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一家醫館內,一位大夫替傅青麟診斷了過後,才搖搖頭,惋惜地歎了口氣。
東方情急忙迎了上去,問道:“大夫,他的眼睛還能不能醫得好?”
大夫仍是搖了搖頭,“恕老朽無能為力。”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東方情猶不死心,這幾天,她帶著傅青麟已經跑了不下十家醫館,每個大夫最後的診斷都是搖頭加歎惜。她聽說這家醫館的大夫是這鎮上最出色的,所以就拉著傅青麟滿懷希望地跑了來,沒想到,得到的答案一如之前。
“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那大夫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聽到還有別的辦法,東方情自是不肯放過,她緊緊抓住大夫的衣袖,迫不及待地問道:“隻是什麽?”
“如果有人自願把眼睛換給他,他的眼睛就能複明。”
幾乎立即的,東方情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就把我的眼睛換給他。”
這時,一直倚在座椅上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的傅青麟聽了,懶洋洋地開口道:“老頭,你確定你有把握能成功?”
聞言,大夫又猶豫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沒有,老朽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手術,所以並無把握。”
“這不就得了。”傅青麟輕笑一聲,顯得極是漫不經心。
東方情瞪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轉首又對大夫道:“大夫,不管成功與否,就請你試一試吧。”
“這……”大夫仍猶豫不決。
“娘子!”傅青麟突然上前拉住了東方情的小手,“這等庸醫說的話你也相信?”
“你說誰是庸醫?”那大夫一聽火冒三丈,當即就跳了起來。
傅青麟優哉優哉地道:“難道這裏還有第二個大夫嗎?”
“既然我是庸醫,那你們就去找良醫吧,別在這裏妨礙我,走走走走走!”那大夫氣得胡子直翹,直接將東方情兩人趕到了外麵。
“你……”東方情恨恨地瞪著那張悠然自得的美麗臉龐,氣得直咬牙。每次都是這樣,這幾天每到一家醫館,進去沒幾分鍾,最後都會像剛才這樣被趕了出來。
傅青麟好像知道她生氣了,於是輕聲哄道:“娘子,你別生氣,為這樣的庸醫氣壞了身子不劃算,不如我們去別家看看吧。”
聞言,東方情用力地咽下心中的那口惡氣,狠狠地點頭道:“好,我們去別家看看。如果這些大夫都沒辦法,我就帶你去找神醫,我就不信連他也醫不好你的眼睛。”說完,轉身朝前走去。
傅青麟跟在她的後頭,低著頭,黛眉微蹙,顯得心事重重。
又找了幾家醫館,結果還是一樣,被傅青麟左一句庸醫右一句騙子給直接轟出了門。沒辦法,東方情最後買了輛馬車,帶著傅青麟直奔無憂穀。
再次來到無憂穀,東方情的心裏沉重無比。她站在玄塵的墳前,靜靜地凝望著。
玄塵,我來了!
當她推開木屋的門時,屋裏空無一人,隻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箋,是卜算子留下的。
似是早已算到她會來一樣,卜算子說他已離開了無憂穀,而且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如果她喜歡這裏,可以留下來長住。他還留下了一包藥,是專為傅青麟留的,並在信上說明了用法和用量,說等把那些藥用完之後,傅青麟的眼睛就會好起來。
放下信紙,東方情的心裏被深深的內疚所填滿,卜算子一定是早就算到她還會再回來,所以才會離開的。
她是害死玄塵的凶手,他怎麽還會願意再看到她?
接下來,東方情每天為傅青麟煎藥熬藥,不僅親自為他的眼睛換藥,每次喝藥時,她都要看到他把藥全部喝完了才會離開。
每天,她除了給傅青麟煎藥換藥外,做的最多的,就是陪在玄塵的墳前。有時一站就是一整個上下午,有時也會搬出玄塵留下的古琴,靜靜地扶奏著,曲調悲淒哀傷而綿長。
在她的身後,木屋的屋簷下,傅青麟則懶洋洋地躺在睡椅上,一臉的愜意舒適,隻不過在聽到那充滿了悲傷的琴音後,黛眉就會忍不住地微微顰起。
自從她們到了無憂穀之後,陸續地又下了幾場雪,木屋後麵的那片梅林早已全部怒放,清冽的梅香在整個山穀中飄蕩著,芬芳馥鬱。
站在屋簷下,東方情目眺遠方,娥眉微顰。已經一個月了,卜算子留下的藥已經全部吃完了,他在信上說,隻要藥吃完了,傅青麟的眼睛就能複明。
她微微偏首,在她的身旁,傅青麟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睡椅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他居然還能睡得著?
她想起昨天當她跟他說,隻要今天拆了縛在他眼上的紗布,他的眼睛就可以重見光明了。她以為他得知消息後一定會興奮至極,沒想到他聽後卻滿不在乎,還問她今晚吃什麽,好像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一樣。就像現在,他居然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躺在這兒,曬著太陽,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難道你就不擔心?”她忍不住問他。
躺在睡椅上的人終於動了動,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擔心什麽?”
“如果你的眼睛還是看不見,怎麽辦?”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東方情簡直要佩服他的這份定力了。
聞言,傅青麟撇撇嘴,“娘子,你不會是又想拋下我不管了吧?”
他竟然在擔心這個!
東方情語窒,“如果你的眼睛好了,就不用再跟著我了。”
“那要是好不了呢?”
“怎麽,難道你不相信神醫的醫術?”東方情來到了他的麵前,“起來吧,我幫你把紗布取下來。”
傅青麟依言坐了起來,當東方情把纏縛在他眼上的紗布取走之後,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眨了兩下,“娘子?”他的聲音裏有著一絲的疑惑。
“怎麽了?”東方情有些著急,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能不能看得見我?”
傅青麟一臉的茫然,那雙美麗的鳳眸依舊空洞無神,他望著前方,質疑道:“娘子,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神醫?”
看到那雙黯淡無采的眼睛,東方情皺緊了眉頭,“怎麽,還是看不見嗎?”怎麽會?卜算子不是說隻要吃完了他留下的藥,他的眼睛就能複明嗎?
為什麽還是看不見?
她盯著他的眼睛,露出了一絲狐疑之色。
傅青麟突然又躺了回去,懶懶地道:“原來世人口中所謂的神醫,也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罷了。”那嘲諷的口氣,不屑的神情,如果卜算子在的話,一定會被他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