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第264章 驚神令
第264章 驚神令
「柳院。
「原本是一柳姓大戶人家的居所。
「半年之前,這院子忽然易主,落入了一個姓王的商賈手中。
「只是這位王姓商賈卻早就已經離開了錦陽府。
「自此,這一處立於錦陽府外不足十里的龐大莊園,就好似是被人遺棄了一般。」
武神廟內,老酒鬼也不管江然聽了自己這話之後是什麼反應,就自顧自的說起了柳院的情況:
「但是三個月之前,柳院之內又有了人蹤。
「為師調查之後,發現這些人都是被人雇傭而來收拾打掃的。
「對於僱主的身份,他們也是一無所知。
「除此之外並無太多特別之處。」
說完之後,他看著江然:
「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不過那封信估摸著你也看到了。就可以想象,他們到底寫了多少?
「柳院之內,必然龍蛇混雜,這不是提著一把刀,衝上去殺殺殺就能解決的問題。
「這世上的事情,絕大多數也都不是以武功來定音的。
「上善伐謀,但凡需要用到武功的時候,都已經是無計可施了。」
江然輕輕點頭。
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暫且將唐詩情的事情放在一邊,他這一段時日以來,一直都在考慮該如何處理柳院的事情。
最終目的無非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並且斬了棄天月。
可棄天月在這柳院之內,畫了許多迷糊陣。
擾亂人的視野,更是暗中謀算玄機。
很多時候看似天衣無縫,實則卻又早就留下了痕迹。
比如說『白夕朝』。
如果江然頂著這個身份去柳院,那就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一眼就看的清楚。
好處在於,棄天月說不得會藉此對他施展什麼手段,從而露出馬腳。
可同樣的,如果人家就不動手,只是盯著你,稍微有絲毫動作都瞞不住對方。
那難道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成事不成?
因此,這個身份還是不用為好。
他這話說出來之後,唐畫意就看了他一眼,輕聲開口: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江然和老酒鬼同時看向了唐畫意。
唐畫意微微一笑:
「白夕朝是一盞燈,這盞燈意味著驚神刀江然。
「一旦出現在了柳院之內,必然會引起棄天月的重視。
「所以,姐夫絕對不能披著這樣的身份進場。
「但是……我可以!
「有燈便有燈下黑。
「姐夫若是披上一個尋常人物的身份踏入柳院,小心行事不引人注目。
「在我這一盞『明燈』的籠罩之下,便可以不被人注意。卻又能時刻觀察到這盞燈的情況。
「從而捕捉到棄天月的馬腳。」
「你這是想要引蛇出洞,以自己為餌?」
江然眉頭微蹙,輕輕搖頭:
「不妥。」
老酒鬼似笑非笑的看了江然一眼:
「有何不妥?」
「太過兇險。」
江然輕聲說道:
「這一趟柳院之行局勢複雜。正邪齊聚,不僅僅是棄天月,還有很多正道中人。
「甚至是魔教中人……
「這其中,我是不是最值棄天月重視的尚未可知。
「但白夕朝這個身份一旦踏入柳院,很多正道中人,便會想要將其殺之而後快。
「江湖首戒,便是淫。
「此事最遭人嫉恨,剿滅一處山寨都不如殺一個淫賊名聲來的快。
「而白夕朝這樣的大淫賊,哪個不想讓其魂歸天外?
「到時候棄天月沒來,一波波的正道高手排著隊的來殺你,又該如何是好?
「你但有所動,棄天月便能夠發現你不是我。
「那如今的算盤,也就打不響了。」
唐畫意眉頭微蹙,還想分辨,就聽老酒鬼說道:
「他這是擔心你,心疼你呢。」
「喂!」
江然當即舉起了酒葫蘆,橫眉冷對:
「你斟酌說話!」
大有你再說一句不對勁的,我這酒葫蘆就叩在你腦袋上。
老酒鬼養他長大,豈能不明白他的性子,根本就沒將他當回事,笑嘻嘻的說道:
「你別看這小子平日里鬼精鬼精的,但是有些地方,卻又軸的很。
「很多事情看的很開,卻又有很多事情看不開。
「而看不開的,往往在於自己,也在於他人。
「他嘴裡總是說的痛快,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實際上心腸卻又軟……」
唐畫意聽到這裡就不能贊同了:
「他心腸才不軟呢,剛跟我見面,就給我下毒。」
說著還對江然吐了吐舌頭,好似在長輩面前告狀的小姑娘。
就是頂著厲天心這張臉,讓江然很是不適應。
有心將這原本打算叩在老酒鬼腦袋上的酒葫蘆,叩在唐畫意腦袋上算了。
「那他可曾殺錯一人?」
老酒鬼笑吟吟的看著唐畫意。
唐畫意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倒是真的沒有。」
「他是雷霆手段,該殺之人,一個都不放過,不該殺的人,又不動分毫。
「說實話,關於這小子的事情,我一直都在留心。
「他手段狠辣,曾經給人當面下毒,逼迫對方喝下去,控制對方為己所用。
「這手段,比你們這魔教還要魔教。
「可一路走來,直到今日,卻又從未枉殺一人。
「他所殺之人,皆有取死之道。
「所以,我說他除了心軟之外,對於一些事情,其實還有點優柔寡斷。
「但凡涉及到了自己和別人的命運,他便躊躇不前了。
「就好似,他心疼你卻不敢說……
「實則便是擔心你和他之間產生情愫,若是他無法回報,便會累你終身。
「這一點,其實不能怪他……畢竟,他前二十年只覺得自己有二十年的性命。
「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日半日就可以改過來的。
「但這也說明,他心思里對這些事情是認真的,但凡他認了,便是一世的承諾。」
「你說夠了沒有……」
江然早就已經面黑如鐵,剛剛還在那說唐詩情,轉眼之間又跟唐畫意說了些什麼鬼話啊?
老酒鬼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別管』。
江然氣的嘴都抽抽了。
唐畫意則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反正我也是聽他的,他說什麼都好……我照做就是了。」
老酒鬼看了看唐畫意,輕輕嘆了口氣:
「你啊……行吧,既然你聽他的,那白夕朝這三個字就用不得了。
「姑且丟到一旁,現如今還需得給你們準備兩個新的身份。
「這一點,我也早有準備。」
他說話之間,在袖子里摸了摸,片刻之後,扯出了兩個皺巴巴的紙團,分別扔給了江然和唐畫意。
兩個人隨手接過,江然一臉嫌棄:
「這是你擦鼻涕用的?」
「廢話,擦鼻涕用這個不硬嗎?」
老酒鬼怪眼一翻,又看了看他們手裡的紙團,納悶道:
「剛放進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成團了呢?」
因為你邋遢,心還粗!
江然在心中給他找了一個理由,隨手打開了這紙團。
上面微妙微翹的畫著一張臉,旁邊則是此人的姓名身份。
「童千斤?
「江湖人稱刀狂?
「用的是一把一百零二斤的金絲大環刀……身高體態倒是跟我相仿,可是這刀……我從何處弄來?」
江然抬頭看了老酒鬼一眼。
「都準備好了,明日你們去西門街口的米糧店內找掌柜的拿就是了。」
老酒鬼說著從懷裡又摸了摸,最後摸出了一塊小鐵牌扔給了江然。
江然隨手接過,見這東西不過一寸大小,上面鐫刻著一把刀。
翻開背面,上面寫著『驚神』二字。
「這是驚神令。」
老酒鬼淡淡開口:
「你師父廝混江湖多年,也不是沒有根基的。
「自打離開了……」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輕輕搖頭說道:
「算了,那個就不提了,反正這些年我也創下了基業。
「西門街口那個米糧店裡的不是魔教的人,是我的人。
「你見了面,叫他一聲老鬼就算是尊稱了。」
「……」
江然發現自己這師父,果然是不著調的。
老鬼算是尊稱,那尋常稱呼是什麼?小鬼?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他還是將這驚神令收好。
然後就聽老酒鬼說道:
「只是,易容改面這手段非比尋常,小畫意有天機斗轉大移形法。
「兔崽子,你有什麼本事?」
江然冷笑一聲,面上頓時波瀾一轉,剎那間他的臉就變成了老酒鬼的模樣。
下一刻,老酒鬼身上的殺氣衝天而起。
他身形不動,武神廟上的瓦片嘩啦啦顫動不休。
唐畫意身形呼啦一下被這殺氣逼退。
江然則一瞬間就察覺到,四面八方皆是刀意。
只是他眸光一轉,抬頭看了老酒鬼一眼:
「你夠了啊。」
「……」
老酒鬼眸子里這才驚疑不定,心念一動之間,就聽嘩啦啦幾聲響,武神廟頭頂上的瓦片跌落下來,卻是已經被無形刀鋒斬斷。
「這是秋水凝冰決?」
老酒鬼喃喃自語:「這玩意,你是怎麼學會的?」
方才江然施展的時候,真的是嚇了他一跳。
只以為自己的寶貝徒弟,已經被無量生鳩佔鵲巢。
這才一驚之下,殺心大起。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就知道自己這是給嚇到了。
卻又不明白,無量生的秋水凝冰訣,怎麼會落入自己弟子的手裡。
江然仔細想了一下說道:
「你容我想想……」
「你別想了!」
老酒鬼趕緊擺手:
「愛說不說,老夫還不愛知道呢。」
他順著頭頂那個窟窿,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
「時候差不多了……為師得先走了。
「柳院的事情,你看著處理。雖然說,不是殺殺殺就能解決的,但如果你真的處理起來不耐煩的話,那就乾脆全殺了。」
「你跟魔教的人相處太久了吧?」
江然翻了個白眼。
唐畫意低聲嘟囔:「我們才不這樣呢,跟我們比起來,你們才更像魔教。」
老酒鬼哈哈一笑,也不跟她爭辯。
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後,又看了看江然,輕笑一聲:
「走了。」
「老東西。」
江然忽然開口。
老酒鬼聞聲回頭。
就聽呼啦一聲,飛來了一個東西。
他隨手接住,卻是一把刀:
「碎金刀?」
「那木刀別用了吧。」
江然輕聲開口:
「那還是我十歲那年送給你的,別一天天掛在腰上丟人現眼了。
「這把刀不錯,不過我用的不是很舒服,送給你了。
「你可別拿去賣了換酒!」
他說到這裡,又從腰間解下了酒葫蘆,一甩手也扔了過去。
老酒鬼又隨手接住,笑著說道:
「這不都有一葫蘆了嗎?」
「這不一樣……這是千蘊山莊的酒。
「給你嘗嘗鮮……」
江然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嘆了口氣:
「年紀一大把了,我估摸著你也沒幾年好活,對自己好一點……若是沒錢了,可以跟我說,千八百兩銀子我是拿不出來,但是十兩八兩的碎銀子還是有的。」
「……放屁!」
老酒鬼聽到這裡就勃然大怒:
「你以為為師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麼嗎?你現在起碼得有十餘萬的身家了吧?」
「可能還不止。」
唐畫意在邊上幫腔。
老酒鬼更加吹鬍子瞪眼,但是瞪了一會之後,就出了口氣,輕笑一聲:
「好好攢著,買一個大宅子。
「為師實指望你多娶幾個好女子,為你生兒育女,將來房子小了,可住不下這般多的人……」
說到此處,他又將那碎金刀扔了回去:
「這個你留著,酒我就收下了。
「你這刀太貴了,容易被賊惦記……我老人家一旦擔驚受怕,說不得就會將其拿去換酒,這不是換酒,這是換個心安。
「還好,有你這一把小破木刀。
「它不值錢,也沒人惦記,拿來殺人也頗為麻利。
「兔崽子……不用擔心為師,沒你在身邊拖累,為師好著呢。
「咱們,便等錦陽府事畢,再好好的喝一頓酒。」
他說完之後,再不回頭,身形只一晃,便已經到了武神廟大殿之外,再一閃,就已經不知所蹤。
江然抓著碎金刀,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唐畫意來到他身邊,歪著頭看了看他:
「我還是第一次從你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呢。」
江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就別看。」
唐畫意下意識的去搬他的手,就聽江然低聲說道:
「不想讓你看……」
她手上的力道便消散了許多,只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我不看了。」
緩和了一小會之後,江然鬆開了手:
「讓軒轅一刀進來吧。」
今天晚上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血刀堂的弟子來的突兀,是被顧人龍以及鐵血十三騎引來的。
如今鐵血十三騎已經被血刀堂拿下,顧人龍的這個兒子也落入了江然他們的手裡。
這件事情,該囑咐的還是得囑咐一番。
軒轅一刀很快就帶著人進來。
不僅僅有顧人龍的兒子,還有鐵血十三騎。
「恩師,鐵血十三狗雖然為人不行,膽量沒有,但是這十三匹快馬,卻是天下少有的良駒。
「縱然是當朝重臣,皇宮大內,想要弄到這樣的寶馬也是不易。
「殺之可惜,不如恩師盡數收下?」
江然想了一下,沒急著拒絕,而是看了一眼顧人龍的兒子。
這孩子叫什麼名字江然還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而他看著江然的眼神,卻是懼恨交加。
江然來到他跟前,他下意識的往身後瑟縮,死死咬著的牙,卻因為顫抖而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你知道我是誰?」
江然輕聲開口。
「我知道……你是驚神刀……」
那孩子凝望江然:
「是我的殺父仇人!!」
這一瞬間,江然心頭湧現出了一種很難分清的情緒。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生命之中,必然要殺之而後快的存在了?
他輕笑一聲:
「你說的沒錯,你爹是我殺的。
「而從今日開始,你不得習武,不得讀書,我會磨滅你的心性,讓你安樂如豬,膽小如鼠,再無報仇之爪牙,卻又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你覺得如何?」
那孩子獃獃的聽著,一時之間無法理解江然的話。
江然笑了笑:
「是我想差了……行了,一刀,這個孩子暫且來說對你們很是重要。
「你需得保護好了,不可損傷分毫,也不能叫人找到。
「奔雷堂之事若到了關鍵時刻,此子可一錘定音。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收他為徒……
「可惜啊。」
他輕輕搖頭,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來到了那鐵血十三騎的跟前。
「你們想好自己的下場了嗎?」
江然輕聲開口。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怒聲喝道:
「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休要逞口舌之利,平白惹人恥笑!」
「好。」
江然點了點頭:
「我平生最是敬重好漢,那就如你所願。」
輕輕一揮手,站在其身後的血刀堂弟子當即手起刀落,一顆人頭就此落地。
「十二弟!!!」
鐵血十三騎除了鐵青山之外,其他人等盡數悲呼出聲。
江然又開口:
「還有想死的,也可以說出來,我著人一一送你們上路。
「如今天寒地凍,山嶺之狼無人餵養,將你們的屍體丟入山中對它們來說,也算是大自然的饋贈了。」
唐畫意站在一邊,看的直咧嘴。
心說這老酒鬼是走了……不然的話,真想讓他看看,他這弟子是如何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