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1章 尋仇

  第191章 尋仇

  孫瘸子雖然名字不太好聽,但是手底下的本事是有的。


  非要說的話,江然對這孫瘸子的出身也不算太陌生。


  他初出江湖那會,便遭遇了從無心鬼府跑出來的羅漢道真。


  而惡羅漢道真原本所在的駱華寺,則是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的七派里唯一一家佛家門派。


  孫瘸子便是這駱華寺的俗家弟子。


  因其自幼體弱,再加上天生腿疾,所以被家人送去駱華寺習武,希望可以改善。


  這一去便是十年。


  雖然體魄仍舊因為先天有缺,不如尋常人長得高壯。


  可終究是學了駱華寺的上乘武功,讓他筋骨強健。


  其後更是憑藉一雙拳腳以及一套【金剛十七式】,於江湖上闖出了名堂。


  就是名頭不太好聽……


  如今他動了心思想要在這品茶賞琴大會之上,奪得焦尾,手底下自然不會留情。


  一出手便是金剛十七式之中的【伏魔亂拳】。


  兩臂揮舞,每一步踏出,地面都隱隱發出轟鳴之音。


  可謂是凌厲至極。


  而對面的燕聞歌卻是頭也不抬,只是輕輕一拂琴弦。


  那爭鳴之聲,便如劍鳴!


  眼前明明無劍,孫瘸子卻只覺得好似有劍氣臨門。


  當即心念一動,步子往前一跨,下了一個一字馬。


  緊跟著一扭頭,就聽嗡的一聲,無形氣刃自他耳邊而去,嗤的一聲,奔赴遠處。


  這卻沒完,琴音再起,嗡鳴之意好似潺潺流水,迎面所見,卻如百轉千回。


  孫瘸子臉色微微變化,單掌在地面上一拍,縱身而起,身形凌空旋轉不休。


  錯開迎面而來的劍氣。


  待等飛身落下之後,卻是哈哈大笑:

  「七弦譜?也不過如此!」


  「是嗎?」


  燕聞歌頭也不抬,只是輕輕搖頭。


  孫瘸子還想再說,卻忽然感覺臉頰微微發涼,伸手一抹,竟然已經沾了血。


  一時之間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時候?」


  燕聞歌輕聲開口:

  「我的七弦譜有七式劍法。


  「方才出手的分別是少商劍以及少宮劍。


  「少商劍為武劍,威力驚人,卻失之變化。


  「少宮劍為文劍,威力平平,但變化多端。


  「我以武劍阻你腳步,再以文劍逼你破綻,卻沒想到,你竟然被少宮劍所傷。


  「在下如今尚且還有君臣民事物五劍未曾出手。


  「我勸你就此認輸退下,否則你未必能夠擋住這第三劍,更何況是七劍連環。」


  「你!」


  孫瘸子大怒,有心出手,然而方才的少宮劍屬實是讓其心頭隱隱有些發涼。


  一時之間心頭不免躊躇,有心退下,卻又覺得下不來台。


  江然也是略顯驚訝的看了這燕聞歌一眼。


  此人江湖人稱『拙琴』,這般看來,卻是半點不拙啊。


  當即略作沉吟之後,便笑著說道:


  「孫大俠,比武交手,還是點到為止的好。」


  他看出這孫瘸子其實心頭已經有了驚懼,便主動開聲,給他一個台階下。


  孫瘸子看了江然一眼,沉吟一下之後,哼了一聲,對江然抱了抱拳:

  「好,既然東道主都已經發話了,我若是再胡攪蠻纏,反倒是失了禮數。


  「今日姑且作罷,改日再來領教拙琴高招!!

  「告辭!!」


  說完之後,腳下一點,凌空而去。


  這般看來,果然是半點不瘸。


  江然目光自孫瘸子的身上收回來,重新落在了燕聞歌的身上。


  就見此人一身紅衣飄散,面上榮辱不驚。


  低眉垂目,肅容冷淡,似乎萬事不盈於心。


  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等候下一個對手。


  然而下一個對手,等了半天也未見上來。


  孫瘸子武功不弱,否則的話也不會一現身就有這麼多人認出來。


  這些人里,很大一部分都不是這孫瘸子的對手。


  其次一部分則是覺得,自己跟孫瘸子也就在兩可之間。


  還有一部分自問能夠打的過,卻也不會如同這燕聞歌一般輕鬆。


  現如今燕聞歌往這一坐,又有幾個人敢輕易出手?

  更有甚者,還有人心中怨恨。


  其實參加這樣的大會,並非是所有人都奔著主要目的來的。


  大部分人只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揚名一番。


  若是能夠打敗幾個對手,最後惜敗一場,傳出去也是名聲。


  可如今燕聞歌所為,卻是告訴了這部分人,揚名就別揚了……免得一不小心變成了丟人。


  好端端的一條路,就讓他給堵上了,這讓他們如何不恨?

  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上場,燕聞歌終於抬起了頭。


  卻不是開口讓人出手,而是看向江然:


  「江少俠,他們既不出手,這焦尾我是不是就可以帶走了?」


  江然啞然一笑,正要說倘若沒人出手,那自己可要出手了……就聽一個聲音傳來:

  「好一個拙琴燕聞歌,久聞七弦譜乃是七路劍法,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眾人尋聲望去,說話的竟是聞香書院的院首柳宗明!


  他既然開聲說話,那想來是要下場了!


  這念頭一起,眾人心頭自然不免生出了些許的振奮。


  要說這柳宗明,也是不簡單的人物。


  聞香書院其實很特別,最初創立的時候,是跟水月劍派一樣,不收男弟子的。


  本是一群女子聚集於一處,讀書消遣之地。


  卻沒想到,第一代院首在這書卷之中,領悟出了一套內功。


  這才有了聞香書院的未來開山立派的基礎。


  其後逐漸壯大,也是一樣的不收男子,只收女子。


  只是,這世道對於女子終究是不太公平的。


  聞香書院的女先生行走江湖的時候,時而便會遭人非議。


  這些女子讀了聖賢書,脊梁骨也是硬的厲害,那會正值第二代院首執掌聞香書院,在江湖上越發議論她們聞香書院的當口,索性發布了一條門規。


  便是說,入了聞香書院的弟子,終生不嫁。


  想要藉此,斷了外界的紛紛傳言。


  當時門內自然是一片叫好之聲,更是大呼『以書院為家』乃至於『以書院為夫』之類的大謬之言。


  結果沒幾年的功夫,就有了聞香書院的弟子未婚先孕,未婚生子之類的傳言流出。


  如此一來,各種難聽的話,也就全都來了。


  有人說聞香書院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也有人說,明著是不納男弟子,卻納男恩客,聞香書院藏污納垢……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氣的第二代院首勃然大怒。


  尤其是這件事情,其實不是傳言,而是真的。


  做出此等事情的,更是這第二代院首的愛徒。


  在幾番追問之下,弟子始終不願意透露那男子的姓名之後,為了以儆效尤,同時於江湖正身。


  第二代院首盛怒之下宣告江湖,要對自己的這個弟子處以極刑。


  當時這件事情鬧的很大。


  那女子深知自己作為對不住恩師,倒是沒有反抗。


  但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如何能夠親眼看著心上人遭受此等結局?


  便在這行刑當日,當著江湖上所有人的面,承認了自己和那姑娘相愛,並且要將其帶走。


  第二代院首自然不讓。


  一番亂戰,就此展開。


  最終那人寡不敵眾,被聞香書院的女先生們拿下,就要將其殺了。


  那姑娘眼看著心上人命懸一線,苦苦哀求第二代院首放他一馬。


  可第二代院首那會如何願意放人?


  不管是為了聞香書院的名聲,還是因為那人做的事情,她都不能放。


  卻沒想到,便在這個當口,那姑娘持劍自刎,一屍兩命。


  只盼著自己這一條性命,可以讓恩師稍微迴轉一番心意,可憐可憐自己的情郎,不要取他性命。


  而當時第二代院首之所以鬧出這般大的陣仗,其實也是為了尋到自己弟子的情人。


  在她看來,雖然自己弟子做錯了事,可根子卻在那男子身上。


  真要說對自己的弟子下多大的狠手,也未必能夠狠得下心來。 卻沒想到,終究是鬧到了這個地步。


  一時之間,既是傷心,也是悔恨,更覺得心灰意冷。


  倒是真的放了那個男子。


  只是,那人也未曾離去,他失魂落魄的抱著心上人的屍骨,嘴裡說著昔年的山盟海誓,最終便這般抱著她自絕心脈而亡。


  此人間悲劇一出,屬實是廣為流傳。


  第二代院首也為此事鬱鬱而終。


  待等第三位院首繼位,便放寬了此間門規。


  可一旦讓步,就只會越讓越多。


  到了幾十年前,甚至已經開始格外開恩,縱然是男子也能夠拜入聞香書院之中。


  只不過,聞香書院仍舊是以女子主場。


  陰盛陽衰,以至於男子並無出頭之人。


  一直到柳宗明的出現,這才有了變化。


  此人天縱之才,有過目不忘不能,更能舉一反三。


  無論是門中經典,亦或者是武功,都是一學就會……十五歲的時候便已經遠超同儕。


  待等二十歲的時候,武功已經不在其時院首之下。


  可一直到了三十五歲的時候,他方才成了聞香書院的院首。


  這一點,不僅僅是因為前任院主能活,更重要的是,柳宗明終究是個男子,在聞香書院哪怕你真的遠超同儕,也仍舊會被打壓。


  甚至為了不讓其人繼位,聞香書院有三年的時間,院首之位都是空懸。


  最後還是因為有邪教高手打上門來,聞香書院群龍無首,節節敗退,柳宗明這才現身率眾反擊,不僅僅打退了來犯之敵,更是連夜追殺千餘里,徹底將這一伙人剷除這才拖著重傷之軀回返師門。


  經此一役,門中上下之人,對這柳宗明無一不服。


  這才徹底坐穩了聞香書院院主這個位置。


  而到如今,柳宗明做這院首已經二十餘年。


  聞香書院在其率領之下,實力越發深不可測,雖然尚未躋身七派,但江湖人對他們的猜測,無非也就是在柳宗明活著的時候七派變成八派,還是死了以後才能做到……


  像他這樣的人,其實這樣的場合已經不必出手。


  可是燕聞歌這樣的人,若不是他這樣的高手,尋常人只怕根本就不是對手。


  眾人當即將目光放在了這柳宗明的身上。


  柳宗明則輕輕嘆了口氣:


  「老夫本不該出手,可事關焦尾,卻是不得不出手了。


  「正好領教一下,你這七弦譜!」


  燕聞歌面色凝重,雙手一抱拳:


  「能得柳前輩指點,晚輩三生有幸!」


  「不必過謙。」


  柳宗明站起身來,也不知道是如何作勢,跨出一步,便已經來到了場中。


  跟那燕聞歌遙遙相對:

  「以老夫的輩分,與你交手那是以大欺小。


  「這樣吧,你我定個君子之約。


  「便以三十招為限。


  「三十招內,我若是不能將你逼退,那就算老夫敗了。」


  他負手而立,說出這樣的一番話,自也是有前輩的氣度在其中的。


  燕聞歌卻搖了搖頭:


  「今日無論是何等身份,皆是為了焦尾而來。


  「前輩不必顧慮,儘管出手就是,倘若晚輩技不如人,那自當離去。」


  「好!」


  柳宗明也沒有繼續勸,便輕聲開口:

  「既如此,小心了!」


  這三個字剛剛說完,他正要出手,卻忽然聽的風聲不對。


  猛然抬頭,一道黑影劃破天際,直奔江然而去。


  「天雷子?」


  柳宗明年紀雖然大了,但是眼神很好,當即連忙喊道:


  「不可硬接!!」


  可話沒說完,那天雷子就已經到了江然的手裡。


  卻並未炸開。


  柳宗明一愣,又看了看嵌在山崖上的焦尾琴,這才若有所悟。


  就見江然攤開手掌,看了看手裡的這枚天雷子,輕輕搖頭,一甩手遠遠地扔了出去,一直到這天雷子到了落日坪外,這才轟然炸開。


  只聽江然開口說道:


  「既然是奔雷堂的英雄到了,何不現身跟大傢伙見見面?


  「這般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


  他這話剛說完,就聽嗖嗖嗖接連身影破風而至。


  眨眼之間,場中便已經多了一大堆奔雷堂的人。


  江然目光在這幫人的身上一一掃過,這才微微一笑:

  「這就對了嘛,不過的都是來參加這品茶賞琴大會的,奔雷堂的諸位何必來這麼多人,落日坪場地有限,還是得約束一下人數的。」


  「你就是江然?」


  奔雷堂眾人之中,走出了一個赤臉的中年漢子。


  燕聞歌看了此人一眼,眉頭微蹙:


  「奔雷堂的二堂主董懷宗?

  「你們奔雷堂這是什麼意思?若是想要參加品茶賞琴大會,自然是要按照主家的意思來做。


  「這般單刀直入,好似是來找麻煩的一般。」


  董懷宗當即看了燕聞歌一眼:

  「你說錯了,今日咱們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為了要一個公道!!」


  董懷宗這話出口,頓時引得議論紛紛。


  奔雷堂分量不凡,十三幫之一。


  這位二堂主,在江湖上自然也是鼎鼎有名。


  今日氣勢洶洶而來,看模樣就知道不是來老老實實參加大會的。


  如今更是直言不諱,要公道!


  可問題是在於,他們奔雷堂的人,需要問什麼人要一個公道?

  什麼人敢找他們的麻煩?


  原本要出手的柳宗明凝望這一幕,便悄然退開一步。


  唯有燕聞歌坐在原地,就好似是被釘在了那一樣,動也不動一下。


  「這倒是有意思了。」


  百珍會這邊,顏無雙似笑非笑的看了董懷宗一眼:

  「二堂主氣勢洶洶而來,是打算問誰要一個公道?」


  「他!!」


  董懷宗伸手指著江然:同時目光也轉了過來:

  「我三弟遲鱗,可是死在了你的手裡?」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奔雷堂三堂主遲鱗死了?」


  「是江然殺的?」


  「這到底是真是假?遲鱗的武功可不弱啊!奔雷訣和奔雷驚天掌,又不是吃素的……這江然有什麼本事,可以殺了遲鱗?」


  「這話可難說……你們難道都忘了方才江然那一手了嗎?隨手將焦尾釘在牆上,半點波瀾也不見,這本事,縱然是奔雷堂大堂主顧人龍也未必能夠做得到啊。」


  「那這遲鱗是他殺的?難道是為了焦尾?」


  「若是為了焦尾,想要殺人奪寶被人反殺,那這二堂主有什麼臉面在這裡要公道?」


  「那還能是為什麼?」


  一瞬間場中議論紛紛。


  顏無雙則又看了江然一眼,輕笑一聲:

  「二堂主這話可不能亂說,據本座所知,江少俠俠義為懷,絕不會枉殺無辜。


  「遲鱗之死,只怕另有玄機吧?」


  「恩?」


  二堂主猛然看向了顏無雙,眼睛微微眯起:


  「顏會首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說遲鱗取死有道?」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顏無雙笑道:

  「遲鱗素來也有俠名,奔雷堂的名頭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自然不至於取死有道……可這當中真相,終究是得調查清楚。


  「否則的話,奔雷堂縱然勢大,也不能想找誰尋仇,就找誰尋仇吧?

  「更何況,今日乃是品茶賞琴大會舉辦之日,江湖同道都在此地聚集,二堂主趁著這個機會登門尋仇……終究不免叫人心生疑慮。」


  顏無雙果然是厲害的。


  短短几句話,便讓眾人浮想聯翩。


  「顏會首言之有理,生死之事豈能如此草率?」


  「不過看董懷宗這般氣勢洶洶,說不定有證據在手。」


  「不論如何,趁著今日出現,此人心思若何,恐怕難說……」


  「小心一些,莫要讓他們趁亂搶了焦尾!」


  董懷宗眼睛微微眯了眯,看了顏無雙一眼,又看向了江然:


  「你怎麼說?我勸你,莫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江然則是哈哈一笑:

  「沒錯,遲鱗確實是我殺的,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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