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第239章 黛玉及笄記(下)(加更!!!
第239章 黛玉及笄記(下)(加更!!!)
黛玉領著紫鵑、雪雁出了府,在京師內轉了轉,先找了各處丫鬟,才得知不過幾日功夫,她們竟然都已經找好下任主家。這些從榮國府出來的丫鬟,到底是比一般的奴僕要搶手一些。
馬車上,紫鵑為這事暗暗稱奇。她跟鴛鴦一樣,都挺記掛這些無依無靠的女兒家。黛玉卻把事情想的通透,亦如賈敏教自己那般,黛玉也給兩位丫鬟解釋著其中門道。
「我是想明白了。」黛玉笑了笑,自信十足道,「別人家請走這幾個丫鬟,一來可以學學高門大戶的場面。二來,如果以後有機會,這未免不是條搭上關係的路子。」
「這……也可以的嗎?小姐。」雪雁獃獃的眨眨眼,都被人趕出府了,還能扒拉上關係啊?
紫鵑的反應很快,馬上明白小姐的意思。當即認同道:「可不是,雁兒,你想過上三、五年,誰還記著這個事。萬事都有個由頭,這些丫鬟自己日子好了,提些禮物上門。感謝夫人當年教誨點撥之恩,你說這門,是讓進還是不讓進?」
「那,豈不是還要反過來謝謝她?」雪雁吃驚道,她還是無法理解其中關係。黛玉怕她想的越多,反把腦子想壞了,就笑道:「要是有心搭關係,自然要舍下臉皮一些。若是自立自強,那就是大路朝天。」
紫鵑在旁不住點頭,確實是這麼個道理。既然大家都有了著落,她可算是能跟鴛鴦姐姐交差了。紫鵑跟這些丫鬟不熟,可架不住她跟鴛鴦熟呀。而鴛鴦在這些丫鬟中,一直都是大姐的好形象。
紫鵑因為鴛鴦一句話,願意直接跪在黛玉面前,可見鴛鴦在這些丫鬟中的份量。黛玉想得多些,沿路上,不免回憶起鴛鴦平日的言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外祖母看人和調教的手段,真正是厲害無比。
只可惜,外祖母聰明一世,就壞在舅母和表哥身上。黛玉搖搖頭,她伸手挑起馬車的帘子,打量了車外的風景,問道:「接下來,可就只有一處地方沒去了。」
「是奴婢讓小姐費心了。」紫鵑面露歉意,她知道,自己作為林家的奴婢,為賈府的事情求到小姐面前,其實是不合規矩的。慧紫鵑正為此事,心中一片懊惱。
「你我情同姐妹,紫鵑姐姐,有些話不必多說。」黛玉笑了笑,她的性子,較之常人亦有不同。別看她平日懟起人來,有些小心眼。可真要有外人得罪了她,她反而願意一笑置之。
黛玉不僅心思是歪的,連生氣的點,也是歪著的。旁人說什麼,她都能當作尋常。可若是陳恆說錯什麼話,她馬上就會一想二想。好在她兄長是根木頭,打三下才動彈一下,倒叫她從未多想過。
如此到了外城的一處民宅,鴛鴦事先打聽過,此處是晴雯表哥表嫂的家。紫鵑扶著黛玉下了馬車,自有小廝替她們上前叫門。
半久,裡頭出來一個夫人。見被一眾下人簇擁著的黛玉,還以為是榮國府來人要將晴雯接回去,忙歡天喜地的將她們請進來。
等雪雁把自家的來意說明白,這位晴雯的表嫂才面露幾分沮喪,搞半天是榮國府的表小姐,上門探望啊。
黛玉不在乎她的想法,直接領著人就去了后宅偏房。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再掀了帘子,黛玉就見一位病美人,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雙眸甚是空洞,全是心灰意冷之色。
晴雯看清來客,正要翻身下床行禮。黛玉忙上前,握住晴雯的手,道:「姐姐莫急,我今日是替外祖母來看看伱。外祖母聽說你被趕出院子,這幾日都是茶飯不思,甚是擔心你。」
坐在雪雁搬來的凳子上,黛玉的一番話,直說的晴雯抬袖抹淚,哽咽道:「表小姐,求您跟老太太說,奴婢冤枉啊。」
說著最後兩個字,晴雯蒼白的面容上,浮現病態的潮紅。黛玉越看越心驚,趕忙安撫道:「晴雯姐姐,我知道,你別急,你先別急。」
紫鵑知道這個時候,非得讓晴雯把心裡的氣捋順不可。忙上前道:「我們小姐是受夫人之命而來,晴雯妹妹,你不妨先把事情原委講來,我們也好替你參謀不是。」
如此一番安撫,晴雯才斷斷續續將此事說明。黛玉跟紫鵑對視一眼,若晴雯所說不差,她們已經知道是誰暗中搗鬼了。晴雯在怡紅院,脾氣雖然驕縱些,可辦事卻用心的很。寶玉晚上睡覺時,都是晴雯守夜伺候。這份苦差事,有多累人,紫鵑最是清楚明白。那是睡覺,都要睜半隻眼,極費心神。
今日只是初見,黛玉不好一上來就喊晴雯過府。加之晴雯病體纏身,這般領回去,母親肯定要氣的跳腳。賈敏再想替外祖母出氣,也不會允許一個病人冒然入府。
心中有了主意,黛玉就只做安撫、寬慰的言辭。晴雯見她溫言細語,亦是希冀著打聽起來,「表小姐,我知道寶二爺素日與你親近。你今日來,可是他又遞了什麼話給你?」
又?黛玉眨眨眼,看了紫鵑一眼。後者心領神會,馬上上前問道:「晴雯,你是說寶二爺來看過你?」
晴雯點點頭,她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平日又愛用牙尖嘴利之色,藉此保全自己。若真是自己偷偷爬上床,受此一遭,也是該有此劫,她認命就是。可偏偏偷腥的人,不是自己,另有其人。無端受此冤枉,這叫晴雯如何受得住。
這傻晴雯,到此還以為自己是受襲人連累。根本想不透王夫人跟賈母的關節,真叫人可憐可嘆。
「那我表哥說了什麼?」黛玉知道,該自己出馬接話了。
果然,見是黛玉問。晴雯才敢放心說道:「二爺說:可惜了我這兩個指甲,好容易長了二寸長,這一病,又損好些。」
晴雯說這話時,還惦記著寶玉能證她清白,又擔心對方忘記自己辛苦服侍一場,絕了主僕間的情分。又盼著對方能領自己回怡紅院,讓他那些個狐媚子好好看看,自己是個行得正、立得住的人。
這麼複雜的心思,交織在心頭,到叫晴雯展著星眸,叫人看出又悲又痛,又苦又盼的神色。
黛玉卻聽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糊塗表哥,自己屋內的下人眼看生命垂危,竟還惦記著倆破指甲。她再低頭一看,見晴雯指尖的甲片已經削去二片,忙問了歸處。
晴雯凄然一笑:「她們竟然口口聲聲罵我是狐媚子,我便拔了此物送給二爺。既擔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這樣了。」
這丫鬟,怕是已有死志,妄圖以死證清白。黛玉發現這一點,更感雙手冰涼,忙看向紫鵑,示意自己要喝些茶水。
雪雁這時倒機靈了,主動小跑過去,提起茶壺一倒。發現茶水冰寒,瞧著也不甚乾淨,哪裡還敢讓小姐喝,忙隱晦的朝黛玉和紫鵑搖搖頭。
這哪裡是病人該住的地方,就是個好人家住著,也得把半條命搭進去。黛玉看了一圈,才問道:「表哥走時,可有留下什麼話給你。」
晴雯搖搖頭,她已經聽出來。表小姐能來,完全就是府里夫人跟老夫人的意思。可她能不能回怡紅院,說到底還是要看王夫人的意思。
黛玉心中一嘆,知道此事還得回去從長計議。她又陪晴雯說了會話,才拉著紫鵑、雪雁起身。走到門口時,她喊來晴雯的表嫂。
現在,林妹妹已經不願跟她多廢話。直接搬出自家名頭,說是等晴雯病好,就要請她入府伺候自己。見是當朝二品大員的門第,晴雯表嫂當即大喜,忙叫著自己一定照顧好晴雯。
黛玉怕此人暗地裡說些不知好歹的話,又當著此人的面,叮囑雪雁、紫鵑每日過來一趟看看晴雯,又留了十兩銀子,給晴雯看病之用。
如此做完,黛玉才微微放心一些,起身回府。到了家,她趕去賈敏面前,將今日的見聞一說。賈敏卻冷笑一聲,道:「主子糊塗不成事,奴婢也是個死心眼的,真是蠢一窩去了。」
娘罵起人來,真是一點情面不留。黛玉心中作怪著想,自己卻也挨了一頓訓斥。
「即是抱病,你也少去那邊看,免得過了病氣。」一個晴雯怎麼好跟自己愛女比,賈敏點了黛玉一句,又道,「只要人沒事,就夠給你外祖母交差了。」
「再過幾日,就該給賓客們下帖。此事還要你自己過手,別過一次及笄,自己什麼事情都沒學到,以後當個糊裡糊塗的娘。」
黛玉大窘,忙做點頭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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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一月底,離黛玉的及笄之日也沒剩多久。林妹妹整日待在家中,跟著賈敏學著各處的禮節。偶爾得了空,就到兄長的屋內坐坐。要不看對方讀書做文章,要不聊聊近日的閑話。
說來說去,自然不免聊到晴雯身上。黛玉覺得晴雯這個脾氣,應該難入賈敏的法眼。就拐著彎,跟陳恆打聽起意思。
「妹妹是想讓她去我們家裡?」陳恆不笨,聽林妹妹說了幾次話,就知道對方的言外之意。
什麼你們、我們啊。黛玉不好接話,只好點點頭。晴雯這脾氣,去到誰家都要受罪。可到底是個含冤之人,若要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眼前。林黛玉也怕自己,夜半難眠。
陳恆放下書想了一會,他最近讀書實在刻苦。一門心思都在書上,哪裡有精力分在此事上。現在得了妹妹的請求,便分出一點心思,慢慢思考。
稍頃,陳恆搖頭道:「怕是不妥。」說完,他不等妹妹說話,立馬解釋道,「妹妹,如今她心裡正憋著氣。這氣不捋順,換個地方,對她而言於事無補。」
「那兄長可有法子?」林黛玉亮著眼睛,她如何不知晴雯的情況?只是覺得兄長素日足智多謀,區區小事,必難不倒他。
陳恆在軟榻上大笑,將手爐遞給一旁的信達,叫對方再添些熱炭進去。自己則偏著頭,想了一會,才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寶玉若無力回天……妹妹,可還記得為水姨寫的話本?」
「我如何不記得。」黛玉輕笑著,那可是她生平第一份話本,更有水姨這段緣分在此。黛玉到此,都是記憶猶新。
「你不妨把此書,送給她。且讓她在病中解悶……等她身體稍好一些……」陳恆用手撐著腦袋,突然笑道,「你再領著她,去賈府外轉一圈即可。」
「這是為何?!」黛玉不解,好不容易出了病,怎麼還要重回傷心地的說法。
「心不死則道不生嘛。」陳恆曬笑,他看書時,雖對晴雯頗多欣賞。可真放到現在,他跟晴雯確實沒什麼私交,倒沒有費心費力的打算。
他這法子,用起來頗險,一旦不好,對晴雯又是一次打擊。可只要熬過去,過往種種,都就做了雲煙。幾乎有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功效。是福是禍,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黛玉點點頭,她也想明白了。兄長的性子,向來自珍自強。所想所用的法子,一定也逃不出他自己的本性。這就叫什麼樣的人,走什麼樣的道。
可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兄長這般,視烽煙為良辰,見磨難如坦途。黛玉嘴角憋著笑,眉眼一轉,將陳恆上下打量,「兄長,再過一個月,就是我的及笄之日了。」
「是啊。」陳恆點頭作笑,他也不敢想象,轉眼兩人就到了這個年紀。如今林妹妹馬上十五,自己已經十七,兩人都是風華正茂,青春之紀。
「兄長為我準備了什麼禮物?!」黛玉不免好奇打聽。
陳恆哪會讓她聽去口風,只拿起剛剛放下的書,「妹妹若是無事,我可要看書了。」
「小氣鬼。」林黛玉嘀咕一聲,也不起身離去,只在一旁看著陳恆凝神在書頁上。後者要連這點靜氣功夫都沒有,也白瞎了十數年所學。
功名還須書中取,陳恆這兩年常在朝廷歷事。這段時間,剛好把自己的經歷沉澱,一一消化。這般寫出來的文章,到了林如海手中。這位老師亦是連連感嘆,「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
能從恩師口中得此評價,陳恆對會試的信心又多上幾分。可他還是覺得不保險,此次會試,非一舉奪魁不可。他心中亦有股氣不吐不快。
自己歷事兩年,不說事事為民請命,足可以稱得上盡職盡責。可如此做過,尚落得被人肆意攻訐的下場。陳恆不是泥人,他如何不氣。看開是一回事,想證明自己是另一回事。
萬千書海已閱半,三山五嶽方縱覽。為著心中一口氣,陳恆連過年都未回揚州。回去一趟,雖只用半月功夫,可諸多雜事纏身,說不好要耽擱多久。眼下,陳恆連片刻都不願意捨棄。
黛玉陪在一旁,也不覺得無聊。自己從書架上找來一本書,跟陳恆一起坐在榻上兩端,一起品茶看書,共度過尋常的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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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離黛玉的及笄又近一些。揚州的故交好友,已經紛紛上京。
寶琴來的最早,她這次上京除了要趕赴黛玉之約外,還要在京師替揚州薛家購一處宅子。這是他們的家事,陳恆只抽空陪著二弟跟黛玉吃了一頓飯,就把自己繼續關在屋裡。
第二個來的是錢大有,這是陳恆特意寫信請來的。黛玉及笄后,陳恆就準備搬去新家。一來全身心準備來年會試,二來妹妹年紀到了,自己一日日住著。以後提親時,旁人少不得會有閑話。對此,林如海這個老師也沒異議。
等以後搬去新家,陳恆剛好拉著錢大有一起用功讀書。後者為了明年的會試,也準備離開溫柔鄉,把一年的時間都用在上面。故友重逢,陳恆少不了作陪一二日。老陳家的人借錢大有之手,又給陳恆送了五百兩過來。
「有勞錢兄跑這一趟。」 「這話說的,能跟著持行一起切磋讀書,總好過自己在家裡日日發閑。」錢大有已經留出漂亮的鬍鬚,此刻邊摸邊道,「我去年初為人父,如今在家裡,整日就知道陪孩子玩耍。哪裡有之前苦讀的勁。持行就是不請我,我也是要來的。」
錢大有去年得了個大胖小子,此事,陳恆在書信里亦有知曉。他笑道:「嫂夫人不怪我就行。」
「不礙事。」錢大有輕笑,「我赴京之前,薛蝌可是幾次上門,托我轉告你。叫我們在京師好生等著,八月一過,他跟元白必然過來。」
陳恆大笑,又領著錢大有觀賞起自己的新家。這次錢大有上京,自然不可能讓好友住在會館。這一年,不論吃住,錢大有都會跟自己一起。
不止是他,再過個把月。陳父陳母,亦會來京短住。他們要照顧陳恆到會試結束,順道處理下陳恆提親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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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天光明媚,正是個極好的日子。
林府內處處張燈結綵,各路下人奔走前後,既引著賓客入座,也為府內的氣氛所動。
賈老太太已經極少出門,為了外孫女的及笄。這次破天荒的離開賈府,帶著賈家的兒女來林府做客。
王夫人自然不會來,亦是熟悉的再次抱恙。倒是大房的邢夫人,以親舅母的身份作陪,算是替兩家維持著表面上的情份。
少女及笄是個大日子,按照大雍的禮制。前後會有采衣、初加、再加、三加的環節。其中用到的禮服有短褂、襦裙、曲裾深衣、大袖長裙等等。樣樣都少不得,做工還要精巧、樣式更講究得體華彩。
這些本該是黛玉親舅母準備好送來,可王夫人不知著了什麼魔,到一月下旬都沒個消息。賈敏哪裡會幹等她?直接私下命人備好全套禮服,以防萬一。
如此到了二月初九,王夫人才託人送來各式禮服。賈敏一見,果然各式衣物都簡單、尋常的很。這要是讓女兒穿著出去,不知道要壞了多少事。
真是上不了檯面的婦人手段,賈敏心中冷哼一聲。一揮手,就把自己提前半月做好的衣物通通拿出來,自己的女兒,還是自己最心疼。
黛玉不知道此事,尚在閨房中跟手帕交玩樂。韋琦君、韋姝、薛寶琴、三春、湘雲都在此間作陪。除了這些要好的姐妹,后宅外頭還有京師各府過來做客的女眷,只是她們跟黛玉關係一般,全是湊個熱鬧。
韋家夫人范氏是及笄的主賓之一,上了門,見正主兒還在說笑,忙催促道:「你這孩子,這麼大日子,還不抓緊梳洗更衣,外頭的人可等著你們呢。」
黛玉吐吐舌頭,仍改不了自己的少女心態,俏聲回道:「伯母,玉兒知道了。」
一眾小姐紛紛作笑,這才抓緊上前替姐妹盤發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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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禮開始。
范氏作為主賓,在請林家夫婦入座后。有贊者展書吟誦道:「林家有女,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而成德。」
隨著開頭一聲過去,一眾姑娘簇擁著換好衣裳的黛玉出來。眾姑娘才在賓客前站定,有司又道:「笄者三拜。」
「一拜父母。」
「二拜師長。」
「三拜祖先。」
初禮成,范氏上前為換過髮式的黛玉戴簪。今日的豆蔻少女,眉間點著花鈿,極為好看。往日的劉海,已經全部梳上去,成年的女子多做這樣的髮式。
陳恆站在門后,只在黛玉向賓客行禮時,見到少女絕美的身姿。一禮成,黛玉又被寶琴跟韋姝引走,再次更衣換服。
這次出來,黛玉已經換了曲裾深衣。贊者繼續送一遍賀詞,范氏上前為黛玉戴上步搖。步搖是賈老太太為外孫女準備的,聽說這是她自己及笄時用過的首飾。樣式極為隆重,叫賓客讚嘆不已。
再更衣,黛玉又穿上隆重的禮服,回到堂內。主賓范氏,這次要為她戴的是釵冠。此物與步搖也是一對。都是做孔雀開屏之意,展開的金翅上點綴著各色寶石,其中又以綠寶石居多,想來也有紅男綠女之意在其中。
最後就是蘸子禮,由主賓范氏為笄者黛玉敬酒。飲過此杯,就代表林家的小女兒,已經長大成人。
林如海全程默默看著,唯到此處,雙眼微紅。似乎已經看到女兒,即將離開自己羽翼的畫面。賈敏倒是滿臉欣慰和驕傲,夫妻二人,真是感觸各有不同。
贊者最後吟誦道:「令月吉日,壽考維祺,介爾景福。笄禮畢。」
這句話是說:在這個吉祥的好日子裡,祝你長壽幸福、吉祥安康。
按禮,應還有主賓賜字的環節。對就是寶玉初見的那回事。這件事,要放在今時今日,由主賓來辦。可林如海捨不得女兒,就取了待字閨中的用意。這也不算壞規矩,不少人家疼愛女兒的,都不捨得馬上給女兒賜字,就盼著女兒能多在身邊兩年。
陳恆站在圍觀的人群里,親眼見證著林妹妹穿著禮服,在寶琴的攙扶下步步離去,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來此世一遭,能護著林妹妹平安順遂的度過今生,也是不枉此生了。
禮成,等林如海跟賈敏感謝完嘉賓,自有下人上來引賓客入座吃席。席間,大家不免誇讚起黛玉的長相和氣質。
王夫人送來的那套禮服,被擺在禮桌上。大家看到其樣式,此刻也是少不了評價的言辭。林家都能請禮部尚書的夫人來當主賓,怎麼親舅母還如此做派,實在丟人的很。
邢夫人在旁坐立難安,天知道,她在榮國府也說不上話啊。早知道弟妹有這個心思,她也躲在家裡稱病抱恙好了,何苦過來受這個晦氣。
與她一桌的寶玉,更是垂著頭,滿臉沮喪。林妹妹向四周賓客行禮時,只瞧了陳恆一眼,連半分也沒看向自己。心思苦悶之下,寶玉一抬頭,就見隔壁桌的陳恆。後者的位置,正靠近陽光傾斜之處,一張討厭的臉,還帶著未去的燦爛笑意,被陽光照個分明。
真叫人,越看越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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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陳恆已經收心在屋內讀書。屋外,卻突然傳來乾脆的推門聲。
如此不告而入的動作,陳恆不用猜,就知道是林妹妹。果然,進來的黛玉,尚帶著白日的髮式、首飾。只一身衣服,已經換做尋常打扮。
「兄長。」黛玉清脆的喊過一聲,就領著紫鵑上來,後者手裡抱著三個禮盒。
陳恆多看一眼盒子的樣式,見都是自己送的東西,忙笑道:「怎麼,這是我禮物送的不如意,上門來算賬的?」
黛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自己往對面一坐,就出聲質問道:「兄長這兩樣東西是如何得來的?」
一邊說著話,黛玉一邊打開第一個禮盒。裡面竟是一對小孩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陳恆暗笑,這丫頭還沒過門,已經開始管家了。他不敢猶豫,立即答道:「這是我跟紅毛番使團那邊買來的。你放心,之前無人用過。」
黛玉下意識急道:「這得花多少銀子啊。」陳家的情況,她也是清楚。縱然現在富貴些,比起勛貴之家還是多有不如。這般亂花錢,叫黛玉如何不心疼。
確實花了不少,錢大有送過來的銀子,有大半都用在這上面。陳恆不以為意的搖搖頭,「一生就這一次的及笄,隆重些也是應該的。」
見此,黛玉也不好說什麼,又問:「那這對玉呢?」
「這你還問我啊。」陳恆也是好笑,反笑吟吟的看著管家婆,問,「這對玉叫藍田玉。妹妹,可知我要說的是什麼?」
黛玉面色當即一紅,低頭看向匣內,只見通體碧綠的玉佩,在燈火下熠熠生輝。她怯聲道:「兄長猜出來了?」
「嗯。」陳恆點點頭,亦是感嘆道,「要不是最近專心讀書。讀到元和縣產玉,又怎麼能想到藍田日暖玉生煙這句詩。」
當年林妹妹給自己的化名取了元和二字,他始終想不明白,也沒有過度深究。最近看到地誌上說元和縣有藍田盛產玉,才明白林妹妹的情深意重。
「所以這對夜明珠……」黛玉低著頭,只把漂亮的花鈿露給陳恆看。
「自然是滄海月明珠有淚。」陳恆放下書,強壓住伸手撥弄少女髮髻的衝動。
見少女久久未語,陳恆不免調笑道:「怎麼不說道說道我第三份禮物了?」
「那有什麼好說的。」想到自己當初那點小心思,黛玉帶著羞意側頭。機靈的紫鵑,早就放下禮盒躲到門外去。
陳恆見四下無人,心中的膽子一壯。直接拿過禮盒打開,從中取出自己親手製作的木簪子。
「本來想給你買一枚玉簪子。」陳恆邊說邊笑,「可惜兄長手頭不夠闊綽,哈哈哈,想了想還是自己動手做一枚,也算聊表心意。」
林黛玉還是不說話,陳恆只好自說自話道:「妹妹,讓我來給你戴發簪可好?」
都已經自投羅網,此時再想跑,實在為時已晚。林黛玉只好低著頭,輕輕應了一聲,「好。」
陳恆輕輕俯下身,聞著少女發間的香氣,小心翼翼的拿下珠釵,又把親手做的木簪插入對方的發間。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陳恆感慨的點點頭,「還好我發現的未晚。」
「令月嘉輝,佳偶天成。妹妹,待我金榜題名,我就上門跟老師提親可好?」
本來氣勢洶洶,上門想要算賬的林妹妹,此刻面色泛紅,一雙帶著水氣的眼眸,忍不住抬起看向燈下的心上人。
「兄長……」朱唇輕啟,尚沒多說一個字。陳恆已經剋制不住,俯身欺負上去。朱唇一合,自有香津曼妙處,難以執筆道盡。
黛玉下意識瞪大眼睛,昏沉的腦子裡,所有雜念一掃而空。她獃獃的坐在原地,只覺得心中砰砰作響,竟連呼吸都忘了。良久,陳恆才不舍的直起身子。
「不行了,不行了。」陳恆連連擺手,漲紅著臉硬憋道,「妹妹快回去吧,再坐著,兄長怕是連書都要忘了。」
林妹妹尚不知道男人為何物,只羞著臉,跺了一下腳跑出去。她還不清楚她的好兄長——陳恆是靠多大的毅力,能在如此關頭懸崖勒馬。
我厲害吧,一到周六,就想著法子加更。哈哈哈哈,求票,求票。通通把票交出來,哈哈哈,今天正高興。接下來,就是會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