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4章 薛兄,借你妹妹一用
第174章 薛兄,借你妹妹一用
薛瑱在書房中坐立不安,是等了又等,數著時辰一點點過去。才終於等到下人前來稟報,說是薛蝌跟陳恆都已進府。
薛瑱這才鬆口氣,正要出去迎客。就見到薛蝌拉著陳恆闖進來。這兩人的身形不知不覺又往上長一截,跟那些十五、六歲的孩子比起來,也是不相上下。加上嘴角逐漸長出的絨毛,容貌也頗具少年期的特色。
「賢侄……」還不等陳恆說話,薛瑱已經拉著對方要行禮的手,直接將陳恆請到位置上。
見薛瑱如此急不可耐,陳恆也不多廢話,剛坐下就問道:「伯父找我可是有什麼急事?」
薛蝌坐在陳恆身邊,亦是納悶的緊。他看著薛瑱原地盤桓兩步,才轉頭看著好友,探詢道:「最近胡家人,可有跟你吐露什麼口風?」
陳恆微皺眉頭,沒想到薛瑱的事情,會牽扯進胡家人。他想了想最近跟胡家的交道,都是兩家往來送禮,為陳青跟胡祥恆的婚事做準備。便搖搖頭道:「不知道伯父想要問的是什麼,我們倆家最近都在為婚事做準備,私下接觸的倒不多。」
離月底也就剩個十幾天,兩個兒女親家私下確實不好走動。陳恆說的也是實話,一旁的薛蝌看著十分著急。今早他出門時,薛瑱一把拉住自己,說要請好友上門。怎麼陳恆進了門,父親還吞吞吐吐起來。
「爹,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只管說就是。」薛蝌很是氣惱父親的猶豫不決,覺得沒有這樣找人辦事的。
薛瑱自己也是頭疼,見此,只好點點頭。也不回去書桌的主位,就近挑了個椅子,坐在陳恆的一側,開始將整件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八月初的時候,揚州的鹽商突然提出要約見薛瑱。兩方人在城裡挑了個酒樓,這相邀的鹽商卻很沒禮貌,一上來就尋問自己能否出資收購《景安日報》。
這可是薛家二房的命根子,薛瑱自然當場回絕。也不管對方又把價格報到三倍、四倍,直接甩袖走人。
薛瑱本以為對方就這麼算了,沒想到這鹽商好厲害的手段。一回頭,就連同城內幾個鹽商以重金買下《江南報》,聽江南報東家的錢家說,那是個十分誇張的數額,他實在決絕不了。
薛瑱聽到后,也就付之一笑。左右只要不是買《景安日報》,鹽商們愛買誰就買誰,跟他們薛家何干。
可結果誰想到,上旬時,王家的大少爺就派人請薛瑱吃飯。席上知會薛瑱:《江南報》那邊,準備用四成的乾股,換他手中《景安日報》的兩層半乾股。
薛瑱聽到此時,已經十分震驚。可等到王思義再說到:《江南報》以後準備三日一發時,才是真正坐不住。
本來城中的三家報鋪,按照各自的五日、七日、半旬的日期相互錯開,盡量保證不影響彼此的財路。
《江南報》這個行為,無疑是對薛家以及《景安日報》的直接搏殺。是要擺平車馬,準備來一場龍虎鬥。
這是簡單的商業競爭嗎?陳恆沉著臉,在心中細細想過,又覺得不太可能。如今的印刷技術雖在前明得到大力發展,可技術浪潮到底是沒來。
這裡面,每縮短一日的工期,所付出的成本和人力,都是成倍成倍的往上疊加。要是只為盈利,一座揚州城與天下州府比起來,又孰輕孰重?有這錢,還跟景安日報搶什麼份額,出了揚州不是更海闊天空?除非要的是揚州,而不僅僅只是報紙?
陳恆壓下心中的念頭,沖正在喝茶潤喉的薛瑱問道:「伯父,那後面呢?」
「就在昨夜,王家那邊再傳來消息給我。」薛瑱露出苦澀的笑容,「江南報鋪那邊準備在本月下旬,辦一場四州府報鋪的商會。我思前想後,起初還覺得他們是想謀圖會首之位……」
因大雨的阻隔,薛家雖一直想牽頭報紙商會之事,可一直未能成行。
薛蝌立馬問道:「難道不是嗎?」
你這傻孩子,薛瑱心中才抱怨過,還來不及說話。陳恆已經在旁搖頭,喃喃道:「不對,他們要的不僅僅是會首。投入那麼多財力,就是把揚州城都給他。想要轉虧為盈,也是難上加難。」
就是這個理啊,薛瑱一拍手,欣喜道:「賢侄說的極是。」
薛蝌也反應過來,他又不傻。只是偶爾有些學畫人的通病,遇事不愛細想,追求個心情快活。等他自己想明白,薛蝌也叉起雙手,一起思索道:「那王家的意思呢?」
「眼下還是跟我們站一起,可若是那頭的鹽商繼續加碼,我擔心他們會堅持不住。」薛瑱說的很憂心。畢竟在商言商,人家的條件要是足夠優厚,王家也沒欠薛家人情。大家和和氣氣分道揚鑣,也是常有的事情。
陳恆心中卻想,要是條件再優厚些,就相當於把到手的《江南報》送給王家,這樣值得嗎?揚州城還有什麼事,值得他們如此大動干戈呢?
腦中千絲萬緒,陳恆想遍城內最近怪異之處,也只想到一直稱病不出的林如海,難不成他們是沖著林伯父來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陳恆的眉宇都忍不住跳了跳。可此事,畢竟不好直接跟薛家人說,他想了想,又問道:「伯父,最近外頭還有什麼消息?」
陳恆還是在好奇,鹽商們動手的契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的膽子如此大。凡事,總要講個收益吧。
「是城裡的?」薛瑱問。
陳恆搖搖頭,揚州雖然大,可城內報業如此發達,尋常大事根本瞞不住揚州百姓。明白對方的意思,薛瑱也是趕忙低頭細想,良久,他才謹慎道:「我早年常在天下走動,跟邊關那邊商會也有些交情。」
薛瑱猶豫一下,道:「我最近倒是聽說了個事情,就是不知道真假,畢竟上頭也沒下公告。」陳恆耐心聽著,只等伯父繼續開口,才聽到一句,「我聽說,邊關那邊打戰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恆腦中如雷電劃過,心思狂震不已。曾經那些瑣碎的事情,一件件串到一起。
辛素昭趕赴邊關,林如海稱病不出,鹽商們的奇怪舉動,以及……
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彙集成一道巨大的風暴。陳恆強壓住心中翻湧的念頭,只對著投來好奇目光的薛家父子,鎮定自若道:「伯父的意思我明白了,胡家那邊的口風,我會去幫伱打探一下。伯父放心,無論如何,景安日報絕不會落在別人手中。」
薛瑱當即大喜,他今日等的,就是陳恆的這句話。當年報鋪初創時,薛家佔四成,胡王兩家各佔兩成。剩下的一成,一半給了陳恆,一半給了府衙和書院。
後來胡家因後繼乏力,跟不上報紙的持續虧本投入,就賣了一成乾股給王家和薛家。這樣算下來,薛家加上陳恆跟胡家,剛好有六成。
之前陳恆給他們寫定文書時,就明文規定過,報鋪的一切紛爭事務,以乾股超半數者說了算。
可以說,只要陳恆跟胡家站在薛家這邊。那景安日報還是薛家的產業,旁人鬧不出多大的亂子。
正事一說完,薛瑱的神情立馬輕鬆許多。心情愉悅的男主人,拉著兩個晚輩,講起書房內最近剛收的文玩之物。可惜陳恆心中藏著事,薛伯父才聊過幾句,他就起身告辭離去。
薛蝌是追著陳恆的步伐出來的,兩個相交多年的好友,誰不知道誰啊。走廊的路,才走了一半。他就迫不及待的跟好友問:「恆弟,你剛剛是不是想到什麼?」
陳恆也沒想瞞他,只是有些事自己還未理清楚,尤其是現在無法跟林伯父碰面,得到第一手的準確消息。所以他只道一句:「你猜我為什麼不跟伯父說。」
「呵。」薛蝌輕笑一聲,他知道陳恆心裡有想法就行,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打算。他陪著陳恆又走了幾步,又關心道:「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聽到薛蝌這樣說,陳恆一想,還真有件事情,可惜能幫忙的人不是薛蝌。索性直言道:「薛兄,我要借你妹妹一用。」
薛蝌聞言呆了呆,又點點頭,問:「需要現在過去說嗎?」他相信陳恆,知道對方找寶琴,一定是正經事。
「后宅之地,我怎麼好去。」陳恆無語的看了一眼傻貨,「你幫我去跟你妹妹說一聲,問問她什麼時候有空。按照她的空閑來,到時候還要出去一趟。」
「去哪裡?」薛蝌很是好奇。
「秋浦街。」
「行,你回去后,我就馬上幫你問。」薛蝌有多信任陳恆,光是聽到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也能二話不說應下,就看的出來。
陳恆點點頭,心中亦有感動。他本來是打算今日去的,可碰到薛家的事,秋浦街的事情只能先往後稍稍。
若是所料不差,景安日報說不定會成為日後的勝負手。
眼下腦中千絲萬緒,陳恆還需要晚上回家后好好理清楚。只是從薛家離開后,他倒是先去了一趟更要緊的胡家。
…………
…………
送好友出門后,薛蝌立馬掉頭直奔寶琴的住處。等他趕到時,寶琴正在閨房裡綉著女紅。見到這位稀客上門,寶琴只抬了抬眉眼,又看向手中的帕子,「哥哥倒還記得自己有個妹妹呢。」
「嘿,瞧妹妹這話說的。前段時間,送你去書院聽課的人,不還是哥哥我嘛。」
薛蝌繞著屋內走一圈,寶琴的房內自是整潔無疑。木架上擺的花草盆景不說,光是台上的擺件,就有不少是他平日買來送給妹妹。
看了半天,他指著架上的一處花瓶,頗為感慨道:「這瓶子送你都有三四年了,你怎麼還放著。今年生辰,哥哥再給你尋個好的,就去江西的景德鎮買。他們那邊的窯子,才能出上等色。」
薛寶琴一聽,就知道薛蝌是有事來求自己。索性放下女工,直接從位置上站起來。先引著自家哥哥坐下,又給對方倒茶,笑道:「就怕哥哥這禮物太貴重,不好收。不如這些尋常的擺件,裡面都是真心實意。」
「嘿嘿,確有一件麻煩事,要請妹妹幫忙。」薛蝌在寶琴面前,臉皮還是很抗打的,直接厚顏傻笑。
薛寶琴也不意外,將茶水推到薛蝌面前。自己攏著緋色裙擺坐下,用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道:「那就請哥哥好好說說自己的難處,妹妹聽著就是。」
「倒不是我。」薛蝌搖搖頭,端起茶杯抿過一口,見寶琴臉上露出認真思索之色,才繼續道,「是恆弟……」寶琴下意識挑了挑眉,繼續聽她兄長說,「他想要約你出去一趟,大概就是去秋浦街逛一逛。」
寶琴的小拇指一下一下的點在臉頰處,白色的袖子跟膚色襯在一處,更叫人賞心悅目。她略作沉吟,語氣莫名道:「他,可是碰到了難處?」
「應該不是。」薛蝌搖搖頭,「我看他那副樣子,倒像是咱們家碰上事。只是恆弟愛藏事,不到水落石出之前,不肯跟別人吐露半句。」
薛蝌把薛瑱今日找陳恆的事情一說,又看了寶琴一眼,見其臉色十分淡然鎮定,決定再添一把火。
「妹妹,哥哥這個好友,你是知道的,絕非孟浪無禮之輩。他對我們家又有恩,難得開這個口,你叫哥哥我如何好意思拒絕。哎,可惜啊。也就是他沒求著我去……」
他說的又快,一套詞可勁的吐嚕,語氣又如此深情動人,顯然也是擔心妹妹拒絕。也不知剛剛在陳恆面前一口答應的人是誰,真叫這個兄長犯難啊。
薛蝌還想給寶琴說說情,結果他妹妹卻道:「我也沒說我不答應啊。」
「我肯定……啊?!」薛蝌說到一半的話,被堵在嘴邊。先是遲疑,后是驚喜。他拍著桌子起身道,「我就知道我妹妹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那你挑個有空的日子,我馬上去給恆弟說。」
寶琴想了想,說了個不遠不近的日子,「三日後。」
「啊?!」薛蝌一呆,他猶豫道,「三日後,我要陪爹爹出去一趟。這事之前就說好的,妹妹,你要不換個日子?」
「我這兩日,也要在家裡做女工呢。」寶琴替直接解釋道。
「這話說的,事有輕重緩急嘛。娘親那邊,我替你說就是。」薛蝌大包大攬道,「反正你平日在家裡也沒事幹,不如挑個我能陪你出門的日子。」
薛寶琴越聽臉色越黑,對著一旁的丫鬟道:「春雁。」
「誒,小姐,我在。」
「送我哥哥出去。」寶琴朝著嘀嘀咕咕沒完的薛蝌一指。
「是,小姐。」春雁分得清輕重,立馬架住自家大爺的胳膊,「大爺,得罪了。」
「妹妹,我是你親哥啊。好妹妹!!!!」
………… …………
陳恆是從胡家後門進去的,也是從後門離開。裡外一趟,來的悄無聲息,走的心滿意足。胡源沒親自送,只讓胡祥恆出面,送送這位親戚。
這兩人走後沒多久,胡家就有幾個親戚趕來做說客。這樣的情況,近日也有許多次。他們拿出鹽商開的條件,說的無非就是對方肯出高價,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一再勸胡源不要錯過。
胡源剛跟陳恆談完,心中已有了主意。此時更不願聽他們嘮叨,只擺擺手就否了他們的意思。他的一意孤行,不免引來族中長輩的訓斥嘮叨。
可胡源如今羽翼已豐,加之父母也不願多管束這個有主見的兒子。上頭無人給壓力,胡源就更不想聽這些旁支廢話,直接命人將叔叔伯伯們都禮送出去。
等到送完陳恆的胡祥恆回來,坐到胡源的面前,小心的替陳恆敲起邊鼓,「大哥,你可不能聽信讒言啊。我們家雖然跟薛家來往不密,可也不能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什麼亂七八糟的。」胡源不免斥責他一句,自己這個二弟,還是要找個有主見的媳婦管著才好,「外頭的事情,你少操心。這次是有人想火中取栗,跟你說,你也聽不明白。」
你什麼都不說,我才更不明白呢。胡祥恆也是氣結,自己都要成婚了,怎麼哥哥還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
「最近外頭要是有人找我,就說我病了,改日病好,必定親自登門拜訪。」胡源也懶得理會弟弟的小情緒,直接把他推到台前,準備拿來替自己擋一擋風頭。
胡祥恆點點頭,知道哥哥此舉是為了躲人。
「那來的,要是我內弟呢。」
這都沒成婚呢,就已經內弟內弟喊上了?胡源頗為恨爹不成鋼道:「都叫內弟了,能是外人嗎?」
「哦,你又沒說。」胡祥恆也滿臉無辜,不知道他哥生的哪門子氣。
…………
…………
陳恆回到家,草草吃過一頓飯,就直接回到房間。緊隨其後的信達,替兄長開了窗戶,見其坐在桌前沉思,也往屋內一坐,忙起自己的事情。
小小的木窗對面,正是英蓮的閨房。只是兩面本該相對的窗戶,卻被封氏用木板封住一扇。
有些事,挑明了就是這點不好。封氏擔心女兒的清譽,只好出此下策。這也沒辦法,要等陳恆能娶親,最快也要兩、三年呢。
這當中,但凡有個什麼變故,或是陳家人改了主意,耽誤的都是自己女兒。封氏沒出言直接婉拒,已經算是十分疼惜英蓮。
陳恆今日沒有左顧右盼的心思,他坐在桌前,拿著紙寫寫畫畫。所有他覺得重要的事情,都被一一寫在紙上。他知道,這是他唯一接近真相的辦法。
外頭髮生過的大事,無非三大件。去年的旱災、今年的澇災,以及邊戰。
最後一件事情又是剛發生不久,考慮到裡面的情況聯繫。陳恆在紙上寫下錢、糧二字。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自然是家喻戶曉。不論是戰是和,出兵抵禦是肯定的事情。不搏殺幾個來回,何來談和之由?
那沿著這條線出發,想要抵禦外頭的敵人,就需要錢、糧。朝廷去年大旱時,就從江南多地調糧,手中顯然是缺糧的。這兩年災情不斷,收成肯定不好,稅賦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般想過,陳恆提起筆,在錢字上畫了個圈,又在旁邊補了鹽商的字樣。鹽商之後,又補上報紙二字。
鹽商們如此大肆砸錢,是為了躲避府衙找他們徵召錢兩嗎?陳恆又想了想,前後兩次大災,揚州府衙的庫銀肯定也花去不少,畢竟其中不論是救災安民、還是籌建秋浦街都是可見的大項目。
如果朝廷要府衙上交稅錢,林伯父的府衙肯定拿不出來,上頭會不會怪罪呢?陳恆想到這,拿起筆,再紙上繼續寫到:黨爭?
那報紙在其中的意義呢?陳恆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要是有心人在報紙上刊登對林伯父不利的謠言,再有人呈送到京師,那朝廷里的人,真的能保住林伯父嗎?
如果林伯父在城內強徵稅賦,引起民怨沸騰。那報紙上登的話語,是否又會變了個模樣呢?
是陰謀?還是陽謀?
事情的原貌一點點被還原出來,久久不動筆的陳恆突然拿起紙張,將它遞到油燈上,看著白紙被火焰一點點吞沒。
坐在遠處看書的信達被陳恆的舉動嚇了一跳,「二哥……」
「沒事,沒事。」陳恆拿手拍了拍燒成灰燼的紙張,又揮了揮空氣里的刺鼻氣味,笑道,「這紙已經沒用了。」
「哦。」知道陳恆不想說,信達也沒多問。只拿過掃帚,將地上的垃圾掃到一處。
…………
…………
溶溶月色之夜,黃府內,一片燈火通明,載歌載舞的熱鬧場景。志得意滿的李卞,正和幾個鹽商坐在廳中,欣賞著面前歌女撥弦彈奏,舞娘躍動的身姿。
「李大人,此計真是高啊。」黃文東湊身上前,替李卞倒滿杯中酒。
這幾日他才見到什麼叫讀書人的狠辣手段。原先自家的發財手段,跟對方的殺人不見血比起來,真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李卞端起酒杯笑笑,對這些讚美視若無睹。他心氣雖高傲,可也不會被這樣的情緒綁架失智。腦中思量著局面可能存在著的不足之處,李卞對著周遭的鹽商尋問:「你們可有什麼把柄,落在林大人手中?」
見面前的人都露出凝色,李卞索性道:「事已至此,大家還是坦誠些為好。你們不妨把家裡的事情,都好好想一想。趁現在為時未晚,讓本官儘早給你們做些盤算。」
說完,李卞看了面前的歌女舞娘一眼,直接揮手讓下人們帶她們離去。剛剛還熱鬧的廳內,頓時陷入沉默。
李卞也不管心神不寧的鹽商們,足足晾了他們一刻多鐘。見到火候差不多,才指著末端的一個鹽商開始尋問。
這次問話,語氣更加親切熱絡,李卞拿出自家人的口氣,以寬鹽商之心。一副只要對方有難事,保准替對方擺平的態度。
可這兩方人,合在一起也沒多久。鹽商這些地頭蛇,雖然依附在李卞這條過江龍之下,心中還是敬畏多過信任。他們看中的是李卞手中的權勢,以及背後的顧首輔,而不是李卞這個人。
這樣算下來,那個還敢說真話。明面上個個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家風清白,都是老實百姓。
李卞也自信,他的自信來源於自己的才智,以及手中的權勢。他相信,這些人見識過自己的手段,肯定不敢欺瞞自己。天下的聰明人就是這樣,他們不一定信人,可一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聰明才智。
問完三五人,李卞才把話轉到黃文東身上,「黃兄,你呢?」
黃文東坦誠的笑道:「沒有沒有,李大人放心,我們黃家做事,手腳都乾淨得很。」
李卞上下掃視他一眼,也就是他在揚州待得時間不多,不太清楚黃家的底細,這才點頭相通道:「如此最好。」
一番緊張的問話結束,李卞這條過江龍,終於端起酒杯,對著底下的眾人道:「諸位,且飲了杯中酒。」
座下人見此,無不滿飲一杯。
先前才被轟走的歌女舞娘,又被請回來。府內,仍就開始載歌載舞。
…………
…………
林如海最近很閑,閑到他今日獨自在書房裡,一手白棋、一手黑棋,玩起左右互搏之術。不能出門的日子,他大多都是這樣度過,也虧林如海能忍得住。
也許是老天看他太無聊,純心給林如海找點事情。已經升任知州的張尚賢,突然走進林家書房。
「大人!」張尚賢一進來,就先行禮。
「賢弟,何須如此。快來看看我這局棋,下的怎麼樣。」林如海笑著朝張尚賢招手。可等對方快步上前,張尚賢卻說出一個林如海早已等候多日的消息。
「關在府衙大牢里的那幾個人死了。」
林如海一聽到這個消息,左手拿起白子,笑了笑,將棋子落下后,才說道:「終於來了。」
他等了幾個月,給了對方這麼多機會。原以為對手的耐性這麼足,還需要多等些時日,沒想到最後還是憋不住。
「怎麼死的?」林如海還挺好奇對方用的手段。
他沒問是誰,不論是李卞、還是黃文東,落過子就好。
誰下的,反而不重要。
「下毒。」張尚賢沉著臉,嚴加看守之下,還出了這檔子事。他這個代管的知州,臉上也是無光,「是在飯菜里下的毒,可惜送菜的獄卒已經咬舌自盡。」
「呵。」林如海笑笑,右手拎起黑子,落在棋盤上,很是悠閑道:「誰說他死了,不是給我們救活了嗎?」
「啊?」張尚賢很是吃驚,待明白過來林如海的意思,他雙眼也是發亮道,「那屬下就讓人在外頭這麼傳。」
這次,輪到他們府衙做一做垂釣的姜太公了。想到這,張尚賢已經有些興奮。
林如海點點頭,又挽起袖子換了個坐姿,審視著棋盤,惋惜道:「一步錯,步步錯。這黑棋,算是讓我走死了。」
張尚賢不通棋藝,也不好評價上官的棋術,只拿著要緊的事,好奇的問道:「大人,那徐麻子等人,現在被關押到何處?」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張尚賢知道自己多嘴了,趕忙拱手告辭。
等對方走後,林如海也不去收攏棋盤。起身來到窗邊,對著明明月色發獃。漆黑的夜色下,群星璀璨,只在白雲低垂處,隱隱有一抹橘光照亮。
順著窗戶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城外。此處有一處營地,正是辛耿率領的揚州衛所在。
自從辛耿因秋浦街一事進城回來后,營地里就展開日夜兩訓,很是磨人。
本來還要寫一段胡家回面的事情,想了想,影響不大,就刪了。直接砍去一大截字數。
兄弟們,真別說我水哦。
求票,求票。又是近八千字的章節,不算補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