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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第408章 站著賺錢

  第408章 站著賺錢

  姬路城,錦衣衛百戶所。


  李鈞推開位於戶所地下一層的醫療室的大門,一眼便看到依靠在病床上的陳乞生。


  此刻陳乞生渾身被雷篆燒爛的皮膚已經恢復如初,就連頭臉上的毛髮也都恢復了原樣,除了眸光異常黯淡之外,和六個時辰之前重傷瀕死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來了啊。」


  李鈞嗯了一聲,隨手抽了把椅子坐到病床邊:「看你這樣子,恢復的還挺好啊。」


  「植了身皮,表面看著還行罷了。真正的傷勢可都在這裡。」


  陳乞生拍了拍自己藏著道基的腹部,心有餘悸道:「我三弟可差點被羅山那個王八犢子給燒成焦炭了。」


  「三弟?!」


  李鈞眉頭一挑,隨即恍然大悟,笑道:「還有心情在這裡扯淡,那看來是死不了了。說說吧,怎麼惹上的閣皂山?」


  「鄒四九那個神棍沒給你說?我求援的時候可是讓他一五一十跟你交代清楚的。」


  陳乞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怎麼沒看到他人?這孫子不會又躲起來了吧?」


  「這倒沒有,我讓他回帝國本土幫忙辦點事情。」


  李鈞沒有細說鄒四九的行蹤,淡淡說道:「原因他倒是說了,但我還是有點疑惑。不過是一個明智長野罷了,也不算什麼重要人物,閣皂山竟然為了他甘願冒著得罪倭區錦衣衛的風險,也要從伱手中搶回去,這是不是有些太不划算?」


  「明智長野是不值錢,但是遞補地仙的機緣值錢啊。」


  陳乞生感嘆一聲:「人人都知道明智長夜曾經是明智晴秀的心腹之一,在黑龍資本中的地位舉足輕重。雖然如今黑龍資本分崩離析,整個明智家族成員大難臨頭各自飛,但他腦子裡卻很有可能有明智晴秀的下落。單就這一點,就足夠這些人鋌而走險了。」


  陳乞生苦笑道:「我甚至想過,除非我躲進江戶城的千戶所,否則就算是李不逢的宣威使司衙門,這些道匪恐怕都有膽子去鬧一鬧。」


  李鈞聽得不禁咋舌,「這個名額真這麼重要?」


  陳乞生理所當然的說道:「整個大明帝國境內有道序億萬信徒,十萬從序者,可白玉京中的地仙從始至終也不超過百人之數。你說這分量夠不夠重?」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來你們這些清心寡欲的修仙人也免不了俗啊。」


  「仙人也是人,清心寡欲不過是丟開那些細枝末節的情慾和物慾,一門心思謀求『長生』這個最大的慾望。」


  李鈞從陳乞生話語中聽出了濃濃的自嘲味道,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兩人沉默了片刻,陳乞生率先開口:「你就不好奇我在明智長野的腦袋裡翻到了什麼?」


  「那是你拿命換來的東西,你做主。你如果想說,我就聽著。不想說,我也不會問。」


  「這東西跟我們道序沒多大關係,倒是跟你們錦衣衛牽扯不小。」


  陳乞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明智長野根本就不知道明智晴秀的下落,他只是一封被人故意拋出來的肉信罷了。我們這些道序都被耍了。」


  李鈞眉頭緊皺:「肉信?!」


  「明智長野的腦子裡只有一條有價值的消息。」


  陳乞生輕聲道:「襲擊江戶城的鴻鵠鎌倉王只是仁德、黑龍、荒世三家公司共同扶持起來的一個傀儡。這三家輪流使用這個身份,每兩年輪換一次,專門為自己處理一些上不了檯面的麻煩,或者用來向你們錦衣衛示好。而這一次的使用者,是仁德資本!」


  李鈞靜靜聽完了陳乞生的話,臉上並沒有太過動容的神情。


  因為在幾天之前,在離開松本城,前往姬路程的路上,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范無咎在詔獄里撬開了水村五斗,或者說是荒世春龍的嘴巴。根據對方的交代,荒世烈讓他潛伏在鴻鵠中,就是為了探聽其他幾家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


  李鈞繼續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明智長野是肉信?」


  「暗中扶持鴻鵠,甚至還扶出了一個列王級別的頭目,這可不是小事情,一旦暴露,四大公司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陳乞生分析道:「以明智長野的地位,根本沒資格知道這種秘密。但現在他的腦子裡卻清清楚楚記錄的這些事情,甚至連江戶之亂的行動信息都事無巨細,絕對是有人故意為之。」


  李鈞眼眸微闔,心中念頭叢生。


  如果鎌倉王真的只是三家公司共同扶持起來的傀儡,那在江戶之亂中,德川宏志不僅用這個身份幫明智家族脫了身,還順帶斬草除根,把遺留的隱患給消除乾淨。


  這對於三家來說,都是一個好事。畢竟以如今倭區的形勢來看,『鎌倉王』這個身份已經無足輕重,可有可無。


  但現在居然有人把這個消息抖摟了出來,這擺明了是想拉德川宏志拉下水,借錦衣衛的手把他和他背後的仁德資本連根拔起。


  「你覺得鴻鵠內部,會不會早就知道了這個事情?」


  李鈞的第一反應,就是鴻鵠內部自己人在落井下石,報復德川宏志。


  「誰知道呢?」


  陳乞生聳了聳肩膀:「不過我倒是覺得就算他們知道也不會在乎。鴻鵠要的本來就是一潭渾水,世道越亂,他們越開心。至於是誰來攪動泥潭,他們根本不會在意。」


  李鈞晃了晃頭,將腦海里這團根本理不清的亂麻徹底拋開。


  專業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干,分析情報是一門抽絲剝繭的細緻活,不適合他來的做。


  反正自己已經將消息報給了千戶所,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操心。


  如果需要動手,蘇策自然會吩咐他。


  「既然明智長野的腦子裡沒有道序感興趣的東西,你為什麼不幹脆告訴羅天他們?」


  「這些人的尿性我太了解了,除非讓他們親手翻了我的腦子,否則他們根本不會相信我的話。」


  陳乞生冷笑道:「而且道爺我從來不喜歡跪著等別人給我活命的機會。」


  「可你咬著不說,這口黑鍋可就蓋在你頭上了。」


  李鈞笑道:「而且聽你之前話里的意思,後面來找麻煩的人恐怕不會少。」


  「羅天死了,應該暫時會清靜一段時間。他在道序的年輕一輩里也算有點名聲,應該能夠震懾住不少人。」


  陳乞生舔了舔嘴唇,乾枯無光的眼睛中泛起一點兇狠:「不過閣皂山恐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陳乞生沉默片刻,從衣袖中扯出一塊銀制平安鎖,表面遍布裂痕,像是被人打碎,又重新粘起來的樣子。


  陳乞生神色隨意的將平安鎖扔給李鈞,語氣平靜道:「這是這次麻煩你救命的酬勞,當然啊,這個只是預付一部分,我身上其他的東西丟的丟用的用,暫時沒其他值錢的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繫了龍虎山,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送東西過來,到時候再一次性結清。」


  李鈞低頭打量了一眼,巴掌大小的鎖身刻著一行小字——『愛徒乞生入序紀念』。


  旁邊角落上還有一個落款,『隆武帝五十八年,師鴻乙贈」。


  雖然看不出這個物件的功用,但來源卻是一目了然。


  李鈞表情驀然變得有些古怪,陳乞生能把這東西拿出來,看來確實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陳乞生在龍虎山裡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這一點從重慶府開始,李鈞便隱約有所察覺。 在重慶府的時候,陳乞生雖然是代表龍虎山,以『斗部』天師的身份前來調查棲霞集團破滅的原因,但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從沒有得到過來自背後宗門的支援。


  起碼在兩人達成合作之後,李鈞就沒有看到過有其他龍虎山的人出現。


  雖然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因為秦王朱祐弘在暗中掣肘,限制了道序進入重慶府的人數。但即便如此,龍虎山也不該從頭到尾不聞不問,似乎將陳乞生派到重慶府後就再不管他的死活。


  而且從最後的結果來看,陳乞生在重慶府拿到的好處並不算太多,經歷的危險卻著實不小。


  到了倭區之後,李鈞和陳乞生的第一次見面便是在犬山城戶所外的巷子里,他當時也是一副將要咽氣的模樣。


  同為『四山一宮』之一,閣皂山羅天等人擺出的是一副蠻橫的過江龍架勢,而嘴上天天說著『趨利避害,以求長生』的陳乞生,卻始終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遊走在生死之間。


  「怎麼,瞧不上呀?」


  陳乞生注意到李鈞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半躺的上半身陡然立了起來。


  「老李你別看這東西表面上看著破破爛爛的,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起碼還能幫你擋一次序四品級的致命傷害,關鍵時刻那是能救命的!」


  「行。」


  李鈞沒有再繼續扭捏,免得讓陳乞生難看,鄭重其事將東西收好。


  「不過咱們也是老合作夥伴了,每次你遇見麻煩,我都是馬不停蹄趕到。大家禮尚往來,剩下的買命錢是不是也讓我提提要求?」


  陳乞生小心斂起眼中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大大咧咧道:「想要什麼,你儘管說。」


  「五品武學注入器。」


  李鈞伸出一根手指:「一支,大家兩清。兩支,我把平安鎖還給你,再給你補上足夠的差價,怎麼樣?」


  陳乞生沉吟了片刻后,重重點頭,「合情合理。」


  就在這時,馬王爺邁步走了進來,桀桀怪笑著繞病床走了一圈,這才看向李鈞說道:「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能走。」


  李鈞站起身來,「那就走吧,別耽擱了。」


  「去哪?」陳乞生一臉茫然。


  「回犬山城,咱們這群人走到哪兒,麻煩就跟到哪兒,還是別在人家的地盤久留了。」


  李鈞看向陳乞生,笑道:「還能動嗎?要不我讓馬爺幫幫你?」


  「別,千萬別。」


  陳乞生瞥了一眼身旁,「道爺我這輩子就把兩樣東西當成心腹大患,一個是穿了衣服的女人,一個是不穿衣服的男人。」


  刺目的紅光從兜帽下射出,惡狠狠的釘在陳乞生的臉上。


  「老馬你可別亂來,我現在可是傷患。我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小心老李找你要剩下的債啊!」


  陳乞生翻身坐了起來,赤腳站在地上,拿起疊放在床邊的一件嶄新道袍就往身上套。


  可做完這一切后,陳乞生卻似乎沒有邁步的打算,直愣愣站在原地,兩眼凝視著李鈞。


  站在門邊的李鈞回過頭來,打趣道:「真走不動了?」


  「能走。」


  陳乞生緩緩問道:「但老李你真打算讓我再返回犬山城?」


  「什麼意思?」李鈞眉頭微皺。


  「這一次道序各方對於白玉京扔出的『遞補地仙』名額的重視程度,遠遠超出了我的預估。連閣皂山那群嬌生慣養的人都敢冒險玩命,後面找上門來的人只會更加兇悍。」


  「我不會放棄爭奪這次的名額,所以我要是返回犬山城,繼續頂著特聘客卿的身份,肯定會給你,給犬山城錦衣衛戶所招來麻煩。」


  陳乞生語氣洒脫:「我知道老李你這兩次救我,不是為了那點救命錢,這恩情我記著。大家都是爺們,有些話用不著藏著掖著,道爺我不喜歡給別人帶來麻煩,更不願意別人因為我的麻煩而受到牽連。所以犬山城,道爺我就不回了。」


  這間不大的醫療室內,氣氛陡然變得壓抑。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腦袋從馬王爺的頭頂探了出來,四處張望,最後看向陳乞生赤著的那雙腳。


  在他腳邊,擺著兩雙皂靴,一雙嶄新,一雙沾滿了灰塵和血跡。


  「老馬,你怕麻煩嗎?」


  李鈞沒有理會陳乞生,目光掠過他的肩頭,看向站在陳乞生背後馬王爺。


  馬王爺嘿嘿一笑:「誰說這是麻煩?明明是賺錢的商機啊。」


  「你缺錢嗎?」


  「缺啊,我還等著更新自己的身體呢。」


  李鈞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陳乞生:「我也缺,而且是很缺。別人上趕著來給我們送錢,牛鼻子不會要攔我們的財路吧?」


  「陳叔穿鞋,該回家啦。」


  李花一個飛撲跳上陳乞生的腦後,拽著他的馬尾辮當做鞦韆來回晃蕩。


  陳乞生愣了良久,抬手揉了揉額角,「我說這些話就是怕自己後面拿不出買命錢了,你們倆可真是一點不給面子啊。」


  道人一邊自語著,一邊俯下身拿起那雙血跡斑斑的舊靴,套在腳上。


  「那大家就一起站著,把錢賺了!」


  李鈞推門而出,沿著台階返回地面。


  晨曦的陽光從戶所大門照射進來,在李鈞腳尖前劃出一條分明的光暗分界線。


  【剩餘精通點504點】(原本剩餘364點,擊殺楚客獲得60點,擊殺羅天獲得80點)

  「要儘快拿到五品注入器才行了啊。」


  李鈞看著視網膜上浮現的細小黑字,重重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跨過身前這根界限,大步朝外走去。


  姬路城錦衣衛戶所前,百戶虯龍帶著全體錦衣衛早已經等候這裡。


  緘默如崖石,肅穆如蒼山。


  總旗重甲跨前一步,親自為李鈞拉開車門。


  「恭送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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