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魔之怒（二）
鬼麵靜靜地看著那道背影，隻覺得那背影是美麗的，清傲的，孤絕的。一種複雜的情緒慢慢充斥了他整個胸臆，他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麽情緒，隻是覺得有些糾結，有些難受。
漸漸的，雪越下越大，細細的雪花變成了鵝毛般的大雪。他轉身回屋拿了件狐裘披風，頂著風雪來到雪地裏，輕輕為東方情披上，“雪大了，我們回屋吧。”
東方情沒有回答，任由他牽著她的手，慢慢走了回來。
來到朱廊下，他又替她拂去落於衣發上的雪花，看到她凍得寒白的小臉，連忙拉著她進了屋。
屋內，暖爐燒得正旺，整個屋子裏暖如春天。
鬼麵拉著東方情來到暖爐旁，拉過她凍得冰涼的小手，輕輕地幫她搓了搓，又放在嘴邊哈著熱氣為她取暖，最後才抱著她在暖爐邊坐了下來，為她驅除著身上的寒氣。
他緊緊地擁她在懷，心頭盈滿了一種滿足。看著她的小臉在火光的照印下，慢慢地紅潤起來，像染了一層胭脂，愈加得嬌豔，豔比三月的桃花。
他的目光有些癡迷地纏住她嬌美的容顏，看著她呆呆地盯著火光，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除了呆滯還是呆滯，心中的滿足又漸漸地退了去。
他突然好想看到她對他笑，對他撒嬌，就算對他生氣，對他冷若冰霜也好，但絕不是現在這張毫無生氣的臉。
放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禁收緊，他冷冷地命令道：“對我笑！”
東方情轉過頭，無神的眼睛看著他，然後咧開嘴對他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假笑。
看到這樣的笑容，一口氣突然狠狠地憋在了他的胸口。
不是的，不是的！
他要的不是這樣的笑容，他見過她太多太多的笑容，冷笑，倔強的笑，嫵媚的笑，狡黠的笑，每一個，都已儲存在了他的腦海最深處。
半年來，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如行屍走肉般的她，也曾想過，就讓她這樣呆在他的身邊一輩子，至少她在他的身邊。
可如今，看到她臉上的那抹假笑，他整個人幾乎要崩裂，一股怒意又沒由來地由心底竄了出來。
他緊緊盯著她木然的小臉，緊抿的薄唇顯示著他此時的怒意。麵具後的深眸在火光地映照下，也似燃著一把火，正在瘋狂地燃燒著。
他突然一把將東方情推到了地上，然後看也不看她一眼，奪門而出，衝到了雪地裏。
外麵，漫天都飄著鵝毛般的大雪，早已看不清其它的景致。
但，天地白茫茫一片中，梅林中那抹黑色的修長身影卻顯得那樣得突兀。
“啊”他張開雙臂，仰麵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嘯，聲如驚鴻，直衝九天雲霄。
自他體內溢出的狂亂氣息，卷起了以他為中心周圍一片的雪花，不管是天空中飄著的，還是地上落著的，都像被注入了魔力般，紛紛飄起圍著他紛亂的狂舞著。
在那狂暴風雪的中央，那個黑色的身影始終張著雙臂，仰麵望天，如墨的長發淩亂地飛舞著，黑色的衣袍也肆意地飄揚著。
此情此景，像極了魔之怒。
不是的，不是的！
他要的，不是這樣的！
那暴風雪似失了控般，在不斷地擴大著，狂舞著。
不是的，不是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
聞聲趕來的夜魁見到的就是這幅駭人的景象，嚇得心中一驚，連忙不顧一切地衝進了那團暴風雪的中央，用剩下的那隻手緊緊抱住了那個已經成狂的人。
“幫主！”
“幫主，快停下來！”
“幫主！”
可是，無論他怎麽喚，那個已經失了心智的人又哪裏能聽得進去，自他體內瘋狂湧出的狂亂氣息反而越來越盛。
夜魁擔心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走火入魔，於是情急之中也顧不上什麽主仆之分，一個手刃下去，直接將鬼麵擊暈了。
暴風雪終於停了下來，梅林，又恢複了平靜，隻有漫天的雪花靜靜地飄落著。
夜魁扶著昏迷的鬼麵來到東方情的房間，看到東方情正呆呆地坐在地上，全然不知剛才發生的事。
他將鬼麵放到床上，然後走了過來將東方情自地上扶了起來，看著呆滯的她，他的眼裏劃過一道無耐與憐憫之色。
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三年前的那次夜襲。那時，她雖被幫主挾為人質，但她卻並未像別的女子那樣露出害怕的神情，甚至連一絲的驚慌都沒有。不但如此，她還鎮定自若地與幫主說笑，最後卻出其不意地給了幫主一刀。
那時，他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一種敬佩之意。
跟在幫主身後這麽多年，他知道，幫主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對於女子，更是不屑。但是為了她，幫主不但重重懲處了那些欺負她的人，還把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侍妾趕的趕，殺的殺。半年來，他的身邊不但隻有她一個女人，更是對她悉心嗬護，視為掌中珍寶。
但，如今的她，整天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沒有感覺，沒有感情，猶如一個活死人，就連他看了都有些不忍，更何況是幫主。
他想，幫主的這次發狂多半也是因為她吧。
他輕歎一聲，將她扶到暖爐邊坐下，回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鬼麵，這才輕歎著離去。
昏迷中的鬼麵，神思飄蕩，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與姑娘交個朋友？”
“沒有！”
第一次，他被女人拒絕。
“你來逛妓院？”
“有何不可？”她朝他嫣然一笑，笑容裏藏著一絲狡黠。
第一次，他看到女子竟然也去逛妓院，而且還被她誆去了一萬兩銀子。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別拿死來要挾我，你以為我會怕死麽？”
第一次，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不怕死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他在她的身上，領略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有女人不怕他；第一次見到一個女人被丈夫冷落了還過得悠然自得，完全不把丈夫放在眼裏；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的穿著是那般的大膽，不但露出了整個手臂，還有大腿；第一次……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可是每一次，他卻記得分外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