲毫怨言。


  退一萬步來說,如果洛青衣真的是郭沖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那也必有緣由。


  而江然和郭沖之間,其實沒有什麼矛盾衝突。


  江然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是因為唐家之事。


  畢竟,唐家在蒼州府藏了這麼多年,自己來了之後第二天就舉家遷徙。


  哪怕易地而處,換做自己是郭沖,只怕也會心存疑慮。


  讓人跟在身邊,多半也是為了此事。


  要是真的如同江然心中所想,那洛青衣跟在自己身邊,放在明面上也不會有絲毫威脅。


  真有什麼不該被他知道的事情,想要糊弄也更加方便。


  便隨他跟著了。


  一行三人帶著一個丁鋒,自紅楓山莊離去不久,就在距離最近的一處縣城之內,將丁鋒換成了銀票。


  獎勵不值一提,既不是丁鋒的內功,也不是他的劍法。


  而是一門拳法。


  許是丁鋒早年所學,江然看了兩眼之後,沒有選擇領取,而是給自己添了一道BUFF。


  至於亂心喪葬章,江然早就已經領了。


  只是得到的不僅僅只是這琴譜,同時還有音律上的各種學問。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學問都是關於琴的。


  偏偏自己身上背著的這張焦尾,還不能貿然動用。


  所以,就目前來說,沒有解決如何彈奏焦尾的情況下,這亂心喪葬章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除非他再買一張琴……


  可是這事想來也是頗為麻煩,他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本就不少。


  焦尾又不能亂扔。


  再背一張琴……放在背後,那看上去都壓力山大。


  便索性就先這樣了。


  三人一路行走,閑庭信步,見到好山好水,便稍微賞玩一番。


  聽聞某處有美酒佳肴,自然不免大喝一場。


  只可惜,江然酒量甚豪,把洛青衣灌的爛醉如泥,自己也沒有半分醉意。


  至於厲天心……他從不飲酒。


  這當中自然也不免遇到一些江湖上的散兵游勇,或者是打家劫舍的山匪路霸。


  遇到江然,也只能算是他們倒霉。


  不僅僅沒有從江然身上發財,反倒是讓江然借他們發財。


  唯一的問題是,這些獎勵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


  會個三腳貓功夫的山賊,哪怕有懸賞在身上背著,也不指望他能夠給江然帶來什麼奇功絕學。


  多是一些內力獎勵,少有真功夫……偶爾幾個,也被江然放棄,換成了提升下次獎勵的機會。


  不知不覺的,江然提升獎勵的buff竟然積累到了四次之多。


  時間便在這過程之中,逐漸流失。


  轉眼就來到了九月。


  到了這會,已經過了最熱的天氣,再往後,一日涼過一日。


  雖然還不到秋高氣爽之時,卻比方才度過的八月好了太多。


  這一日,一行三人正好路過一座縣城。


  此地名為三水縣。


  因為有三條河道於此縣附近匯流而得名。


  這地界水產算是豐富,尤其是三河灣內有一種名叫『銀梭兒』的魚,最為當地之人喜愛。


  而這種魚最肥美的,恰恰就是在這九十月份之中。


  所以三個人都被這饞蟲勾引,來到了縣內一家『金樽樓』里,準備嘗嘗這當地美食。


  酒樓之中,頗為熱鬧。


  幾個人落座之後,喚來了小二哥先點了一道『相見歡』,便是這金樽樓的招牌。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則是因為做法。


  將剛剛自三河灣打撈過來的銀梭兒處理乾淨,先用油煎,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此為一見歡。


  把炸好的魚取出備用,鍋內再填新油,取調味之物若干,混作底味,再加炸好的魚。


  鍋內又會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此為再見歡。


  其後添湯燉煮,將魚香沁入湯中。


  待等水開,魚肉燉的軟爛,卻又因為炸過而不會散形。


  此時連湯帶肉,就可以收入大碗之中,放上辣椒一類的乾料,端菜上桌。


  最後取熱油一勺,當著客人的面,淋在乾料之上。


  又會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便算做是相見歡!

  這道菜湯汁魚香濃郁,魚肉細膩軟爛,魚皮經湯一泡,不會酥脆,反倒是軟糯彈牙,鮮辣至極,讓人回味無窮。


  當然,一道菜是不夠的。


  其後又點了清蒸銀梭,以及各類這金樽樓能夠拿得出手的好菜。


  再讓小二哥端來了幾罈子美酒,便揮手讓他離去。


  他們所選的位置不錯,正靠在窗邊,往外看則是三河灣上的景象。


  河水波瀾起伏,有船來往,碼頭上一副繁忙景象,眺目遠望也是心曠神怡。


  揮退了店小二,正欣賞風景,就聽『啪』的一聲響。


  卻是驚堂木落下。


  江然三人被這聲音吸引,回頭去看,就見二樓距離他們不遠之處,正有一個先生正襟危坐,以驚堂木壓下耳音之後,這才開口徐徐講到:


  「上回說到,那江然手起刀落,連斬飛雲寨兩位當家!

  「可憐六當家關妙妙心慕七當家花無裳,見他身死,失了冷靜,被江然一把拗斷脖頸而亡。


  「餘下幾位當家,心頭大怒……這江然所殺,皆為他們的摯友親朋,豈能容他這般殘殺?


  「當即怒喝一聲……」


  江然聽的一陣無語,又是這蒼州英雄會。


  他們這一路走來,時而便能聽到經過大先生更改潤色之後的蒼州英雄會篇章。


  整體而言,其實是不偏離事實的。


  只是講述的時候很是誇張。


  什麼江然刀鋒一起,風雲變色,一刀落下,天上驚雷被他刀勢引動,豈是人力可擋?


  眾人聽的津津有味,江然則仔細想了想,那天萬里無雲,哪裡來的雷給他引啊?


  而且真有這本事,自己乾脆點幾盞七星燈,逆天改命就是了,何必到處跑著抓人?


  再不濟直接找地方給人求雨,也能活的有滋有味。


  反正他刀勢一起就風雲變色,大雨傾盆而下,這不比獻祭什麼童男童女來得快嗎?

  只是每每聽到這些,江然的心中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葉驚霜和明月。


  當時這兩個丫頭,可是天天想要去聽這蒼州英雄會。


  可一直到江然和她們依次分別,也未曾真箇跟她們聽過一場……


  后廚準備的很快,沒等多久小二哥就過來傳菜。


  江然翻開酒碗,開始倒酒。


  厲天心一看到這酒碗,便掃了他一眼:

  「還喝啊?」


  洛青衣也是連連搖頭。


  上一次喝酒,他喝的酩酊大醉,在客棧門外的水溝旁邊大吐特吐,吐完了之後,竟然就趴在那裡睡了一宿。


  可恨這江然和厲天心都並不管他……


  好在如今這天氣,縱然是睡在外面也不會凍死。 再加上他內功有成就更不至於了。


  只是轉日醒來,看著旁邊的臭水溝,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來來來,莫要掃興。」


  江然笑道:「美酒配佳肴,人間一大樂事。」


  「……是你的樂事吧。」


  厲天心翻了個白眼,轉而看了洛青衣一眼:

  「你別理他,讓他自己喝……反正這麼多酒全讓他一個人喝了也醉不了。」


  洛青衣連連點頭,表示認可。


  就不明白了,同樣是人,為何江然這肚子里好似能容得下一條長河,而且怎麼喝都不醉。


  每當宿醉,自己第二天都頭疼的難受。


  江然卻精神百倍……


  真就同人不同命。


  江然卻不理會這些,酒碗一起:

  「先干為敬。」


  仰頭噸噸噸,一碗酒下肚,江然砸了咂嘴:

  「這酒有點意思……厲兄,你不嘗嘗?」


  「沒興趣。」


  厲天心拿起碗,舀了一碗魚湯,連帶著魚肉魚皮一起,端到跟前品嘗。


  入口鮮辣,很是開胃。


  正食指大動之間,忽然聽得『碰』的一聲響。


  就聽一人怒聲喝道:


  「簡直就是胡言亂語!


  「那李飛雲我昔年見過,武功高強,絕非尋常人物。


  「這江然年紀輕輕,豈會是他的對手?」


  循聲看去,就見一個精壯漢子,正怒目朝著那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顯然也是久經戰陣,經驗豐富至極,一看到有人這般說話,提溜一下直接鑽進了桌子底下,探出半個腦袋說道:

  「這位壯士莫要著惱。


  「小老二所說,皆是大先生蒼州英雄會一篇所載。


  「若是有所疑慮,壯士可去尋大先生更改!」


  「豈有此理!」


  那漢子大怒:「若是打的過他,我還找伱作甚?」


  「???」


  說書先生一時之間兩眼迷茫。


  就在此時,那漢子步子一諾,就聽哐當一聲響,說書先生跟前那桌子頓時就飛了出去,砸在了一側的樓柱上,支離破碎。


  說書先生駭然之間,就被那人一把攥住了脖領子,直接提了起來。


  再往前,將其送到二樓扶手之處,讓其腳下懸空:

  「我且問你,你改是不改?

  「你倘若不改,我這便鬆手!」


  江然幾個人看的都是一愣。


  這怎麼還有個聽故事入迷,一定得讓作者改劇情的?

  而且,他找的這還不是作者……


  說書先生嚇得兩腿發軟,連忙說道:


  「不是……不是小老兒不想改啊。


  「實在是,實在是這改不了啊。


  「而且,這位壯士……你得冷靜一下啊,這裡是金樽樓,可不是無人護持之處啊。」


  「哦?你威脅我?」


  那漢子陰惻惻一笑:「區區一座酒樓而已,誰來護持?信不信,今天我就將這酒樓給砸了!?」


  「放肆!!」


  一聲怒喝自樓梯口傳來。


  緊跟著就聽蹬蹬蹬接連聲音響起,一群人便此上了樓。


  為首的赫然是這酒樓掌柜的,跟在身後的全都是一群黑衣打手。


  看身形,不像是尋常街頭廝混的地痞流氓,倒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那漢子冷冷的看了酒樓掌柜的一眼:

  「你說誰放肆?」


  「還能是誰!?敢在我金樽樓惹事,你是沒長眼睛嗎?」


  掌柜的冷哼一聲:「給我拿下!」


  隨手一揮,身後這群打手頓時沖了出去。


  那漢子哈哈大笑,一把將那說書先生拽了回來,扔到一邊,緊跟著弓步上前,肩頭一撞,就聽砰地一聲響,率先而來的一個打手經此一撞,整個飛了出去。


  此人便如猛虎入羊群。


  一身功夫頗為精湛,這群打手雖然有功夫在身,卻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躺了一地。


  厲天心眉頭微蹙,就要起身,卻被江然用眼神制止。


  掃了一眼這二樓。


  尋常時候,若是有人這般挑事,這些食客多半早就跑的沒了影子。


  如今卻穩坐泰山,似乎見慣不怪,還頗為期待其後發生的事情。


  這說明這酒樓還有依仗,輪不到他們多管閑事。


  此時那漢子已經來到了酒樓掌柜的跟前,揮手就打,啪啪兩聲響,酒樓掌柜的頓時臉頰高高腫起,捂著臉大聲喝道:


  「快去請大管事!!」


  「今日你們請誰都沒用!


  「區區一個三水縣,難道還能藏著什麼真龍不成?」


  那漢子哈哈大笑,話音至此,卻聽一個聲音自樓下傳來:


  「你又是哪條過江龍,敢在我三河幫的地頭上鬧事?」


  這話音落下,就見人影一閃,一人已經自樓下飛身而至,嗡的一聲響,長劍出鞘,直取這漢子眉心。


  那黑衣漢子眼見於此,也是吃了一驚。


  當即兩手一合,童子拜觀音,緊緊地將這長劍夾在了兩掌之間。


  隨著劍鋒顫抖,他腳下步子也接連後退了三五步。


  至此,足下一頓,兩掌順勢朝著一側壓下,再沿劍鋒往前,一直到那人掌中劍鍔,這才揮臂打去。


  來人武功也是不俗,兩個人於這三寸之地,輾轉數次交手,就聽得噼里啪啦的聲音接連響起。


  最終同時打出一掌,各自後退兩三步。


  彼此對望,臉色都是微微變化。


  那掌柜的眼見此人,連忙抱拳拱手:


  「大公子,您怎麼來了?」


  「恩?」


  來人眉頭微蹙:


  「金樽樓是我家的買賣,我還不能來了?」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掌柜的連忙分辨:「只是您老人家來之前也沒吩咐一聲,小的好給您好生安排一場。」


  「倒也不必這般麻煩。」


  那三河幫的大公子說完這話之後,看了對面那黑衣漢子一眼:

  「尊駕武功高強,想來不是無名之輩。


  「卻不知道敢不敢報上名來?」


  「那有何不敢?」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常勝!」


  「常勝?」


  大公子眉頭微蹙:「你這名字多少有點不要臉……」


  「豈有此理!」


  常勝大怒。


  那大公子則是一笑,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得風聲一起。


  常勝臉色一變:

  「不好!!」


  就見一抹鋒芒倏然而至,直取那大公子后心要害。


  這出手之人隱藏頗深,此番出手實在是兔起鶻落,大公子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常勝身上,全然未曾料到會有這樣一出。


  想要反應已然不及,就在這間不容髮之時,常勝伸手一把拽過了大公子。


  就聽嗤的一聲響,那鋒芒已經刺入了常勝腰間。


  一瞬間,鮮血淋漓!


  常勝怒喝一聲:

  「鼠輩敢爾!?」


  話音落下,抬手一掌,就聽砰地一聲,那人身形頓時被這一掌打飛跌落到了樓下。


  常勝還想去追,然而一動之下,腰間鮮血不住流淌,卻是動彈不得。


  大公子面色發沉,咬牙說道:


  「你們去追!!」


  說話之間,來到常勝跟前,看著他腰間傷處臉色更是難看:

  「快去請大夫!」


  一邊說著,一邊在常勝腰間點了幾下,稍微止血。


  一場戲看到此時,也算是跌宕起伏。


  厲天心正打算繼續看熱鬧呢,就見江然忽然站了起來,來到跟前:


  「這位大公子,在下便是大夫,倒也不必捨近求遠。」


  「哦?」


  大公子一愣,連忙說道:


  「還請大夫出手救他一救……」


  若非常勝出手,他方才多半就死了。


  因此哪怕先前常勝在他們三河幫地頭鬧事,這會也應該先救人。


  江然點了點頭,目光在那大公子手中長劍之上掃了一眼,其後又看了看常勝腰間傷處,微微一笑:

  「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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