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造反
第400章 造反
「江然已經到了不離庄!
「並且,沒有離開過。
「不離庄前後左右每一個出入口,都有人把守,但凡他有絲毫異動,咱們立刻就能發現。」
還是那一間茶室之中。
說話的聲音有些急切:
「這真的是千載難逢,再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了!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每逢大事有靜氣,你稍安勿躁。」
手裡托著茶杯的人,輕輕地呷了一口,眉頭微蹙:
「今日這茶,似乎有些不對……」
「一天到晚就知道裝神弄鬼,還想好好喝茶?
「你的茶葉,全都讓我給伱換成草葉子了!滋味可算是甘美?」
對面那人氣沖沖的開口。
「……」
喝茶的人嘆了口氣,放下了茶杯:
「我在等蟬主令。」
這六個字就好像是定身咒,一瞬間就讓對面的人徹底動彈不得。
他眉頭緊鎖:
「你什麼時候將這件事情稟報給蟬主了?」
「就在昨夜。」
「……你我同為銀蟬,於血蟬之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縱然是你我二人,也不清楚蟬主到底是誰。
「哪怕彙報,也應該你我二人同時彙報,方才可以將這個消息彙報給蟬主……
「你如今私自彙報,是壞了規矩。」
「那是往日的規矩。」
喝茶那人輕聲說道:
「金蟬創立多少年,血蟬便創立多少年。
「近幾十年來,血蟬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蟬主隱居幕後,縱然你我二人也不知道其真實身份。
「血蟬之中一應事務,盡數交給你我二人,除了那件事情之外,蟬主對你我根本毫無所求。
「這也讓你越發養成了乖張之態!」
「你說誰養成了乖張之態?」
對面的人不服氣。
喝茶那位輕聲說道:
「這是一個陽謀……一個看得見的陽謀。
「江然離京必然是假。
「他闖蕩江湖至今,行走到了現在,誰不知道,此人聰慧絕倫?
「自我血蟬第一步棋落下開始,他便知道咱們想要做什麼。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確實是離開了京城。
「咱們看似得逞,實際上卻也會對他放鬆警惕!
「你說不離庄前後左右各出入口,都已經有人守著……可你要知道,那個人是江然!
「他有至少一百種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不離庄離開,而咱們的人卻連他的屁都聞不到!」
對面這人仍舊不服氣,可對於這話,卻又偏偏無法反駁。
「其後又如何?」
喝茶那人冷冷開口:
「江然前腳離京,後腳長公主便去請了皇命。
「聖上直接答應,護送長公主前往不離庄。
「這就是讓你眼饞的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就算是得償所願,又當如何?又能穩坐幾日?
「別忘了,在這之上還有蟬主!
「難道你打算背主求榮不成?」
「胡言亂語!我哪裡會做此打算?」
對面的人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了:
「行,我知道我有私心,可是……可是這對你我來說,難道就不是天大的機會嗎?」
「是。」
喝茶那人輕輕出了口氣:
「確實是好機會,千載難逢。
「但如果要用你我的基業,以及性命去換……我不打算換。」
「你未免太看得起他們了……」
「一劍無生劍無生!
「道一宗道缺真人!
「山海會首申屠烈!
「百珍會首顏無雙!
「更有江然的那跟便宜弟子,軒轅一刀所帶領的血刀堂。
「縱然後面這三個,都不值一提……你又如何知道,當年那位斷東流於京城之中,就沒有絲毫布置?
「再者說……你可還記得那江然到底是什麼人?
「唐天源就真的放心他這樣一個尚未徹底掌控魔教的少尊,來到京城這般兇險之地?
「單玉蟬和他牽牽扯扯,狼狽為奸,可謂是一對姦夫淫婦。
「江然先行去了不離庄,單玉蟬身邊又會有多少魔教高手隨行?
「你可曾算計到了?
「不僅如此,申屠烈的那個師父,也不是尋常人物。
「三十年前我便跟他交過手……他當時武功雖然不堪一擊,但他練得是童子功。
「這些年來內功積累必然深厚至極。
「縱然威脅不到你我,卻也是一個強手,不容小覷。
「放眼血蟬之內,能夠穩勝此人的,又有幾個?不足一掌之數!!」
對面那人聽到這裡,嘴角扯了扯:
「他不在皇宮大內冒充絕世高手,偏偏跑到江湖上打滾作甚?
「不行的話,我現如今就直接去殺了他。」
「殺他一人,於事無補。」
喝茶那人輕輕搖頭:
「最重要的是,那一日,江然必然會來。
「到時候你我如何應對?
「面對他,你可有把握?」
「……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
對面那人眉頭緊鎖:
「萬一……萬一這就是江然算計好的呢?
「知道你會未戰先怯,所以故意大擺空城計,就是要保護長公主平安無事的跟他會和……你得知道,如今這個機會我們不用上的話。
「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要用咱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去賭這是一個空城計?」
「……」
對面那人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話。
而喝茶那人則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說,江然用的是陽謀。
「若是不在京城之內動手,就只能在城外。
「城內只有一個長公主,城外卻可以連當今天子一起拿下。
「可一旦這兩個機會都錯過了……那還不如直接送他們去青國算了。」
「那你打算如何?」
「直接在城內殺了長公主。」
「可是劍無生……」
「我親自出手。」
「!!!」
對面那人一愣,他可是知道這位老朋友已經多少年未曾動過手了。
不過……面對劍無生……
他想了一下說道:
「可有把握?」
「至少有六成。」
喝茶那人說道:
「不過還有一個法子,可以將這件事情,做到十成把握。」
「什麼事?」
「你和我一起去。」
「……」
對面這位恍然大悟,所謂的六成把握,其實是殺了劍無生,然後再殺了長公主這兩件事情一起做成。
如此,就有六成把握。
而若是加上自己的話,兩個人一個去對付劍無生,一個去殺長公主,無論如何,都是十成。
他眼珠子滾動半晌,終究是一咬牙: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
「稍安勿躁。」
「……你還在等什麼?」
「蟬主令。」
喝茶那人轉動手中茶杯:
「你我同為銀蟬,一舉一動,都得稟告蟬主。
「明日長公主他們方才動身,如今,我們還有時間。」
對面那位聽到這裡,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閉上了雙眼,面色一時一變,時而眉頭緊鎖,時而連連嘆息……
如此,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喝茶那人忽然睜開了雙眼。
窗戶忽然被一股勁風推開。
緊跟著哆地一聲,一個東西打著呼嘯的釘在了牆壁上。
那是一面旗。
上面有一隻活靈活現的蟬。
蟬身染血,赤紅一片。
「到了!」
喝茶那人至此倏然一展身形,直接來到了那令旗跟前,一把將這令旗取下。
背面便是蟬主令的內容。
他一目十行看過之後,表情微微一頓,然後看向了自己的老朋友。
「怎樣?」
那人見他神色有異,趕緊開口詢問。 猶豫半晌之後,喝茶那人方才緩緩回到了桌子跟前坐下,將蟬主令放在桌子上,輕聲說道:
「蟬主不准你我私自出手,殺長公主。」
「啊?」
對面那人一愣。
緊跟著就聽那人繼續說道:
「另外,蟬主叫咱們召集人手……
「於離城三十五里之處設伏。
「先殺長公主,再斬單玉棋!」
「什麼?」
對面那人一下子蹦了起來:
「我說什麼來著?果然就該如此!!!」
一時之間興奮的手舞足蹈。
然而興奮之後,卻又想起了方才這老夥計所說的話,禁不住看向了對方:
「可是你放才說的也有道理,那江然又該如何是好?」
「……蟬主於令上明言,此事他自有主張,無需理會。
「咱們……盡可以聽命行事!!」
喝茶那人一探手,將這茶杯直接按在了桌子里:
「即如此,倒也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
「傳令!!!」
「好!」
那人縱身而起,轉身便來到了牆壁跟前,隨手在牆壁上輕重不一的敲了幾下,牆上的暗門頓時打開。
他拾級而下,很快就來到了一處房間。
若是江然和顏無雙這會在的話,便可以一眼認出,這房間的形狀還有布置,都跟當時長孫無極軟禁顏無雙的密室,一模一樣!
那人則直接來到了那一扇印著『蟬』形印記的牆壁跟前。
自懷中取出了一枚血蟬,端端正正的放在其中。
下一刻,機關運轉,牆壁一點點的升起。
現出了一條通道!
而這樣的通道,這樣的房間,放眼整個京城之中比比皆是。
這是血蟬的秘密,也是他們的據點。
以最中心點為核心,幾乎蔓延整個京城。
需要的時候,一應通道盡數打開,可以容血蟬高手魚涌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京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
……
江然等人抵達京城那會是二月。
如今一個月轉眼過去,暖春三月,羊歡草長。
雖然天氣還涼,但萬物已經開始復甦。
清晨時分,這座龐大的城池逐漸蘇醒,人們和往常一樣走出家門,卻並沒有和往常一般去做事。
而是在大街上三三兩兩的交談了起來。
長公主即將出使青國!
這個消息是在半個月前傳開的,不過真正確定時間,還是在昨天。
此行是為了青國和金蟬的和平。
因此,百姓自然在意。
而長公主的車架,也在這個時候,緩緩行來。
天子在前,公主在後,百姓夾道。
盛況不能說空前,卻也是京城之中少有的熱鬧景象。
眾人有的興奮,有的擔憂,還有的對車隊之中的人指指點點。
身上穿著紫色道袍,手持浮塵,打扮的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便是道缺真人。
坐在馬背上,打著瞌睡,時不時就來一個大哈欠的,則是劍無生。
不過除了這些之外,其他的人百姓雖然聽說過名字,但大多未曾見過。
還有的百姓在隨行的護衛之中,看到了自家親友。
興奮的連連揮手。
車隊自然不會因此停下,便這樣,在百姓夾道之中,在文武群臣的護送之下,一行人自城門離去。
未曾被指派隨行的大臣們,各自回去忙碌。
只留下了皇上和長公主的車架,一路朝著不離庄的方向趕去。
雖然人多勢眾,周遭既有御林軍護衛,又有偽裝成了扈從的山海會,和百珍會的高手。
可是眾人行動速度並不慢。
三十里路程轉眼即逝。
中午的時候,也不過只是在路邊稍微逗留一番,吃了點東西就繼續出發了。
轉眼之間,又走了三四里。
道缺真人忽然壽眉一抬,挑目看了一眼前方,繼而對不遠處的一個老太監說道:
「這路上,倒是怪熱鬧的。」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本也沒當回事,倒是沒覺得這老太監能夠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結果那老太監卻順口回答:
「這本就是題中之意。」
說完之後,竟然腳步一點凌空一轉,直奔遠處而去。
一兩里的路程,實在是不算太遠。
眾人眺目之間,就聽得那老太監深入樹叢之中,樹叢之內當即便有慘叫之聲響起。
緊跟著數具屍體便被扔了出來。
老太監自此方才緩步從林中走出。
道缺真人眼睛一亮:
「竟然是深藏不漏?」
一句話說完,尚未來得及接著誇,就聽得嗖嗖嗖,嗖嗖嗖,破風之聲接連不斷。
漫天箭雨就從老太監身後凌空而至。
乍一看,就跟這老太監下令放箭一樣。
車隊之中,金蟬天子安坐於馬車之上,不遠處就是長公主。
長公主看著自家皇兄,對於外界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還在那裡低頭批閱奏章,不禁嘖嘖讚歎:
「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批閱奏摺?
「就不擔心你這狗皇帝的性命嗎?」
「朕看你和那江然廝混時間太久,也成了一個無君無父之輩。
「朕是狗皇帝,那你算什麼?狗公主?」
金蟬天子頭也不抬,用筆杆子在她的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
「再這般沒大沒小,朕可得罰你。」
「那大不了,我今後就不回京中礙你的眼……」
「嗯?」
金蟬天子聽到這話一愣,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自家妹妹。
不等開口,就聽到一股劍鳴之聲,衝天而起!
凌冽的劍光驟然亮起,此時正好有風吹過,撩開了馬車上的帘子,引得的金蟬天子側目看了一眼。
這一眼之間,他便覺得好似有千萬把劍迎面而來。
他脊樑頓時挺得筆直,面上隱隱現出威嚴之色。
而此時此刻,車隊之中眾人抬頭,就見一抹寬有一丈,長達七八丈的劍氣,凌空而起!
當空一轉,這漫天箭雨頓時一掃而空。
「好一個無生七劍!!」
道缺真人就跟個捧哏的一樣,又一次大聲讚歎。
天子坐在車輦之中,眉頭緊鎖:
「好歹也是當朝國師,怎麼這般大驚小怪……道缺這老頭的性子,又要壓不住了。」
說完之後,看向了長公主:
「你方才說什麼?」
話音至此,就聽嗡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到了車架之內。
被長公主隨手一把抓了過來,低頭一瞅,正是一支羽箭。
天子看了一眼:
「是追魂箭,十字箭尖,還有倒勾,可以鎖住骨頭,就算是拔出來,也得要了半條命。
「當年這是專門配給血蟬的……
「嗯?丫頭,你沒跟朕說實話。
「姓江的那小子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
「這一次要殺你的人,當真是青國人?」
長公主沒回答他後面的問題,只是笑著說道:
「你說我這一次解決了青國的問題之後,就跟著江然滿江湖的跑好不好?」
「……」
金蟬天子臉色一沉:
「當真豈有此理!你們真有私情了?」
「他對我大約還是差了一點的,他不太相信我……
「不過,我對他……好像是有點不太一樣了。」
長公主笑著說道:
「這短短几日他不在京城,我這心裡就跟空了一塊一樣。
「竟然生出了想要跟他相守的心思……嗯,不過他這人天性風流,身邊紅顏知己不少。
「若是成了駙馬,我願意容她們,王法和天家顏面也不願意啊。
「所以啊,要不幹脆我不當這個公主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江湖客,那就跟著他滿江湖的走……
「皇兄,你覺得可以嗎?」
「可以個屁!!
「你是一朝之長公主,這話都能說的出口,可還能要點臉面?」
金蟬天子勃然大怒:
「江然這廝當真可惡,打朕的太子,還敢拐朕的妹妹!
「讓這廝前來見我!!!」
這話剛說完,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整個地面都是一陣劇烈的顫抖。
人群之中,更是慘叫無數。
車輦一抖,眼看著就要被掀翻在當場,金蟬天子就被長公主一把抓住了胳膊,縱身一躍,就已經到了車廂之外。
就見四野之間,不計其數的黑衣人蜂擁而出。
「殺公主,斬昏君!
「金蟬亡,血蟬生!!」
怒吼聲自四方而來,聲勢震天。
金蟬天子臉色一沉:
「血蟬?這是要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