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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第299章 綁架

  第299章 綁架

  人在官場,難免會有朋友,也會有對手。有時候朋友會變成對手,有時候對手會變成朋友。


  家中發生這檔子事,王子騰要說不懷疑暗中有人搞鬼,那肯定不可能。


  去臨敬殿請罪之時,李贄對王子騰的態度倒是十分友善。君臣之間淺聊幾句,李贄寬慰幾句后,直接把『誠惶誠恐』的王子騰打發走。


  當朝皇帝有意從寬發落,可該有的責罰還是少不了。王府的門客聽到上頭的處罰舉措,只是輕飄飄一句『治家不嚴,閉門思過,罰俸半年』,總算是放些心頭的擔心。


  妄議皇家之事,這等上可通天的大罪?如此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結果。


  他們這些門客在彈冠相慶,紛紛感謝李贄的仁厚。王子騰卻是心中大惱,一張烏雲密布的臉,縱是外人也能看出他的憤怒。


  有一、二位頗具眼力勁的幕僚,瞧出王子騰的神色,忍不住問道:「老爺可是擔心剿匪的統帥之人?」


  王子騰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的五官剛毅,這般刻意沉默不語,倒叫人不敢過問太多。


  書房內的一眾人壓下雀躍的心情,主動站在王子騰的視角思考問題,又馬上明白王子騰生氣的原因。


  說句難聽的話,整個朝廷的人都清楚如今王家的富貴,是借了賈家大半的勢。


  不然王子騰也不會一再把自家女眷嫁入賈家。可官做到這份上,已經主領五軍都督府的王家,尚缺少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只有賈家才有的爵位。


  一門雙國公,是何等的榮耀。只以公侯伯子男來算,王家的伯爵位跟賈家比起來,還有兩個輩的差距。


  這在滿朝勛貴來看,就是王家的先天不足。也是王家難以自成派系,成為參天大樹的原因。


  第一次邊仗時,李贄犒賞三軍,連辛耿都因辛素昭的功勞,撈了個保寧侯。獨獨壓著一個王子騰,除了官位和金銀珠寶外,再無旁的賞賜。


  看上去只是一個小小的爵位,落在外人眼裡卻是大不一樣。九省巡檢、五軍都督府是你王子騰的榮耀,卻不是你王家的榮耀。


  你王子騰會隱退,更有身死的一天。到時候,難道讓一群公侯子弟聚在一個伯爵家的門下?

  別做夢了,官場雖講人情世故,更講一個人走茶涼。


  王子騰想讓王家世代簪纓,李贄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如今正在經行的邊仗,若是繼續讓王子騰督戰,事後想不犒賞升爵都不行。


  既然封無可封,李贄就更不可能讓王子騰出去。


  李贄的羽翼已豐,麾下諸將亦有一番本事。留了一個忠順王監製大局,有意替自己培養一批勛貴的李贄,自然是將王子騰高高掛起,放在檯面上供著。


  甄府之事傳入京師時,王子騰就有些心動。等到軍糧被劫,薛蟠在平安州失蹤,王子騰更是覺得機會千載難逢。


  如今陛下的親信都在邊關,京師里最知兵的人,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王子騰有意借剿匪之事,完成王家脫伯入侯的最後一步。


  如此關鍵的節骨眼上,竟然被人暗中放冷箭。他豈能甘心,豈肯罷休。


  「大人,您覺得此事,是有人在暗中為之?」一位幕僚替王子騰想明白情況,忍不住站出來發問。


  此言一出,大家無不勃然大怒。是何人,竟然膽敢捏王家的虎鬚?

  「嗯。」王子騰終於出聲道。心中卻是不住感嘆:可惜,真的太可惜了啊,錯過這樣的機會,今後上哪找??


  「老爺心中可有人選?」有門客出聲追問。此人臉上更是惱怒異常,恨不得將罪魁禍首抓出來碎屍萬段。


  王子騰心中確實有幾個可疑人選,只是細細一想,他又沒有十足的把握。


  不過王子騰也不急,現在要做的就是等。他要看看,到底誰是最後的贏家。


  屆時,罪魁禍首的身份,自然真相大白。


  …………


  …………


  李贄手頭能打的牌,確實不多。稍微合適的人選,都已經派往邊關各領一路兵馬。


  京師剩下的人里,不是能力不足就是資歷不夠。


  統帥一方大軍,不僅僅要會打戰,能服眾更是重中之重。


  文官里尚有些門道和分寸,可以從長計議。可到了瞬息萬變的戰場上,一個將門的牌面,遠比亂抓一人為帥更有說服力。


  眼下最適合的人選,自然是保寧侯辛耿,可偏偏此人是最不能動的人選。


  好不容易把辛耿扶上京營節度使的位置,這樣一股力量,李贄交給任何外人,晚上睡覺都不會安心。


  而劃去辛耿的名字后,能調用的人,就只剩下四王八公之流。


  該怎麼選?該選誰呢?軍前戰事,可以交給史鼎臨陣指揮。那誰來替史鼎壓陣,出面協調好軍中和地方的人事呢?


  李贄一時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便把林如海召來單獨問對。這是李贄鍾愛的謀臣,更是心腹之臣。


  君臣之間商討完難處,林如海倒是推薦了一個李贄意想不到的人。


  「如海,伱不會忘記他是養心殿的人吧。」


  李贄有些不理解,林如海素有計謀,怎麼會做出這般失智之舉。


  林如海回答的倒是迅速,直接不假思索道:「陛下,正是如此,他才可為帥。」


  聽到這話,李贄馬上就懂了謀臣的意思。真要用到此人,倒也算是一招妙手。


  論爵位、論家中資歷,對方確實當得起一方統帥。畢竟對方家父在世時,在軍中也是門生故吏遍布。


  只是這般做,養心殿的那位,就要重新觸及兵權了。


  真的要冒這個險嗎?值得嗎?李贄的目光落在林如海身上,君臣之間相識已有二十餘載。


  對方忠不忠心的疑慮,只在李贄心中短暫停留便煙消雲散。他開始認真思考臣子的舉薦,許久之後,李贄才對其出聲問道。


  「有把握嗎?」


  李贄問的是對方勢成后,有多大的可能跟王子騰另立山頭。


  「陛下……」林如海在位置上欠了欠身,竟說起另外一件事,「月前,松江府州同知,曾托臣替他打聽過一個人。」


  「誰?」李贄這話問的是松江府州同知。什麼鳥地方官,也敢使喚起自己的大臣來。


  再一細想擔任此官的人選,李贄不禁發出嘲笑聲。自家女婿就自家女婿嘛,何必繞這麼大一彎子。


  林如海也有些詫異,不知道李贄在樂呵什麼。以為對方是在問陳恆打聽的人選,忙從懷中抽出一份奏摺上呈。


  李贄坐在御上慢慢細看,也不知道上面寫著什麼,臉上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良久,他才咬牙道:「好好好,都是群夜裡的耗子,藏得倒是小心謹慎。」


  林如海默默的聽著李贄罵完半刻鐘,李贄才對其喝問道:「你是幾時知道這個消息?」


  林如海謹慎作答一番,最後解釋道:「這孩子鮮少有事求到我這。突然來了此事,微臣便寫了書信給他。


  初時以為是他跟史大人起了矛盾,越想越不對勁,才命人暗中再三調查……個中真偽難辯,還請陛下聖心獨裁。」


  李贄閉目良久,方才帶著怒火道:「你們翁婿做的好。既然不知道真假,我們試一試就是。」


  「去。」李贄對周遭人厲聲吩咐,「宣北靜王水溶入宮。」


  …………


  …………


  王子騰怎麼也沒想到,接任自己位置的人會是北靜王水溶。可真要細細一想,對方無論是官爵還是家中的資歷,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人選。 老北靜王在軍中的名望,比起賈家兩位國公亦是不差。當年老北靜王能在寧國公仙逝後接掌京營兵馬,靠的就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聲望。


  背地裡偷放冷箭的人,會是水溶嗎?王子騰雖有心確定,可想到水溶那張恭敬的臉,卻也不敢完全篤定就是對方。


  突然得知自己成了剿匪的統帥,水溶除了再三謝恩之外。離開宮門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往王子騰家中拜訪。


  太上皇叫他今後不必叨擾王家,可水溶知道此事繞不開王子騰,更繞不開王子騰背後的賈家。


  才進入王家,水溶帶著滿臉的忐忑和小心,走到王子騰的面前,慌張道:「世伯,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見他表情不似作偽,早已得了消息的王子騰假意道:「王爺為何如此慌慌張張,可是外頭出了什麼大事?」


  水溶連位置都顧不上坐,站在王子騰的身邊,拿出比看見太上皇還恭敬的態度道:「陛下今日突然召我入宮問對,有意讓我統領平安州剿匪之事。」


  哼,王子騰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欣喜道:「這是好事啊。老王爺一生戎馬,為國南征北討,屢立戰功。王爺如今年歲相當,正該出來做一番事業,以報君恩,承老王爺之志。」


  「可小侄從未統兵過,如何當此重任。」水溶露出些許膽怯,目光在王子騰的逼視下更是連連躲閃,直接俯身請求道,「還請伯父助我。」


  看著面前恭敬彎身的年輕王爺,王子騰陷入久久不語。


  他實在難以相信,膽敢謀取自己位置的人,會是這麼個好男色的玩意兒。


  難不成,真是機緣巧合?


  一直晾了水溶許久,王子騰才終於起身,挽起小王爺的身子,感嘆道:「剛剛想起老王爺走的時候。哎,不知不覺,故人已經……


  老王爺臨走時,曾千叮嚀萬囑咐,叫我等舊人照看好小王爺。


  現在小王爺能得陛下看重,我若是袖手旁觀,今後還有何臉面去見老王爺。」


  「世伯……」水溶聞言,亦是露出應景的感動。直接用手抱住王子騰的雙臂,動情道,「家父離世時,亦是一再告誡孩兒,要將世伯當成自家長輩看待。」


  「也罷,也罷。」王子騰輕輕撫著鬍鬚,溫聲道,「我府上,還有一二個得力的幕僚,可以供你差遣驅使。」


  …………


  …………


  京師的爾虞我詐尚未停歇,已經處在漩渦中的松江亦是事故不斷。


  史鼎才從餘杭回到松江,就責令本地民夫和府兵抓緊上路。


  胳膊拗不過大腿,哪怕陳恆有意等到夏收結束,奈何知府劉延章率先投降。


  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史鼎有意帶著糧草和兵馬一同上路。劉延章自然是求著陳恆不要頂牛,趕緊把欽差大人送走最好。


  時值七月中,正是府內夏收經行的如火如荼。陳恆卻只能帶著民夫,先行一步離開松江府。


  當日趕來送行的人很多,街道兩旁的百姓先不必多提。單單來給陳恆送行的人,就有薛家兄妹、杜雲京等好友。


  蕭平這些人要留下來,操持兩縣事務。潘又安要維持商界的事宜,能陪陳恆隨行的人只有信達、燕小二等人。


  大家相聚在城門口時,民夫排起的長龍還在有序通行。耀陽下的喧嘩熱鬧,帶著幾分難以明述的離別。


  才跟家中夫人話別完的陳恆,拉著老杜和蕭平的手,叮囑道:「縣衙若是有什麼事,你可以找杜大人商議。」


  「是,大人。」蕭平趕忙答應下來。一旁的杜雲京更是道:「持行你不必擔心。州府里有我們,保證出不了亂子。倒是你此去,要額外小心些。」


  陳恆輕輕點頭,又看向不遠處的薛蝌和薛寶琴,對其苦笑道:「原本想趕在你們回揚州前,我們把酒一敘。看來這杯酒,只能等以後再覓良機了。」


  「大哥勿憂。」寶琴明明自己臉上都帶著擔心,偏偏又寬慰起陳恆,直接放言道,「我昨夜跟哥哥說好。等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再回揚州。」


  陳恆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忙看著薛蝌欣喜道:「此話可當真?」


  「知道你這次遠去,肯定放心不下家裡。」薛蝌抖落著雙肩,一邊的眉尾微微翹起,「正巧我的畫還未做好,索性就陪著妹妹留在松江,捎帶著還能處理琴兒店鋪之事。」


  無論怎麼說,都是個好大的人情。


  有這倆人在,但凡家裡有什麼要事,黛玉跟英蓮也有個能商量的人。


  陳恆再三謝過諸位好友、同僚,才翻身騎上信達牽來的駿馬上,握著韁繩對眾人抱拳道:「諸位先行別過,若有任何要緊事,只管一封書信寄到軍中告知於我。」


  臨行之語最是綿長,陳恆心一橫,也不願過多兒女情長。直接調轉馬身,朝著血色殘陽追去。


  …………


  …………


  本次五千松江衛傾巢出動,卻是要跟著史鼎先行一步。陳恆所率領的民夫,因為要押運軍糧。大家雖是同道,可上了路就有前後之別。


  大雍的軍營跟前明一樣,有戰兵、輔兵、民夫之分。戰兵大多是軍戶,更有朝廷下發的盔甲、軍馬、武器。輔兵多是從鄉勇、團練中選出,亦是精通些軍械。每到戰時,這些人都會聽從軍中主將號令。


  唯獨民夫一事上,是由各地地方官親自管理。本次應召的州府有許多,可像陳恆這樣親自領隊的知縣卻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是縣中縣尉或是主簿出面代勞。


  如此小心謹慎,而不是隨意選個人來辦。只因眾人押運的糧草,實在太過要緊。


  陳恆在兵部歷事過,曾看過不少實例。


  有糊塗官只管籌糧,不管送糧。道途上,不是被膽大的民夫偷梁換柱,悄悄以次充好,謀些錢財。


  就是各地接駕的州縣小吏,直接吃拿卡要。


  大家常說的運糧會有折損,道路險阻是一回事。當中有人搞鬼,也是不可忽視的原因。


  沒辦法,這筆錢,實在是太好賺。只要膽子大心眼多,一趟下來不知有多少人要發橫財。


  如此到了軍中大營,跟軍需官一對接。對方卻不管道上的困難險阻,還是有人偷偷作假。


  文書上寫著多少擔糧草,只要超過兩成折損,通通拒絕入倉。


  這樁官司,那怕打到御前,都是地方官理虧。


  檢察不利,辦事失職的評語下來,考評上會變得如何,自然不必多說。


  這般在道上走上二十多日,臨到八月末,陳恆終於是抵達平安州地界。


  已經快馬先行抵達的史鼎,早早命人在此安營紮寨。陳恆還在馬上打量著大營,身後緊跟的馬車上卻探出一人來。


  被緊鎖了一路的賈寶玉,終於扒在車窗邊,連聲道:「妹夫,陳妹夫,好妹夫。你就放我出來透透氣吧。」


  眼見對方已經插翅難逃,陳恆對著趕車的信達點點頭,又朝寶玉安撫道:「不必亂跑,此地多悍匪。誰也不知道哪片林子里,突然會竄出幾個歹人,直接將你綁走。」


  綁?你還好意思說綁?賈寶玉聽的氣結,可現在叫他跟陳恆頂牛,又實在不敢。


  如今寄人籬下,賈寶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道:「誒,我省的了。有勞妹夫關心……」


   先傳一章,去吃個晚飯,回來碼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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