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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204章 小孩子(加更!!!)

  第204章 小孩子(加更!!!)

  因考慮到要出門做客,不好穿的太過隨意。陳恆只好回到屋內,重新換過一身裝束。信達閑來無事,也去幫著自家哥哥整理穿戴。


  這倆兄弟一走,馮紫英就抓著柳湘蓮的胳膊不住埋怨,「二郎,我的好二郎。你快給我說說,你這兄弟在兵部哪個司任職啊?」


  柳湘蓮也看出對方的急切,當即直言道:「在總部。」


  揚州會館還沒有往來的學子,空空蕩蕩的堂上,馮紫英怔在原地。他原先還期望陳恆是在駕部、庫部這樣主管後勤的清閑衙門,現在一聽是總部,真可謂是五雷轟頂。


  兵部四司,權屬各有不同。此處到可只說總部之事。總部主管武職官員的考核、職務升降、以及承爵等事務。


  滿頭黑線的馮紫英,頭疼的就是後頭這個。勛貴人家的承爵,除了四王八公之類的超品,由禮、兵二部協理,出具檢驗文書後,上交聖意獨裁。剩下的武官中,凡二品之下的承爵之事,日理萬機的陛下,也會更多的考慮兵部對勛貴子弟的看法、評價。


  除非,馮紫英的老爹在外頭血戰至死,立下汗馬功勞,藉此讓馮紫英闖入李贄的視線。不然,作為一國之君,是沒什麼機會注意到神武將軍有幾個孩子、人品如何。兵部說誰的品行好,李贄自然會聽信大臣的判斷。


  無他,人的精力有限。姓朱的老人,對此一定認可。


  再說這神武將軍還是從三品的武官。只要馮唐百年之後,馮紫英想要承爵,就少不了跟兵部打交道的時候。


  犯事的是薛蟠,又不是寶玉。馮紫英心中咒罵一句,不值當,不值當。


  不過考慮到自家跟賈府的關係,馮紫英還是從旁拉過一個親隨,當著柳湘蓮的面,吩咐道:「速去酒樓找寶二爺他們,就說百香樓太遠,走起來不方便。」見親隨連連點頭,馮紫英聽到裡頭的走路動靜,忙道,「跟那個姓薛的說,要麼再尋個好地兒,要麼就直接去我們馮府,由我親自設宴待客,讓他自己掂量著辦。」


  「我走南街那條路過,回頭得了消息,你就沿路來尋我。」說完,不等下人答覆,馮紫英又推了親隨一把,只把後者推的踉踉蹌蹌,磕絆幾步,才撒丫跑個沒影。


  柳湘蓮在旁看的真切,聽到百香樓的名號,也是又驚又怒,小聲道:「好啊,我好心替伱來說和。合計著,你要連他們一起算計我兄弟。」


  說到怒處,他已經抓住馮紫英的手,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其實這百香樓,也是京師里出名的好去處。可謂是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只唯獨一樣,此處是個喝花酒的地兒。勛貴子弟去得,也愛去。卻是文官們不好去的地方。


  馮紫英更是連連叫屈,他來之前也不知道陳恆已經出仕啊。但此時解釋起來,實在麻煩。加之自己跟薛蟠的關係,算不上多親厚。他就改口道:「就是因此,我才要跟你們走一道,給陳家哥哥當個萬一。二郎,你說我夠意思吧。」


  聽到這話,柳湘蓮才鬆開手,臉上雖是余怒未消,到底也沒繼續為難馮紫英。等到陳恆領著信達再出來,兩人已經神色如常的站在面前。


  為了給薛蟠留出騰挪的時間,馮紫英借故誇了誇陳恆的衣物,打聽一下秋浦街的事情。一番閑聊,才領著三人坐上馬車。


  一行人,走的極慢。陳恆也不在意,正是大雪初停,雲高群山一層,天高雲萬丈。萬里晴空,應是錦繡山河雄踞大地。


  …………


  …………


  這頭的薛蟠跟賈寶玉得了馮府親隨的口信,前者也是一陣苦惱。他到不是怕個兵部的小官,左右自家靠的是宮裡和戶部的關係。


  陳恆要是在戶部任職,薛蟠還要思考一二。一個兵部的人,還能管到他們奉旨經商的紫薇舍人家不成?可這個姓陳的,背後不就有太孫的影子嘛!


  叫薛蟠頭疼的就是這個。他雖然莽撞,可腦子到底沒壞。知道自家的好壞,全靠宮裡的幾分恩寵。一時急開眼,埋怨著姓陳的,京師那麼多去處,那日非得來榮國府街上轉悠作甚。


  寶玉難得見薛蟠犯難,又是好笑又是覺得無聊。他的想法,跟薛、馮兩人又有不同。寧、榮的牌子立在這,他還是個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真要說起來他要喊李贄一聲姐夫,賈政還是個國丈爺呢。


  這是多顯赫的門第啊,這個寶少爺今日會來此,完全是給薛大哥助拳。再來,也是好奇陳恆這個人。林妹妹當年在家,提他不是一次兩次。賈寶玉不好奇,就有鬼了。


  見薛蟠左右沒個主意,淡定的寶玉就從容道:「既是要換個地頭,那便早做決定為好。百香樓不行,我們去曉濤閣也不錯。」


  曉濤閣在京中亦有盛名,臨河望山,日出日落皆有一番景色。


  薛蟠卻搖搖頭,這都什麼時候了,再去曉濤閣訂位置,怎麼喊得到。他轉了一圈視線,想到紫英說的馮府,就把目光看向寶玉。


  這賈寶玉也不呆,一瞧著他的目光,哪裡不知道對方的算盤。忙做搖頭狀,「不可不可,我家是多清凈雅緻的地方,受不了這些國賊祿鬼上門。」


  好少爺,這都啥時候了,還講什麼清凈雅緻?你家大觀園是誰出的錢,你自己心裡沒數嗎?薛蟠心一橫,就道:「我帶著人去梨香院即可,左右也不過走趟大門前。只菜樣上,需要你幫著跟鳳嫂子打一聲招呼,借你們家的伙夫使使。」


  寶玉本還不願同意,見薛蟠跟馮府親隨都是急色,這才點頭答應。


  長隨見寶二爺終於點頭,立馬轉身往樓下跑去,擠過一排排人群,朝著馮紫英趕來的方向沖。


  薛蟠和賈寶玉也未作停留,直接下樓騎上馬,就朝著自家急行。好不容易趕到榮國府,正撞上三春、湘雲等諸位妹妹在此跟寶釵相會。


  這事說來也是有趣,林黛玉走後,不知何時開始,幾位姐妹似乎都習慣在梨香院聚會。幾位妹妹一聽到外頭的動靜,便差人前來打探。


  先是一人回報,說是二爺、大爺回來,正在前頭置起桌面,看上去要待客。


  又有一人回稟,說來的客人姓陳,有馮家公子、柳家公子作陪。


  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幾位妹妹照舊在後宅說著閑話。半響,鳳嫂子的丫鬟平兒,卻捲起門帘走進姑娘中。


  「平兒姐姐。」這是鳳嫂子的人,幾個小姐叫著也是親熱。


  平兒把人一瞧,見自家的小姐們都在此。就對含笑的寶釵道:「早說了,讓寶小姐聽老太太的安排,直接搬進院子里,你們姐妹們一起頑,也方便些。你偏不肯,倒讓家裡的鳳凰兒,只往你這頭鳳處飛。」


  王熙鳳親手調教出來的人,口才是何等了得。一句話,既誇了三方人,還把梨香院比作一株梧桐樹。


  寶釵笑著搖搖頭,「雖說客隨主便,可也不能因為老太太疼愛晚輩,我自己就少了分寸。」


  此一時彼一時,自從林黛玉走後。寶釵就在姐妹中拿住了主動,到現在還日日住在梨香院。她跟寶玉到這個階段,搬不搬去大觀園,都沒什麼影響。甚至說,住在梨香院還要好些。不讓男人費些勁,不離得遠些,怎麼瞧出一個人的好來。


  至於這話嘛,說的好不好,那當然是好的。只是明事如平兒,心中卻有兩番感想。你們薛家要真知禮到這個程度,就該早早搬離才是,哪裡會聽不出老太太借大觀園之故,點一點你們家是外客長居的不便之意。


  可大觀園的修建,薛家出力又最多。平兒作為王熙鳳的的得力手,對賬目之事反倒比府里的小姐們更清楚些。


  兩人打了個來回,見過了招,才算隱隱罷休。這兩人的矛盾,又是落在王熙鳳身上。賈寶玉眼見年紀漸長,王夫人又屬意寶釵做兒媳婦。賈母當年說賈家有兒媳婦管家的傳統,藉此將王夫人的管家權給了李紈,又從李紈那邊給了最得心意的王熙鳳。


  寶釵要是嫁進來,那到時候跟王熙鳳爭權的就是此人。偏偏薛寶釵又比寶玉大,說不好這兩年就有可能完婚,王熙鳳又怎麼甘心坐以待斃。平兒的想法,自然是要跟王熙鳳一道。兩人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探春卻突然笑問:「平兒姐姐,今日怎麼來此?」


  「害。」平兒解下防風斗篷,也是無奈道,「寶二爺前頭急匆匆差人來吩咐,說要替薛大爺置辦一桌酒,接待貴客。我擔心下人辦事不利,就來問問客人的忌口、好惡。」


  原來是這樣,探春點點頭。寶釵也對來客好奇,不知道自己那個不正經的大哥,又折騰什麼幺蛾子,就問了客人的來歷。一聽到對方是來自揚州的讀書人,大家已經紛紛笑。


  「也不知道林姐姐在揚州如何。」


  「說起來,真是有些想她了。」


  姐妹們還在說笑,史湘雲卻突然大叫道:「哎呀!!!」


  「怎麼了?!」見其作怪,眾人忙問。


  「你們想想剛剛聽到的,來人姓陳,又是讀書人,又是揚州人士。你們說說,像不像一個素未蒙面的老熟人?!」史湘雲豎起一根指頭,考起眾人。


  大家還在困惑,探春已經拍掌笑道:「你想說的,可是林姐姐的兄長?!」


  「哈哈哈。」史湘雲只笑著,也不作答。她心思古怪,說是一出,就是一出。


  眾人卻來了精神,她們也是少見薛蟠、寶玉如此大動干戈,越說越覺得靠譜。偏這事,到底是大家猜測,最後也只能當個樂子。總不好客人來了,她們躲著後頭悄悄看吧?

  「誰說不能?!」史湘雲又道。


  她一說,寶釵就開始後悔。怎麼大中午的,偏讓史湘雲喝多了酒呢!

  …………


  …………


  怎麼又來了?

  從馬車下來的時候,陳恆站在寧榮街上,面露幾分困惑。他看了看陪行的馮紫英,笑問:「你想的主意?」


  「哪兒能啊,定是主人家的一片心意。」馮紫英忙笑,又朝前一伸手,「陳兄弟,請。」


  梨香院是套獨棟的宅子,自帶門院。只後頭有條小路,通向裡面的賈府。陳恆跟柳、馮二人拾階而上,才到門口,下人們已經上來引路。


  過了半邊庭院,見草木皆被皚皚白雪覆蓋,亦是風景成趣。復半,至中堂。四人走進堂內,薛蟠、寶玉已經起身相迎。


  這就是有中間人的好處,兩方人前頭才做過一場,也就是馮紫英在兩邊都有交情,才能居中介紹,調和起大家的氣氛:「這是榮國府的賈寶玉寶二爺。我們一般叫他二哥、二郎。」


  「這是紫薇舍人家的薛蟠薛大哥,今日要賠罪的就是這個憨貨。」馮紫英笑過一聲,又介紹起客人,「這是揚州府的陳恆陳大哥……」


  陳恆對著面前如玉的少年拱拱手,道:「當不得大哥之稱,表字持行,叫我一聲持行即可。」


  叫大哥什麼的,太親近,沒必要。叫個表字,就夠了。


  賈寶玉的穿著,跟平日區別不大。他對陳恆上下一瞧,見對方氣宇軒昂,神采飛揚。心中已冒酸氣,又聽對方有表字,一舉一動也像極了大人,忍不住道:「你年歲也不大,怎麼這麼早,就取了字?」


  這話問的有些不禮貌,陳恆眯了眯眼睛,又笑道:「赴京歷事,師長擔心我跟人交往多有不便,就起了表字。」


  馮紫英擔心寶二爺說錯話,比起薛蟠,他更關心此人的心情。忙道:「你們可不曉得,持行兄現在在兵部歷事,管的就是我們這些人家。哈哈,呵呵。」


  他忙打著哈哈,就盼著眼前的主人家,能聽出話里的意思,別給兩方人添堵。


  薛蟠卻有兩副面孔,對上一套,對下一套。對不如自己的人家,那是霸道蠻橫的很。要是有些需要之處,薛蟠身上又有勛貴子弟該有的機靈和善變。


  想到對方身後的太孫,薛蟠忙道:「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今日我託了馮兄弟的面,特來給陳兄弟賠禮道歉。」


  說完,薛蟠一彈袖,十分標準的行過一禮。


  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陳恆側了側身子,讓了這一禮,只說道:「些許小事,不必如此。」他此來,只為看一看賈寶玉的廬山真面目。仇不仇的不重要,不過是一群不會多打交道的人。


  馮紫英在旁打著圓場,又介紹過柳湘蓮,才讓薛蟠趕緊請人坐下。一共五人,圍在圓桌前,另有下人往返前後宅,替平兒問詢著客人的口味。


  史湘雲和探春領著姐妹們躲到屏風處時,正好見到幾個少年郎在放言閑談,她們聽著外頭的聲音,無不小心探望。


  「聽到了嗎,真的叫陳恆誒。」


  「長啥樣,林姐姐的兄長到底長啥樣?可是跟她說的一般黑。」


  「我認出來了,不黑不黑,倒是比想象的要白一些。」


  「你怎麼知道是他?!」


  「你看他身邊的那人,好看的跟個女人一樣,必然不是。剩下的一個,自稱姓馮,想來也不是。」


  寶釵本來是不想來的,架不住探春跟史湘雲的拉拽,這才無奈陪同。偏這時,又聽著自家大哥不住賠罪,一時也是頭疼起來。


  自己這哥哥,怎麼又在外頭惹下禍事來。寶釵微微探頭,也是存了幾分好奇。想看一看林黛玉誇了又誇的兄長,到底是何模樣。


  見其雖是一表人才,可比之寶玉,確實多有不如。會不會讀書還看不出來,只說這長相、打扮,寶玉已經不知勝了對方多少籌。


  史湘雲下意識打了個酒嗝,又用手推了推身邊的探春,「三姐姐,我看林姐姐的兄長穿著舉人的衣服。你常跟林姐姐有書信往來,可知道他幾時通過的鄉試,這次又考中第幾?」


  此事,黛玉還真沒在信中提過。她們倆姐妹的書信,說的都是各自的生活瑣事。誰家姐妹放著好好的私下話不聊,聊一個外姓男人啊。探春搖搖頭,見此,史湘雲又把目光看向外頭。


  外頭的馮紫英,正在叫苦不已。這陳恆真有意思,一坐下來,就盯著賈寶玉上下猛瞧。你說他要是想靠一靠賈家的富貴,對方又不接薛蟠的話茬。


  注意到陳恆的神色,看上去更像是在觀賞一件奇物。馮紫英沒辦法,只好常常出面打圓場,好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陳恆對此,也是有意為之。只因前番賈寶玉的不禮貌態度,讓陳恆察覺出對方,心中必然對自己有些氣性。陳恆雖不知道此事因何而起,不過也不在乎,放馬過來便是。


  賈寶玉被陳恆一直看著,以為對方在林妹妹口中聽過自己。就感興趣道:「陳兄才從揚州來,不知道可有林妹妹的消息。」說完一句,他又補充道,「九月我才給她寫過信,看她一直沒回,我就擔心她碰上什麼難事。」 該說不說,賈寶玉對林妹妹倒是挂念的緊。


  只是她能有什麼難事,林伯父現在可是揚州知府呢。黛玉在揚州,想出門就出門、想教書就教書。過的可比你舒服多了。陳恆笑了笑,只淡聲道:「她一切都好,有勞賈兄挂念。」


  這話聽著,真叫賈寶玉發酸。什麼叫她都好,什麼叫有勞我挂念?論起關係,我還是她表兄呢,你跟我家表妹又是何關係?


  心中的想法,都寫在臉上。賈寶玉神色一難看,薛蟠和馮紫英都開始犯難。今日他們是要作和賠罪,這位爺可別犯軸。


  見寶玉當面甩臉色,陳恆也是不客氣。他本不想難為這孩子,隱下林妹妹給自己回信的事情,免得讓人難堪。既然賈寶玉要蹬鼻子上臉,那可就怪不得人了。


  「月初才收的妹妹的信,她在信里還說了些京師的小食。原本今日該去看看的,到時也好回信答覆。可不巧,被你們約來此處,只能放到明日了。」


  陳恆也是起了玩心,故意陰陽著賈寶玉。他奮力拚搏來京,可不是為了仰人鼻息度日。


  果然,賈寶玉聽到此話,體內立刻如烈火燒心,真是焦躁難耐。再見陳恆的臉,見其鎮定自若的臭臉,更叫一個『氣不打一來』。


  林妹妹,林妹妹,你為什麼只給他寫信啊。此等小賊,到底有什麼好???長得黑皮黑心,完全是個附庸風雅之人啊。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賈寶玉本來只是看輕陳恆。現在倒好,他倒是更想給對方一些難堪和回擊。也算是把在黛玉那頭受的委屈,都算在陳恆頭上。


  柳湘蓮最是淡定,一個人吃菜吃的過癮。他的鴛鴦劍就別在腰間,真打起來,一屋子人都不夠他一個人砍的,才懶得理會這些嘴皮子功夫。


  陳恆更是無所謂,寶玉這身板子,叫他動手打自己,賈寶玉肯定沒這個膽子。要是敢當著自己的面摔玉,陳恆也不怕,直接叫信達亮出令牌就是。太子爺的令牌在此,總比你一個世子玉好使吧。


  好在寶玉忍了忍,最終沒有發作。只憤憤端著酒杯,小飲幾口。腦中轉著念頭,思考著之後如何整治陳恆。


  陳恆才讓寶玉暗吃一個癟,心中也是快意,難得伸手動了幾筷子。


  見兩人都是不說話,薛蟠趕忙接過話題。到底是脾氣蠻橫的人,養氣功夫還不夠足。話題繞了幾圈,薛蟠就把話暗暗指向晉王府。


  陳恆皺著眉頭,如果說對寶玉還只是挑笑、捉弄。對薛蟠的打探意圖,他就是不耐了。這種帝王人家的事情,也是你能打聽的?也是我能方便說的?


  見陳恆睜眼看向自己,薛蟠也是故作無辜,笑道:「要是不方便說,陳兄不說就好。」


  這呆霸王,到底是想欺陳恆年輕,想用起激將法來探口風。心中更是抱著,萬一陳恆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就給對方點顏色看看的想法。沒辦法,現在薛家要傍著賈家。哪怕他再想平息此事,眼下寶玉發脾氣,薛蟠也得以寶玉的心情為主。


  「嗯,確實不方便說。」陳恆擦擦嘴,答的十分隨意。他去晉王府的事情,確實沒有隱瞞的必要。可別人打聽自己在晉王府的經歷,呵,自己找死可別拉著無辜路人一起去三途川。


  偏偏陳恆這份無所謂的態度,更叫薛蟠疑慮。這世上,多的是沒關係硬攀關係的人。可那些真正有關係的人,反而深怕給彼此帶來麻煩,拚命想要隱藏。


  這揚州來的小子,到底是什麼路數啊?!該不會是在詐唬我吧。薛蟠一時也是拿不定主意。


  裡頭的姑娘們看了半天,見外頭的談話氣氛越加怪異。除了喝了酒的史湘雲,探春、寶釵都察覺出不對勁。她們原本以為,會是賓至如歸的和睦場面呢。


  她們對視一眼,目露些許擔心,都是挂念著自家兄長。賈、林兩家到底是親戚,怎麼落到晚輩身上,就成了劍拔弩張呢。還是林黛玉的兄長,根本不知道賈、林兩家的關係?

  待兩位姑娘再往外頭看去,陳恆等人的對話,已經被馮紫英拐到兵部上。客人是初來京師,要是主人只說本地的風土人情,客人插不上話,不免冷落客人。


  這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陳恆挑了幾樣能說的,權當成酒桌上的談資,只泛泛的聊著,順勢也估摸著辭行的時間。


  今日他跟賈寶玉幾番對話,也是看出對方的底細。終究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孩子,哪有後世網上說的那般玄乎,各種暗補的出彩心理。


  也許有人會說賈寶玉的憐香惜玉,溫柔貼己。可這事在陳恆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真要是個好男兒,就替家人撐起一片天。也讓親人妻兒,有個安心遮雨之地。


  都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那無能為力又不肯奮起一搏的深情,怕是連草都不如。男兒有淚不輕彈,最不值錢的,也是男兒淚。有這功夫,還不如轟轟烈烈拼他娘個痛快。


  人的性格,各有不同。既然不同,那就不必相容。陳恆一路走來,憑的是苦學,是才幹,以及一點點命運的垂青。可賈寶玉這副束手空談深情的性子,他是看過一次,就覺得乏味。


  今日的聚會,原本到此也該差不多。偏賈寶玉在臨近散場時,補了一句,「陳兄千辛萬苦的趕來京師歷事任職,一定少有出門遊玩的機會。這次,不妨趁著年關休假,我給陳兄說幾個去處。雖不如我家的院子,可也是天下一等一好玩的地方。」


  陳恆聞言,滿頭黑線。這樣的話里藏話,今日著實聽了不少。寶玉自覺聰明,說的遮遮掩掩。陳恆卻是洞若觀火,將少年隱晦的炫耀,一覽無遺。他也懶得再跟小孩子計較,只覺得寶玉的舉止可笑。便懶洋洋的抬手,說道:「那就先謝了。」


  吃飽喝足的柳湘蓮,終於是回過神。靠在身後的椅子上,輕輕拍著肚皮。聽到此話,實在是憋不住,發出猖狂的大笑聲。


  賈寶玉不知何故,皺著眉頭問了聲『為何發笑』。


  柳湘蓮搖著頭,道:「你說的地方好不好玩,我是不知道。不過他……」柳湘蓮一指陳恆,「他來京師的路,可絕對稱不上千辛萬苦————」


  柳湘蓮故意拉長一下尾音,又道,「陛下親自下旨派使,遣白馬,坐官船,一路腳不沾地。人剛下船,就被禁衛接去宮裡面聖。要這樣也算辛苦,真是羞煞旁人了。」


  馮紫英在旁聽的一驚,沒想到陳恆還有這樣一段經歷。賈寶玉更是氣出內傷,他原想擺擺自家的富貴場面,沒成想對方來了個更狠的。今日的賈寶玉,著實是有些背運。


  許是戲文看多了,賈寶玉來了一句,「不知陳兄可是上陣殺敵過,還是立下何等潑天功勞,竟得陛下如此相待。」


  陳恆已經準備起身,他今日還要帶信達出門逛逛呢,只不耐道:「說來話長,還是不必說了。」


  此事能不長嘛,也唯有信達、柳湘蓮這樣的當事人能知曉。


  眼見陳恆要起身告辭,賈寶玉又追著他的身影問:「那陳兄有如此才學,鄉試的成績一定很不錯吧。」


  林妹妹常誇她這個兄長會讀書,連考幾個案首。他就不信這次也能讓對方考出好成績。賈政這次出府任一方學政,臨走之際,也是給兒子講過鄉試的難度。


  望子成龍的賈政,希望兒子能奮發向上,有個讀書人的模樣。


  陳恆在廊前停住步,側身看著寶玉。對方的眼睛里,有几絲緊張,也有幾分期待和一些僥倖心思。似乎盼著自己露出羞於啟齒的神態,更想見識見識自己的難堪。


  「也就那樣吧。」陳恆攤攤手,似笑非笑的轉身離去。


  薛蟠起身追著來送客,才帶著竊喜的寶玉走了幾步。落在後頭的信達,對著迎上來的人道:「我家哥哥鄉試折桂,高中解元。他住的坊,特意為他改名叫解元坊。門上的文魁匾是知府親自手書的『解元』二字。」


  信達頓了頓,又道:「三年一次的鄉試,邸報上應該也有刊載。你們回去查閱一番,即可驗證真假。」最後拱過手,信達道,「告辭。」


  好傢夥,還是個鄉試解元啊。這都可稱得上一方文魁了。馮紫英微妙的看了眼面紅耳赤,尬在原地的賈寶玉。難怪席間,賈寶玉出詩出題刁難起陳恆,後者都懶得接話搭理。原來是老虎戲貓,壓根看不上。


  神色微妙的搖搖頭,馮紫英追上陳、柳兩人的腳步。人是薛蟠請來的,送總得親自送走。心頭雖憋著火,可對著朝廷官員,又是京師要地,他也只能忍氣吞聲。


  沒辦法,這就是出仕的好處。陳恆人在兵部,在小的官也是官。今日敢拿他做喬,明年就有成對的兵部人馬御前責問。


  待追上陳恆的腳步,一行人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到自家的下人,慌慌張張的領著人跑進來。薛蟠今日本就心思不爽利,見此,忙趁機發火道:「如此匆忙做什麼,成天沒個規矩、眼力勁。真是些上不了檯面的貨色,怠慢了我的貴客。」


  見薛蟠還要抬腳要踹,下人忙跪在地上,討饒道:「爺,大爺,是晉王府的人上門。」


  啊這……薛蟠也是傻了,才注意到下人身後跟著個其貌不揚的侍衛。


  「有失遠迎……有失……」


  那人也不理睬,只對著陳恆抱拳道:「府上有請,馬車已在門外候著,還勞陳大人隨屬下一道。」


  陳恆以為是來了急事,忙點頭同意,婉拒了薛、馮的送客,只加快腳步,火速離去。


  待薛蟠回到中堂,見著幾個姐妹圍在寶玉身邊,後者亦是一臉戚戚,想到那句『也就那樣吧』,臉上多有不甘的羞怒。呆霸王對賈霸王,也是無可奈何。


  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


  也就那樣吧。


  …………


  …………


  「怎麼樣,怎麼樣?打起來沒有?!」


  李俊一見到陳恆,就迫不及待的興奮問。他就是估摸著時間派的人,準備趁陳、薛打的不可開交之時,自己一番神兵天降,既解了陳恆的圍,又俘獲了對方的心,可謂一石二鳥。


  陳恆無語的翻翻白眼,「所以是殿下喊微臣來的?」


  「這不是擔心你吃虧嘛。」李俊好像想起什麼,連連擺手道,「我可沒有監視你哦,是我爹擔心你一個人京師無依無靠,想喊你過來一起吃個便飯。」


  「有勞太子爺挂念。」陳恆朝半空拱拱手,李俊趁著李賢還未回來,又追著問了幾遍前者在賈府的情景。


  聽到沒亮出自己給的那塊令牌,李俊很是失望,總覺得這齣戲少了點什麼,又開始埋怨賈、薛不爭氣。半響,李賢才姍姍來遲。


  晚上用膳的間隙,李賢才對陳恆道出邀請的來意,「今晨,父皇在御書房跟大臣們議事。年後開春,就準備派人去邊關,處理茶馬之事。」


  陳恆忙放下筷子,聽著李賢繼續說道:「戶部跟兵部都有人出面,姚郎中特意點了你,要你一起跟隨。北方天寒,你這次出去,記得多帶些衣物。」


  「是,多謝殿下關懷。」陳恆點點頭。


  「這次過去,你多聽多看多學,要是有什麼想法意見,就私下跟姚大人提。只是刀箭無眼,你出行定要小心,記得帶上護衛。」李賢撇了撇門外的柳湘蓮。


  後者才吃飽喝足,正如標槍般站在門外,見到太子的眼色,立馬道,「太子爺放心,我必護陳大人周全。」


  李賢點點頭,又問了陳恆在京師可有缺的東西。後者連連搖頭,只說自己一切都好。


  「那就好。」李賢稍稍放心。


  李俊躲在父親的視線死角,沖著陳恆挑挑眉,示意自己嘴巴牢靠,賈家的事情是隻字未提。


  …………


  …………


  又過數日,建平元年的鐘聲,就在一聲聲的煙花爆竹中傳來。京師的年味也不錯,陳恆領著信達瘋玩兩日。又在初一初二,給韋應宏、辛耿、姚自然拜過年。


  待到初三,陳恆就要回兵部上衙。今日,才回到總部里,陳恆就聽聞了兩個消息。一個是說上頭要選人去趟北地,這事他已知曉,不必多談。只部內的其他官員抱怨不已,深怕選中自己。冬日出行,真的不是個好選項。


  其二則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李庄,因年中偶感風寒,突發重病,正在家中被太醫救治。此人,陳恆卻是不識,只聽部里的老人說,李庄年過六十,是太上皇時期的榜眼,這次得病,不論好或不好,這份差事怕是都干不下去了。


  大家都好奇繼任者的人選,不過猜來猜去都離不開京官的圈子。陳恆卻想起離揚之前林伯父的話。


  林如海如今有秋浦街、車行等政績在身,治下揚州又是一片平和,百姓富庶,更是朝廷財政重鎮。考評和資歷都是夠的,高升是肯定可以高升的,差的只是個合適的位置。不知是否有這個幸運,得到這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之位。


  可細細一想,就能明白林伯父能不能高升。關鍵之處,還是要看邊關的戰事。若是戰事停,朝廷騰出手整治內政,林如海就有了高升的空間。若是戰事不休,揚州的地位就會無限拔高。


  這個時候,就是李贄再喜愛林伯父,也斷不可能在此時放開揚州。


  揚州穩,則邊關穩。邊關穩,朝廷才能穩。


  想明白這點時,陳恆將此事寫進信里,投了驛站的渠道寄往揚州,只等著林伯父收到書信后,早做謀划準備。


  他自己則帶著信達、柳湘蓮,一起踏上去往邊關的路。領頭的是兵部左侍郎,禮部右侍郎,另有兵、戶兩位郎中,數名主事、書史、幾多官吏相隨。


  為了這次出行的牌面,陳恆被升職為總部制書令史,正八品。雖還是個小官,可已經在兵部正式挂名。又因是部內調動,姚自然只用給吏部遞了一聲。


  隨後,人馬齊整,浩浩蕩蕩殺出京,直奔邊關,一路聲勢不凡。


   昨天八千字,今天一萬字。夠意思吧,你們應該發現了,我更得越晚,字數就越多。哈哈哈哈哈哈,錯字,潤色真的改起來頭疼,看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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