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蘇醒的杜科
「不成。我的一身薩滿修為全數廢掉了。『光沙』傳送陣的刻畫與當年我被流放去深藍荒海已經不盡相同。我能看出修改的細節,卻無法驅動它。估計得等杜科或者哪個小薩滿醒來再說了。」薩都趴在塵煙瀰漫的祭祀廳『光沙』陣法處端詳了半天,提著手指在地板上寫寫畫畫,不得不宣告由自己驅動『光沙』的設想如無根野草,虛妄一場。
「林蕭身子一直在不停哆嗦,我和他的心靈鎖鏈被封印阻隔,沒辦法喚醒他的意識。你不是撒葉城最好的仁殮師嗎?你快看看啊。」小貓咪整個身子貼服在林蕭胸前,只覺得少年的身子在不停地抽搐,像是吃了黑森林中特有的罌粟果上癮后的癥狀,對薩都催促道。
薩都先是走到昏死的身前,俯下身子,抬手在他的鼻息間探尋了片刻,感受到杜科的氣息正在逐漸微弱的粗壯,知道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夠醒來。
薩都起身,正準備朝小貓咪方向走去,突然蹙起眉頭,目光回頭望著那張已經不再青春年輕的,反而蒼老地像是枯損失去養分的朽樹,溝壑縱橫,淚痕在其中留下一道道印記。
心中不禁懷疑醒來的杜科,還是不是以前的杜科。更何況杜科已經被古獸之皇廢去了一身修為,能不能驅動「光沙」還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希望只是廢去了他的邪道修為,沒有影響到他的薩滿修為吧。」薩都視線在整個祭祀廳掃視了片刻,卻再也沒有發現一個小薩滿。也就是說,如果杜科的薩滿修為也被廢去,那麼他們這幫子缺胳膊少腿,心性不一,已然積怨的一干人,就得跋涉一百公里開外,按照正常腳力,至少要走上四天時間。
四天時間,哪怕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無法承受的損失,更何況這幫子真正對撒葉城進行管理的各方貴族。況且,他們還光著身子。
「這小子在我未曾醒來時,恐怕做了些了不得的貪婪舉動吧。還真是個貪財的傢伙啊。」
薩都眼皮一掀,朝抽搐幅度正在減緩的林蕭渾身上下掃視了一會兒,而後曲眯著眼睛仔細觀望了片刻林蕭的兩條濃黑彎眉之間的九竅之一——印竅,發現承載印竅的骨骼正在不合常理的微微跳動,心下瞭然,笑著道:
「林蕭沒事兒了。看來因禍得福,雖然封印破開后又重新封起,但那股能量還是遺留了一部分在他體內,而且……很奇妙的是,這部分遺留在體內的能量正好與他的身體最大容量相契合。他這是要突破記印期了。」
「啊咧?真的嗎?那太好了。這樣他就有自保能力了。不過.……我對你們人類的修鍊等級方法不太明白,突破記印期需要多久啊?」小貓咪先是興奮的跳起來,然後舌頭俏皮的一吐,對踩著林蕭身子表達興奮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離開林蕭身子,落在地面上,仰歪著腦袋問道。
「各人突破的快慢不等,快的瞬息就至,往往當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突然破開。慢的那就沒法兒確定了,我所知最慢的是聖哲教院苦修士薩梅,他突破記印期用了十七年。」薩都眼看小貓咪方才興奮的臉龐漸漸苦兮兮起來,連忙安慰道:
「就我剛才觀察所看,林蕭不會用那麼長時間破境的。最多.……呃.……」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撒這個謊言,攏了攏灰白的髮絲,瞟了一眼林蕭,眼睛一亮:
「我能看看他的封印么?」
小貓咪不依不饒,抗議著薩都話題的轉移,對著薩都「喵喵」地叫個不停,薩都面容先是一怔,眉頭微微一挑,繼而恍然大悟。
轉過身子,視線投向昏暗天穹下,捂著腦袋低聲哼哼的老者:
「杜科。」
杜科似乎還未完全清醒,像是沒有聽見薩都的呼喚般,頭垂地越來越低,身子有節奏的抽搐著,顯然古獸之皇以及它隨後召喚出的光門對他的視覺、修為乃至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造成的極大困擾與疑惑還在持續影響著。
薩都瞅了一眼身後捂著爪子笑眯眯的小貓咪,咳了咳暗自提升氣息波動,卻發現識海中空寂默然,毫無動靜。
這才想起悟自深藍荒海的天則力量已經被自己全數散去,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尷尬地撓了撓略顯凌亂的灰白髮絲。他大踏步向前走到杜科身邊,毫不猶豫地一個大腳丫子踢上去。
這一腳勢大力沉,薩都全身近乎一半的氣力都在這一腳上,乾淨利落。
杜科猝不及防下骨碌碌向前一趴,塵土飛揚,嗆的他咳聲連連,平沙落雁,狗兒啃泥。
「薩都你找死嘛!」杜科腦子砰地一聲重重地撞在地板上,昏沉惘然的思緒瞬間念頭通達,捂著腦門兒回身張口怒罵道。
薩都斜視著那幫即便昏死,身上的衣服被林蕭扒得一乾二淨,卻依舊沒被北荒瀚海荒原上凌冽寒冷的氣候凍成冰塊,反而氣息相繼逐漸粗壯的貴族們,譏笑道:
「我死不死,現在你決定不了。先看看你一身修為在不在,看能不能驅動『光沙』回到撒葉城。黎明將至,總不能讓這些自認高人一等的優雅貴族們光著身子,光明正大的回城吧?那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他們,至少還能追封個『英勇殺敵』勳章,否則等著他們回去搞陰謀吧。」
杜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薩都,隨即認識到自己沒有趕盡殺絕是件多麼錯誤的事情,然而自身引以為傲的「荒藤」召喚,已經被古獸之皇盡數廢去,光憑薩滿之術,可壓制不住這幫子還有點實力的酒囊飯袋。
他將目光從那幫子開始漸漸清醒過來的貴族身上移開,轉到盤膝坐在地板上的薩都,示意二人聯手,趁這些傢伙還沒有完全清醒,全數拋屍荒野。
薩都苦笑著抬手指了指杜科腰上的大腳印,聳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杜科低頭看了看還在腰腹間隱隱作疼地大腳丫印,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腦門上的大包,不禁頹然嘆了一口氣。
眼珠子轉了轉,他突然爬起來,奔到祭祀廳的一個地方,拉開上面的抽屜,埋首在裡面找了一會兒,而後陰笑著從裡面拿出一罐灌滿流膿猶自蠕動的黏稠噁心的矽砂蟲玻璃罐。
薩都看著杜科那孤注一擲要將屠殺貴族的事情壓制下去的執拗,對他那溝壑叢生的蒼老臉皮上依舊隱約可見的淚痕表示懷疑,心下不禁想到:
「人若想死,必先發狂?難道他半天時間就沒往外看一眼?沙子都沒了,矽砂蟲能把巨獸引來才怪。」
杜科神色陰冷笑意陰寒地在一干開始拍腦袋神色疑惑,或是陷入沉思繼而忽然狂熱起來,亦或對自己為何全身光溜表示震驚的貴族還未注意到自己的時候,走向了漸漸露出一絲光亮的外面。
「乓」一聲,貴族們心下一驚,紛紛掉轉腦袋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發現那個惡魔一般的……杜科?
「那老頭是誰?杜……杜科大人?」一個光著身子捂著自己胸前兩塊沉墜墜肉團的胖子,努了努嘴小聲問道。
被問的那人拿眼稍稍一瞥胖子肥碩的肉,眼中閃過一絲詭秘的笑意,胖子渾身一個冷顫,連忙搖頭說道:
「我可沒有那嗜好。」
那是個瘦瘦高高的男子,胖子知道這傢伙在官族區的名聲一向不太好,聽聞有亂癖,孌癖,同癖三大癖好,是個極其變態的人,被他看上的極少能夠捂著屁股脫逃的。
男子嘴角揚起一絲詭秘的笑意,隨即轉開視線,神色漸漸疑惑:
「有點兒……像?可杜科大人一直很帥氣年輕的啊?」
在眾位貴族切切喳喳的低聲私語和暫且只是將疑惑目光投向自己的杜科,勉強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和可能出現身死的恐懼,陰沉著臉,抿著嘴,擰著眉,望著前方一望無垠深達數百米散發著硫磺味道的焦黑坑土,和坑土上裸露的岩石,沉默無語。
「城主大人,還有十九個貴族。以及薩都司祭和他帶來的那個少年。小薩滿們全部不見了。我記得好像那個青衫人……呃.……叫什麼來著?這個人……懷疑是杜科大人.……吧?」一個面容中正少數沒有被扒掉衣服的男子將整個祭祀廳情況一一看在眼下,對正在他身後穿衣服的城主一時清晰一時疑惑地說道。
城主氣喘吁吁地將那件對於他來說明顯小一號的衣服紐扣扣上,抬眼瞥了一眼那個站在祭祀廳邊緣對著外面焦黑大坑默然無語的老者,神色肯定道:
「就是杜科大人。不過我們不是跑到沙海中了嗎?外面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我記得我昏昏沉沉時,跪拜的地方還是流沙啊?難不成又轉移過了?不是說『光沙』一天之內只能來迴轉移一次么?」
說到後面,一干實際上唯他馬首是瞻的貴族也紛紛蹙起眉頭,開始開動腦子裡不怎麼多的書卷,推理這清光微露的地面上焦黑深達數百米還泛著一股濃烈硫磺味道的大坑,和周圍裸露的岩石到底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