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反應

  下邽,張府。

  張德言仔細的看著手上的一張告示,默默不語。

  經過他託人在長安的一番活動。現在,已經有消息證實,很快,朝廷就會任命他為龍州刺史。

  這要是在往日,對張家來說,可以算的上是天大的喜事。

  可如今,張德言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愁眉不展。

  從朝廷開始推廣簡體字之後,他就知道,新一輪的風暴,即將來臨。

  大唐已經進入了千古未有的大變局之中。

  這個時候,再入官場,怕是要捲入到這種亂局當中。

  龍州,是在巴蜀。勉強還算避開了風暴的中心。

  可下邽卻避不開。

  之前,下邽和渭南,同屬華州。但現在,渭南,已經併入了藍田國。

  和藍田國一衣帶水的下邽,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自己的兒子,眼高手低,甚至可以說上一句頗為愚鈍。

  這個時候,自己離家,這張家的老小,怕是要在大火之上煎熬。

  想了良久,張德言,將手中的告示,遞給了下手的兒子張榮,嘆了一口氣問道。

  「關於告示上的內容,你怎麼看?」

  張榮對於告示上的內容,早就背的滾瓜爛熟。

  這張告示,還是他從友人手中,帶回來的呢。

  現在父親發問,張榮撇了一眼,有些不屑一顧的,隨口說道。

  「不過是收買人心罷了,有必要這麼重視嗎?」

  「再說了,佑聖帝君都已經是仙人了,還要收買這些黔首的人心?」

  「我實在是搞不懂!」

  聽了兒子這話,捏著一根鬍鬚的張德言,手一抖,直接拔斷了一根。

  他忍者下巴的疼痛,詫異的看著兒子,有些可憐的說道。

  「你就只看到了這些?」

  「再仔細的看看!」

  見父親如此鄭重,張榮也不敢再怠慢下去。連忙再次拿起了那張告示,重新再看了一遍。

  心中疑惑,難道是我疏忽了什麼?

  仔仔細細的看過兩遍之後,他這才有些遲疑的說道。

  「父親想要說的是,佑聖帝君有些吝嗇,種點玉米,還要都收回去?」

  「這不很正常嘛?現在玉米這麼貴重,誰家收穫之後,不想攥到自己的手裡?」

  張榮的一番話,讓張德言掩面長嘆。

  這個兒子已經養廢了,還是讓他儘早成親,生個孫子出來,再好好培養吧。

  他收回了張榮手上的告示,閉上了眼睛,有些頹喪的說道。

  「罷了,罷了。」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敢在這個時候,遠離家門?」

  「等任命我為龍州刺史的諭旨下來,我會辭去官職。」

  「我記得,我們家,在渭南還有一些產業。」

  「等辭官之後,就將下邽的產業全部賣掉,全家搬到渭南居住。」

  「這樣,我也會稍微放心一點。」

  父親的話,讓張榮大吃一驚。隋亂之後,張家一蹶不振。

  好不容易能入朝為官,可竟然就要這樣辭去,原因還是自己?這讓張榮頓時不知所措。

  在世人的眼中,這就是不孝。

  這讓張榮如何忍受?

  他連忙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問道。

  「可是孩兒做錯了什麼,惹父親傷心?」

  「還請父親提點,也給孩兒一個改正的機會!」

  「呵呵!」

  張德言自嘲的笑了一聲,搖著頭說道。

  「你要是做錯了什麼,那我還能提點提點你之後,放心離開。」

  「可就是你什麼都沒做錯,我才會徹底灰心的啊!」

  說著,拿起桌上的告示,指著上面的文字說道。

  「你好好想想,一小袋種子才是多少?能種兩畝地嗎?怎麼會需要兩頭耕牛,兩張曲轅犁?」

  「這分明是帝君,見三縣的百姓,土地多有拋荒。這才借出耕牛,讓百姓能儘快完成春耕,以免耽誤農時。」

  說到這裡,長嘆一聲,雙目無神,彷彿盯著書房的房梁,在神遊一般,幽幽的說道。

  「據我打聽,這玉米的畝產,能輕鬆達到十石以上。」

  「而告示中定的八石的標準,分明就是將這三樣送給這些黔首。」

  「關中百姓,骨頭太硬,素來傲氣。」

  「仙人這麼做,顯然就是想要治下的百姓,有一身傲骨,能站著活下去,而且活的更加的容易。」

  「你再看看告示的最後,除了留種,所有的收穫,都歸帝君所有。」

  「別說玉米的畝產,能超過十石以上,就算是超過八石,你捨得吃了它?」

  「這些百姓難道不會像是保存稀世珍寶一樣,保存這些種子,全部留種?」

  「怕是一顆都不會留給帝君。」

  「我在這張告示上,看到了帝君的仁義,溫柔。而你卻看到的是虛偽和吝嗇。」

  「你說,正逢大爭之世,我怎麼敢把你一人,留到長安和藍田攪起的漩渦之中?」

  父親的一番話,像是悶棍一樣,敲在了張榮的后心。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區區一張告示之上,還能看到這麼多的內容。

  往日的高傲,徹底的被撕的粉碎,這讓他一時難以接受,甚至想要痛哭出聲。

  以父親的才智,蹉跎這麼久,才得一個龍州刺史。

  看來自己這輩子,是無緣官場了。

  良久,張榮這才沙啞著嗓子,沮喪的說道。

  「既然父親都放棄做官了,為甚還要搬家到渭南?」

  「我們張家好幾代人,才攢下這麼多的家業,倉促放棄,怕是損失不小!」

  張德言再次無語的看向兒子,自己說了這麼多,他竟然連半點領悟都沒有。

  再說一遍,怕是依然還是對牛彈琴。

  不做理會,又怕他一腳踏入了漩渦當中。

  沉默良久,這才苦笑著說道。

  「大爭之世,爭的是權欲,爭的是力量,爭的是民心。」

  「世家與皇權,本來就爭個你死我活,現在,又有仙人卷了進去,難道我們張家還能置身事外?」

  「兩邊總要選一邊站,你是願意站在仁義,溫柔的帝君身邊,還是願意站在如狼似虎的世家身後?」

  「再說,站隊的話,你要是不付出一點代價,誰會相信你的決心?」

  「區區家業,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說罷,揮了揮手,讓兒子退出書房,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說道。

  「也好,明日就出發,去藍田求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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