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焚心蝕骨

  送走了大夫，行天雲把東方情抱回了屋中，然後和赤狐來到了外麵。


  “怎麽會是中毒了呢？”赤狐一直喃喃自語著，當初他還問她是不是中毒了，她不是說不是嗎？難道她在騙他？


  一定是，她一定是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才騙了他。


  一定是這樣的！

  他在這邊喃喃自語著，行天雲也在那邊陷入了沉思。她怎麽會中毒了？在他們來這山穀時她不是一切還好好的嗎？而且，他每天給她做的東西他也都有吃，為什麽他沒有中毒，偏偏她就中毒了呢？還是

  在來山穀之前，她就已經中了毒了？

  思及，他的心中猛然一驚，想起了慕放年的夫人唐沁兒正是唐門的人，心中忽然明白了過來。


  一定是那個女人給情兒下的毒的！


  不行，他得去一趟擎天盟，無論如何也要把解藥找回來。


  正當他轉過身想跟赤狐說讓他照顧東方情時，赤狐也在同時轉過了身，在他還未開口之前開口道：“行天雲，你有沒有聽說過冰肌丸？”


  聞言，行天雲欲開口的話又吞了回去，他皺眉，有些不解地望著赤狐，道：“當然聽說過。”江湖上一直傳言，“冰肌丸，淩霄血，能解世間百毒”。隻是，這冰肌丸據說是醫仙離夜用盡畢生所學粹煉而成，他仙逝後在這世上也僅留了兩顆，一顆已被人服下，而另一顆卻下落不明。至於淩霄，江湖中更是從未聽說過此人。


  或許，傳說也隻是傳說而已。


  赤狐就知道他一定聽說過，於是接著道：“既然我們不知道賊婆娘究竟中了什麽毒，不如就用冰肌丸為她解毒，這樣也省得我們到處盲目地為她求醫問藥，說不定反而還會延誤了她。”


  “你知道冰肌丸的下落？”行天雲看著赤狐，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赤狐露出神秘一笑，道：“我當然知道。”冰肌丸這樣的稀世之寶，那皇帝老兒又怎麽可能會放過，自是傾盡全力也要得到它。而他，隻是聽冷妃無意中提及過，但他那時並未放在心上，隻是一顆藥丸而已。如今想來倒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把它偷來了。


  “我現在就去把它偷來，不過可能得費些時間，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賊婆娘，千萬不能再讓她出什麽事了。”他鄭重其事地交待著，從這裏到皇宮，一來一回，最快也得需半月的時間。


  聞言，行天雲低頭思忖了一會兒，才抬頭問道：“你確定你有把握偷到冰肌丸？”他不知道冰肌丸藏於何處，但如此珍貴之寶，定是不會那麽容易就被人偷走的。


  赤狐露出了一抹自負的笑容，“隻要我想偷，這世上還沒有我赤狐偷不到的東西。”但隻有一樣，他永遠也偷不到。


  “事不宜遲，我先去了，你好好照顧好賊婆娘吧。”他說完，身形如一道驚鴻掠影，一下子消失在行天雲的麵前。


  行天雲望著他消失的地方，久久未動。


  鬼麵因為情兒而死，他並不認為唐沁兒會乖乖地交出解藥，如果他能偷來冰肌丸，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哐鐺！”正在廚房做飯的行天雲突然聽到有東西摔落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來到屋裏查看。


  “情兒！”他的目光先是看到地上摔落了一地的碎片，然後看到了正趴在桌上的東方情，隻見她的雙手緊握成拳，嬌弱的身子正不停地顫抖著，似在極力忍受著巨大的痛楚。他的瞳孔倏地緊縮，驚懼好似一根鋒利的針，猛得穿透了他的心。這種心痛和驚懼，讓他險些承受不住。


  他急步來到她的身邊，將她不停顫抖的身子擁進懷裏，試圖給她安慰。


  正在強忍著痛楚的東方情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知道，那是行天雲，隻有他的懷抱可以讓她感到溫暖，讓她的痛稍稍得到了一絲緩解。可是，那痛苦剛剛有些消退，又是一波劇痛從胸臆間急湧而上，那似焚心蝕骨般的痛急速蔓延到四肢，讓她幾乎不能喘息，好想立即死去。


  第一波疼痛終於過去了，她想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給他一個安慰的微笑。她雖然看不見聽不見，但也能猜得出此時的他一定很擔心她，他心中的痛一定不比她少。可是，伸出去的手剛放在了他的胸膛上，第二波第三波疼痛就像岸邊潮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襲來。


  她咬緊牙關，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了行天雲胸前的衣服。她不知道這樣的痛楚還要持續多久，但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她每一次的毒發，都會一次比一次更痛。


  突然，她想起了木逸風，想起了上次看到他毒發時那痛苦不堪的樣子，想起了他受到這種痛苦的折磨竟已有二十多年，心中似乎更加地痛了。她不敢相像，當還是孩子的他時，每次毒發時，他是怎麽忍受過來的。


  這種似是要撕心裂肺的痛，讓她幾乎痛不欲生，更何況是一個孩子。


  行天雲低頭看著在他懷中痛苦喘息的東方情，她的臉白的令人驚心，冷汗不停地從額上淌落。他伸手，溫柔地撫上她冷汗漣漣的額，那種顫抖和濕黏的感覺讓他的心瞬間緊縮，心底深處漸漸浮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的身子那樣的柔弱，不斷地顫抖著，像秋風裏翻飛的落葉，讓他心痛的窒息。這一刻，他隻願自己能代替她承受她的痛苦，可是，他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受痛外，什麽也不能做。


  赤狐已經離開一個月了，至今杳無音訊。自從他離開之後，像今天這樣的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會發作一次，而且，似乎一次比一次嚴重。


  他明知道是她體內的毒發作了，可是看著她毒發時痛苦的樣子，他隻能束手無策。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想去擎天盟找唐沁兒要解藥，可是又不能丟下她不管，隻能像現在這樣一天一天地等著，希望赤狐能早日回來。


  低頭看著她慘白毫無血色的臉，看著她因忍痛而咬破了自己的唇，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說不定她哪天就會毒發身亡了。


  倏地，他的腦中響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天雲，答應我，如果哪天我離開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一定要。”當時，他以為她是想離開山穀，離開他，沒想到，卻是如此。


  情兒，你若死了，我怎麽可能還會獨活？


  今生今世，我隻為你而活，為你而亡！


  已經被痛楚折磨的隻剩一絲意識的時候，東方情突然感到，有水滴如雨一般落在了她的臉上，那樣的滾燙，讓她心尖處一顫。


  他哭了！

  她不想再讓他傷心痛苦，不想卻還是傷到了他。


  趁著一波的疼痛暫退，她伸出顫抖不已的小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一片冰涼，指尖傳來濕濕的觸感讓她的淚也跟著落了下來。她很想對他說：別擔心，我沒事！可是她已經再也說不出來了。


  一陣痛楚再次湧來，這痛楚比之前還要痛上三分，忍不住地，她張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疼的愈厲害，她便咬得愈狠，直到口中被一種腥甜的味道充斥，直到殷紅的血順著唇角流淌而下，她仍沒有鬆口。隻是隨著血一同流下的，還有她的淚。


  而行天雲隻是靜靜地抱著她，墨眉微顰，一動不動地任她狠狠咬著他。他感到了痛，可是那痛不及他心痛的千分之一，更不及此刻她正強忍著那痛的萬分之一。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東方情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行天雲才將她輕輕抱起，放到了床上。他在床邊坐了下來，見到她的唇角還沾著殷紅的血漬，他伸手為她輕輕拭去了那抹嫣紅。見到她的發絲有些淩亂，有幾縷還調皮地貼在了她的臉上，他又溫柔地將它們擄到了耳後。而後，他便深深地久久地凝視著她的睡顏，目光淒悲卻又柔情至極，癡癡纏纏地將她緊緊包裹。


  他的手帶著輕顫，撫上了她的臉，用指尖慢慢描繪著她精致的五官。她的臉依舊光滑細膩，清絕豔麗，可是卻慘白如紙，再也沒了剛來時那令人奪目的神采了。他記得她剛來這裏時，是那樣的張揚恣意，我行我素，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而他，就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被她迷了魂，失了心。等到他對她動了真情後才發現，原來，她竟是這樣一個無情的女子。


  可是，已經送出去的心，又怎麽能收得回來呢！


  他不知道，當初在擎天盟，她為什麽會答應和他離開？他決不相信是因為她愛上了他。


  是因為可憐他的癡心嗎？


  她明知自己身中劇毒，所以想要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裏成全他？他不否認，在山穀的這段時間，是他這輩子最幸福最開心的時候，值得他用一生來珍藏。


  看著她蒼白虛弱的容顏，他便一陣揪心地疼。他不管她是可憐他也好，同情他也罷，總之，他都不願看到她在他的麵前死去。


  他是如此地愛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他的麵前？

  “情兒，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