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屍王劫難 第八十二章 魔女(下)
距離『on』半條街,隔著一條小馬路就能望見對面二樓的健身房。
這是東街的產業之一,同時也是市區最大的健身場所。據說面積有上千平方,足足打通了小半條街的二樓,相當於十多家鋪面加起來那麼大;外牆清一色的落地大玻璃窗,將裡面的小半場地展現的清清楚楚……每到人流旺時,經常就能看見幾個身材曼妙的女生,在各種器械上揮汗如雨……
低俗是低俗了一點,但不得不說,確實有效。
陳昜跟著柳月紗進場的時候,才5點多,然而全場已經有百多人了。要知道,這可不是節假日,也還不是下班時間。
「紗姐!」
「紗姐,您來了。」
「紗姐好!」
……
「嗯。」
柳月紗一到,非常自然就成了全場的焦點。不過,她早就習慣了,稍稍頷首一邊回應著安保和健身房的員工,一邊徑直往裡面走去。陳昜跟在後面,被周圍一群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但也只能忍著了。
「噯,紗姐——」
忽然,有個女生小跑了過來。
陳昜瞄她一眼,卻是個30歲左右的女人。身形豐滿,穿著緊身裝,很好的凸顯了比較明顯的肌肉輪廓,看起來矯健有力。不過,最惹眼的還是她那三維的弧度……雖然臉容一般,也不算高挑,但跑起來的時候,胸前一晃一晃……哪怕有柳月紗在場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還是有不少男人看得直了眼。
「你過來怎麼不提前說一下?我都沒準備……」
應該是關係不錯的,這女人對著柳月紗並沒有像別的安保、員工那樣恭謹,而是很自然地說著。
柳月紗笑笑,「嘿,沒關係,我就是臨時想出點汗,過來跑一會兒。」
「噢,我說呢,等一下,我清一下場。」
女人表示明白,然後伸手揮了揮示意。門口的幾個安保、員工趕緊過來,熟練地在幾個位置站住,圍了一個保護圈。
「這位帥哥是……」
「小氣鬼一個。」柳月紗搶了一句。
「啊?」
女人一臉錯愕。
陳昜心裡翻了個白眼,卻不露聲色,「不用管我。」
女人看看他,又看看柳月紗,眼裡有些迷惑。不過,她到底是有閱歷的人,想想能讓柳月紗說出『小氣鬼』這樣的辭彙,關係即便不說有多親密,又能差到哪去?於是,她就輕笑了一下,「好吧,那你請便。」
陳昜微微點頭,在旁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喏!」
然而,他屁股都還沒坐熱,柳月紗就將剛脫下的外套甩了過來。他一把接住,隨手往肩上一搭……雖然很不爽,但是外套上殘留的餘溫和體香,多少有些沁人,讓他一時之間也發不起脾氣來。
柳月紗身邊的女人直接愣了一下。雖然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舉動,但在這工作了幾年,她可比多數人都了解柳月紗。
「開始吧。」
「喔,喔,好的……」女人看了一眼東街魔女,見她稍稍扁嘴,眉眼卻蘊著笑,心內不禁一震。
這是何方神聖?
女人調好了跑步機,又下意識地看向陳昜,誰知卻被陳昜逮了個正著。四目相對了零點幾秒,她慌忙移開。
莫名其妙。
陳昜腹誹了一下。不過,看她的樣子倒不像有危險性,大概跟周圍的人一樣,只是將自己當猴看……嗯,現在也不看了,因為柳月紗的這一脫,健身房裡九成的人的視線都已經轉到了她身上。陳昜也總算是明白了,難怪要叫上幾個安保、員工過來站崗,原來保護安全是假,防止騷擾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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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昜看著周圍那些個熱血沸騰的像是個個打了雞血一樣的『健身愛好者』們,禁不住覺得好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來健個身還能欣賞到難得一見的美景,緩解一下枯燥,也算是一種額外的福利了。
「嗨,兄弟——」
忽然,有人走了過來。
陳昜本沒有在意,直到幾秒后才醒覺,對方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他怔了一怔,抬眼看過去,卻是個挺年青的男人。很高大,應該一米九左右,渾身腱子肉,看起來相當兇悍,給常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組長!」
邊上的安保趕緊見禮。
青年笑著『嗯』了一聲,卻是沒有過去找柳月紗,而是徑直走到長凳旁,朝陳昜點頭示意,「你就是市哥介紹來的?」
陳昜在回憶里翻找了一遍,雖然有一丁點印象,但卻記不起眼前這人是誰了,於是只點了點頭。終於有人上門找事了?陳昜想著,看對方的表情,即使算不上來勢洶洶,卻也沒有多客氣的意思,瞧著並不太友善。他倒是有些心理準備的,畢竟東街那麼多人,夠狠能打的不要太多,誰會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來人?陳昜還有點驚訝呢,他原本是以為早上就會有人跑出來刁難了。
「噢,你好,我是安保公司第三組的組長,黃傑。」說著,青年伸出手來。
「哦……」
陳昜看著他那蒲扇一樣的巴掌,心底有點不情願,不過礙於禮貌,還是作了回應,只不過將握手改為了擊掌。
黃傑的濃眉皺了下,剋制著心裡的不快,語氣也稍稍變得不那麼客氣了,「聽市哥說,你很能打……」
陳昜打斷他:「你想跟我打嗎?」
啊?
黃傑一愣,似乎沒料到會這麼直接。他看著陳昜,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幾眼,搞不清楚這看起來高高瘦瘦的看起來羸弱的年輕人是哪來的自信。他當然不會小瞧瘦小的對手,因為孤市、阿彩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但孤市只是看著瘦小,脫了衣服你再一瞧,那肌肉,懂得基本都知道怎麼回事;而後者雖是一個女人,卻有一手柔術關節技以及槍斗術……而眼前這個,很顯然就是普通人的身材,最多就是比普通人高一點點,但這在黃傑眼裡,其實都差不多,反正都比自己矮半個頭,就更別提體型了。難道也像『彩姐』那樣有兩手看家本領?不然哪來的這份氣定神閑?不是黃傑自大,就他自己這身形,普通人看了都要敬畏幾分的。所以,他就有點疑惑了,但他也不是什麼善茬,並不甘示弱,「哈,你是說切磋嗎?如果你願意,那也可以,隨便玩玩,當交個朋友……」
陳昜淡然道:「你一個人怕不行。」
「嚯?」
黃傑的笑容僵住了。誰還沒個脾氣?剛開始他還想客套一點,想不到直接就被反客為主了,當即就有點怒意,「呵呵,陳先生,對吧?雖然我相信市哥介紹來的人肯定不會吹牛皮裝比,但是,你這麼一說,我還挺好奇的,反正現在也閑著,那就玩玩?喔,我意思不是不相信你啊,我就是想長長見識!」
「你跟孤市打過嗎?」
「啊?當然,市哥……」
「你打得過他嗎?」陳昜沒等他說完又打斷了。
「嗬,怎麼可能……」
「那還是算了。」
陳昜幾次的打斷,讓黃傑臉都氣紅了,可正當他打算不再忍的時候,陳昜接著的一句話又讓他立馬一呆,「他打不過我。」
哈?
黃傑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果然,單靠嘴炮還是不頂用。陳昜挺煩的,不過也知道一直這樣藏著掖著不是辦法。這才第一天呢,要是不找個機會讓這些龍套長點記性,以後還陸續又來。如此想著,他抖抖肩膀,正打算不裝了,可誰知道,那邊又來人了。
但這一次,來的卻是阿彩。
「在這幹嘛呢?」
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阿彩徑直大步而來,卻不是找他的,只是走過時瞟黃傑一眼,隨口問了一句。
「彩姐!啊,沒事,隨便練練……」
「喔。」
阿彩頷首,瞄了一眼陳昜。因為帽子被柳月紗順走了,陳昜只戴了口罩,所以這一次她是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間還是想不起具體在哪見過。不過,她的性子也是洒脫,沒有過多糾結,轉眼就走了過去。
「彩姐。」守在跑步機旁邊的女人笑笑打招呼。
「嗯….……」
阿彩點點頭,來到跑步機一側,小聲說:「老闆娘,人到了。」
「哦。」
柳月紗輕輕頷首,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隨著履帶的轉動快跑。已經跑了有小二十分鐘,她的背心都濕了,領口也因為跑動而微微下移……晶瑩的香汗掛在白皙的肌膚上,隨著深邃溝壑的起伏,畫面讓人窒息。
不過,陳昜還是更喜歡她的背影,頎長玲瓏,雙臂擺動間,扎著的馬尾一甩一甩的,別有一番美態。
當然,僅限於欣賞。
陳昜回過頭,剛想要繼續搞事情,卻發現面前這個叫黃傑的人不時看著阿彩,神情有點不自然。
暗戀呢?
這是第一反應,但很快陳昜就發現不是那麼回事。然而,當他想要繼續探究的時候,後面就揮過來一條濕漉漉的毛巾,『啪』一下蓋他頭上,讓他瞬間自閉了。
「發什麼呆呢!」
柳月紗拿著一瓶水走過來,順手把帽子脫了,扣在他頭上,然後仰首『咕咕』喝了幾大口水,暢快淋漓,「呼——」
陳昜卻是崩潰的。他自己有一點點潔癖,這會兒都能感覺到帽子的汗濕了,還有毛巾拍在臉上的汗跡……正所謂是佛都有三分火,他一扯毛巾就站了起來,火大的不行,「柳,月,紗……」
「嗯?」
柳月紗眨眨眼。
陳昜盯著她……她微微喘著氣,濕漉漉的胸口上下浮動,白的晃眼。他挪開目光,莫名感到一陣無力。
「噗,神神經經的。」
柳月紗忍著笑白他一眼,將水瓶往他手裡一塞,然後又把搭在他肩上的外套扯下來,套在身上,「走吧!」
神煩!
陳昜罵了一聲,卻還是只得跟上去。
現場有點安靜了。
阿彩和身邊的女人對視一眼,後者有了點準備還好,前者則雖然一向心理素質過硬,依然是禁不住露出了一點驚愕。雖不至於上升到打情罵俏的程度,但阿彩又何曾見過柳月紗與一個男人相處的如此恣意?要說有,那也只在她與另一個人相處時才會表現出來,那就是中曜集團的那位大小姐!
而健身房的其他人,比如黃傑,直接是看傻眼了。這是誰?在場目睹的所有的人,心裡只剩下這個問號。
陳昜突然感覺到一陣陣寒意。四周射過來的各種羨慕妒忌恨的目光,簡直就像要把自己凌遲了一樣。什麼狀況?對於這一下就拉滿了的仇恨值,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畢竟,他跟柳月紗的相處方式,從陌生到熟悉,循環漸進,好像一直以來都差不多,早就已經習慣了,完全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
再說了,即使沒有我在,你們就有機會嗎?
陳昜跟在柳月紗身後,用憐憫的眼神掃了沿途那些『搔首弄姿』的人一眼,著實想不明白他們的心態。
「紗姐!」
出口處,已經有人守著了。這人看著卻不是安保公司的人,穿得不起眼的黑色便服,身高體型都比較普通,除了眼神。他看見陳昜的時候,目光閃爍了一下,露出一絲凶光,隨即又轉為了一點遲疑。
「嗯。」
柳月紗點下頭,出門後走了幾步,突地在樓梯口一頓站住。
陳昜正打量著接應人,差點沒收住腳就撞上了。他有點小惱,剛要損她兩句,卻聽到了她略猶豫的詢問,「你,在這等我吧?」
「啊?」
「我處理點事……」柳月紗又走了一步,扶住扶手。
「喔,你說了算唄。」陳昜聳聳肩。
「那你……」
稍停,柳月紗順階而下,同時語氣一變,有些冷淡了:「隨便你吧。」
隨便我是什麼意思?
陳昜一愕,看著她頭都不回地走下去,有點迷了。那我是下去呢?還是不下去呢?糾結了幾秒,眼看接應的人都下去了,她轉個彎就要離開視線了,他哀嘆一聲,上前一跳,坐著扶手滑了下去。
從一樓下來,相隔一條小巷,對面就是倉庫。
陳昜出來的時候,巷子兩邊已經各被一輛麵包車堵著了,然後還有好幾個穿著黑色便服的人守著。
「紗姐!」
倉庫門口也有兩人守著,見了柳月紗,便一邊打招呼一邊將倉庫門拉開。然而陳昜走過去時,幾個人都盯著他看,神色不善。好在那之前在樓梯口接應的男子還算厚道,擺擺手示意,守門的人這才往兩邊讓開。
陳昜不僅沒有不開心,反倒覺得有趣了。雖然以前也接觸過一些違法犯罪的現場啊人啊之類的,但這種跟黑道影視劇里的場面有點類似的場景,還是不一樣,很有點意思。他走進倉庫,又見到了一張熟面孔。
「紗姐!」
駱駝依然是一身黑色的西裝,非常恭敬地彎了個腰,接著利索地將旁邊的一張椅子拉過來往中間一放。
柳月紗輕輕『嗯』了聲,略略抬首,「人呢?」
「在呢。」
駱駝瞄了陳昜一眼,聞聲立刻轉身,『啪啪』地拍兩下手掌:「拉出來!」
陳昜看過去,卻是見到兩個大漢將一個只穿著一條內褲,戴著頭罩,渾身是血的人半抬半拉地拖了出來。
柳月紗坐下來,翹著兩條大長腿,表情如水。
駱駝將人接手過來,拎著甩到了她的面前,「不好意思,紗姐,兄弟們下手重了點,不過你放心,還有氣呢。」
柳月紗沒說話,揮揮手指。
駱駝會意,將這人的頭罩摘掉了。
陳昜找了個觀看角度比較好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禁搖頭。這打得也忒狠了一些,真跟個豬頭一樣,連人樣都沒了。
「嗚——」
剛摘下頭罩,這人眼淚鼻涕就洶湧而出了,雖然嘴巴被襪子塞住了,依然『唔唔』地慘嚎,朝著柳月紗爬。
駱駝一腳踩住他頭,「老實點!」
柳月紗擺擺手,點了點他嘴巴。
駱駝會意,蹲下來將塞在其嘴裡的襪子扯掉。
「哇,嘔,咳咳——,咳,紗,紗姐,我,我知道錯了,咳咳啊,我不敢了,嘔噢噢——,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咳咳——」
「噓。」
柳月紗豎起玉指。
「紗姐,咳,紗姐……」
「叫你閉嘴!舌頭不想要了是吧?」駱駝一腳就踹過去。
「唔,嗚嗚——」這人滿臉的血淚鼻涕,抖著嘴巴,眼神和小動作里全是哀求。
「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柳月紗的聲音不緊不慢,「首先,我有沒有說過,不準在我的地方出貨?」
「嗚,紗……」
「有叫你說話呀?」駱駝又是一腳。
「唔,唔。」
「第二個,我有沒有說過,在我的地方出貨,會有什麼後果?」柳月紗平靜地繼續問。
「唔,唔唔……」
「第三,你想活嗎?」
「嗯,嗯!嗯!嗯!嗯——」
「可以。」
柳月紗抬抬下巴。
駱駝會意,從腰後面抄出一把大約一尺長的砍刀,丟在他面前。
「紗,紗姐……」
「你還有30秒時間。」柳月紗微微向前,好整以暇地撐著腮幫。
……
陳昜看著那人哆哆嗦嗦地拿起砍刀,然後一臉絕望地掙扎著,最後發出『啊』的一聲慘厲的嚎叫,剁下了自己的四根手指……整個過程,比想象中的漫長,封閉的堆滿殘破健身器材的倉庫,柳月紗的面無表情,駱駝等幾個圍觀者的冷嘲,那人因為恐懼、絕望、痛苦而扭曲的面部……這畫面,好刺激。
「啊,啊啊——」
慘叫聲凄厲,經久不絕。
柳月紗卻是笑了,嘴巧一翹,站起來。正當陳昜以為她是要離開時,她卻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一滯的話,「把它吃了。」
甚至乎,連斷指的本人都愣了一下。
柳月紗看著他,黛眉輕揚,重複了一遍,「把它,吃,了。」
「啊……」
在幾秒的停頓后,這人兀然一臉猙獰,『啊』地一吼撲向她。
『砰』地一聲。
然而,還沒等他靠近柳月紗面前一米範圍,從側面就橫空飛出了一個鐵桶,將之瞬間砸倒在地。
前後不到兩秒。
駱駝幾人這才反應過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破口罵娘,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柳月紗卻是異常淡然,甚至連神情動作都沒變一下。不僅如此,她依然如故,毫無防備地上前兩步,俯下身,「我說話算話,你呢,要是死不了,給我跟你那些上家帶個話,就說我說的,要是還有下次,我就把他們的老二一個個割下來,讓他們一個個吃回去。」
「唔,嗚嗚嗚——」
「給他3分鐘。」
「是……紗姐,慢走……」
駱駝點點頭,看著轉身離開的柳月紗那姣好的讓所有男人痴迷的身影,不知為何卻只覺下體潑涼潑涼的。
淅淅。
陳昜倒了一點水洗手。剛才隨便抓的一個桶,全是鐵鏽,沾了一手。
柳月紗瞥他一眼,小嘴一撇。
什麼意思?
陳昜一臉問號,跟著她出來,聽她跟門口的人吩咐了兩句。然後,他忽然有點懂了,為什麼她會被稱為東街魔女。
「過幾天,把資料交給警方……」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