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生亦何歡,死亦何哀【求收藏】
林蕭將那塊厚厚的石板毫不費力的掀開。
他突然間覺得那個冷漠女子留給自己這樣強大的能量,實際上不是為了逃跑,而是尋找。
石板掀開倒向另一面,砸起厚厚的塵土。
血肉黏在石板上,林蕭視如不見,站著盯著那副已經被壓成一團肉泥的殘軀。
死亡地界沒有太陽臨近中午的冬日,天光不知從何處將整個大地都可以照映的通亮,雖然隱約間有一絲淡漠的紅。
遠處還隱約間傳來廝殺聲,那廝殺聲已經持續了很久,也許還將持續下去。
冷風帶著血腥味衝擊著他的嗅覺,肉泥般噁心的畫面衝擊著他的視覺。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不動,不哭,不喊。
面容上平靜如水,內心古井無波。
甚至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這樣對情緒的絕對把握。
現在,任何人都不要打擾自己,就這樣安靜的看著。
看著這少女化作肉泥,看著這少女插著腰在平然境的大地上對著二十多個新入死徒指指點點的嘶吼謾罵,看著這少女趴在自己的床頭安靜地睡去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蹲下身子,看著那團肉泥,伸出手從血肉模糊的衣服中翻出那張鬼畫符一樣的紙張。
翻開那張其實應該是羊皮卷的紙張,望著上面的字跡,他忽然笑道:
「你寫的很難看啊。潑婦。不過我收下了,你說的,要帶我走的。雖然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需要逃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要帶我走的。」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聽在那些一直默默看著少年行動的人耳朵里,卻有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平靜,那是風暴前最後的寧靜,壓抑籠罩在他們的心底。
林蕭頓了頓,抿了抿嘴,將那張有著血污鬼畫符般的捲軸揣進自己的懷裡,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努力壓制著自己內心卷湧起的波動,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說——要——帶我走的!」
壓抑的情緒在最後四個字中終於爆發出來:
「你說,要帶我走的!」
沉默的悲傷,頃刻間包涌著他的全身,他幾乎是嘶吼著對著那團肉泥大喊。
喊得絕望,喊得冰寒,喊得讓一干圍觀眾人渾身發顫。
那猛然間從他體內爆發出的絕望,化作鋪天蓋地的威壓,瞬間將整個非徒谷大地覆蓋。
甚至連伏戌波等人在這威壓下不得不屈膝,他們內心的則波濤洶湧:
「好強大的威壓,好絕望的悲傷,幾乎可以媲美鍛靈期巔峰。他到底是誰!」
這威壓不斷擴散,那個可以阻擋歸境期與回心期打鬥所造成的能量亂流,由雲族眾人布置下的觀虛空鏡,也在這威壓下瞬間碎裂。
非徒谷無數的建築乃至鐵城,內城的城牆都在這威壓下搖搖欲墜。
那些根本無法抵禦這種威壓的人,紛紛癱倒在地,根本無力站起抵禦。
內城的七個老怪物連手布下的防禦罩罩在整個內城,但是在這威壓的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下,化作齏粉。七個老怪物更是傷上加傷,昏死過去。
其中一座小樓內的某個院子中,被帶入內城之後,書寫了一貼: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葉素言,感受到這股威壓,全身震顫著軟癱在地,那威壓中的絕望完全滲入她的身體內,像是不斷鑽入地底深處的鑽土機,瘋狂地向她內心的最隱秘處深入。
無數的絕望畫面從她內心深處層層波動,她舉起手按著自己的腦袋,提起全身的力氣向地面猛烈的撞去……
絕望的威壓密布在非徒谷,而後更是向南方飄動。
一直盤坐在南門與黑森林之間的老狗,仰起頭,感受這絕望而產生的強大威壓,卻沒有像南門一樣搖搖欲墜,反而站起身子,一步步向黑森林方向走去,那股威壓似乎擁有意識一般,跟著他朝著黑森林碾壓過去。
黑森林邊緣的沉睡著的巨獸感受到這股強勢的威壓,躁動不安,渾身顫抖著,甚至有實力低微的骨肉盡碎,休養幾百年才能把失去的補回來。
這股威壓在老狗的引導下,沿著黑森林的方向一直朝著深處蔓延而去。
就在這股威壓將黑森林內沉睡多年的巨獸驚擾的雞飛狗跳之時,一道白光從黑森林的某處霍然散開,迅速的將整個黑森林包裹住,白光所經之處,躁動不安的巨獸很快便安靜下來,重新陷入沉睡。
白光與絕望的威壓觸碰的瞬間,白光顫抖著勉力抵擋這絕望的力量。然而這由可以隨意摧毀任何世界的十三諸魔之首——魔?朱然留下的能量實在是超出白光的預料,白光只是抵擋片刻,就全線崩潰。
絕望威壓迅速的沿著白光崩潰的方向繼續碾壓下去,白光倉惶而逃,即將被絕望威壓吞噬的剎那間,一個男子的聲音在黑森林深處驀然響起,如晨鐘暮鼓,如金鐘大呂: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天下攘攘,唯心是安!」
老狗停止腳步,在黑森林中將目光投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隨著聲音綻放的是一柄滴滴長鳴的劍,劍身顫抖不已的升上半空,而後向四周揮舞一圈,劍光所及之處,絕望威壓瞬間消融。
劍光綻放之時,聲聲嘶吼從黑森林各處嘯聲九天。
那些由獸元空間古獸所釋放出的力量聯合劍光,終於將絕望威壓趕出黑森林。
然而絕望威壓依舊籠罩在非徒谷上方,伏戌波等人滿身汗液的已經匍匐在地,如果這威壓還將繼續下去,那麼難保沒有人不會心膽俱裂而死。
鐵城的荒原上,浮羽軍早已血染愣甲,此刻與自己的敵人,那些為了尊嚴掙命而活的死徒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匍匐在地,別說殺敵,連抬起手的力量都沒有。
蕭啟翰全身骨頭以清脆無比的聲音寸寸裂開。
若不是裘碧思千鈞一髮之際,給他喂服一顆元氣丹,他早已魂消魄散。
這種情況在非徒谷處處可見。
這絕望的威壓,從出現到結束整整持續了一刻鐘的時間。
直到那柄從黑森林深處騰起的劍光帶著那句當頭棒喝一般的話語: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天下攘攘,唯心是安。」
這句話衝破絕望威壓的重重阻擋,開悟一般頓時炸響在隨時會走火入魔的林蕭耳畔。
林蕭神思陡然一清,絕望威壓瞬間消失。
林蕭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了心中情緒,將左殷那已如肉泥般的身子抱起,擱在懷中,站起身子,回頭望了一眼伏戌波等人。
他的眼神清澈見底,平靜如水,然而看在伏戌波等人眼中卻是暗藏殺機。
林蕭看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說道:
「今日之仇,終身不忘。」
隨後他轉身對天大喊道:
「何人阻我!」
一個人的聲音在天際間回蕩道:
「若有緣,黑森林相見。」
「可能活他人之命!」林蕭聲嘶力竭。
「死亡地界法則所限,即便是我,也無能為力。你之事由,我已盡知,你可隨此劍,來我身邊。我送你前往御靈門,為她安葬。」
長劍揮空而來,半尺見方之內,萬物俯首。
然而,在長劍光芒籠蓋下的林蕭卻怡然不懼,只是靜靜地抱著左殷,跟隨著長劍離去的方向大踏步邁去,身形漸漸拔高,同時速度逐漸加快,不一會兒工夫便消失在天際間。
西坊眾人卻依舊匍匐在地,不敢逾矩。
那股突然從黑森林方向撲及而來的威壓,並沒有隨著林蕭的離去而消失,反而在此處盤桓良久。
突然一道白光從威壓中爆射而出,直抵左殷身死之地,光芒所照之處,一顆晶瑩透亮的淚珠浮在半空當中。
清音波盪,一個女人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本無意干擾非徒谷事物,只是今日之事已經引起黑森林古獸的震怒,所以請非徒谷長官將剩餘死徒全數送入黑森林。」
伏戌波在這威壓下雖然只有匍匐,無法抬頭,但是天性的痴狂,還是讓他勉力開口質問道:
「你是何人,膽敢插手我修羅境事物!」
「那你可去修羅殿問一聲,古獸造亂,何人可擔?」
「干擾黑森林是那少年所為,與我修羅境非徒谷何干。他已隨長劍而去,罪魁禍首入了黑森林,我又何必為此釋放這些死徒,死徒所存,原本就是死亡地界法則所定,即便是三大尊者,也無權更改千古法則!」伏戌波咬著牙據理力爭。
「那我自取便是。」那女聲聽聞伏戌波所言,冷哼了一聲,再無興趣與其言語,留下這句蠻橫的話語之後,那道白光倏然變大,沖向鐵城荒原之處,將剩下的死徒全數包裹進光束之中,如電射一般飛馳而去。
白光橫貫天穹之際,那女聲再次開口道:
「雲族所為,與雲海潮毫無關聯,上將軍請便。」
匍匐眾人心中震顫,伏戌波更是面色一暗,知道那個長劍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雲族眾人則心膽俱裂,雲筱淼淚流滿面,聲音哽咽:
「何如,何如,棄家如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