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燕王收留否?
「行了!」
朱元璋不耐起身,踱步來到門口,擺了擺手,在門外值守的宮女太監,紛紛走遠一些。
馬秀英狐疑看著……
「咱剛聽到這些事,的確是起了殺心的……」
作為他的耳目,竟然敢瞞著他,無論是受誰指使,都是不能接受的。
何況毛驤也不止瞞了他這一件事。
根據蔣瓛告密揭發,自從老四搬去土橋村不久后,毛驤或許是出於同情,就開始在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上,替老四兩口子遮遮掩掩。
「你以為,他聽你們的叮囑,配合你們瞞著咱,就沒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
哼!
朱元璋氣的冷哼:「他就是不想幹了!」
可錦衣衛,還是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上去難,想要全身而退,平安落地更難!
首先,毛驤知道太多他的秘密了。
有些是根本就不能公之於眾的。
想要一些事情不暴露,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毛驤永遠閉嘴。
馬秀英走到朱元璋身邊,站在側面,詫異看著,「他為什麼不想幹了?」
不知多少人,一邊罵毛驤,一邊羨慕毛驤的權勢呢。
看看那個蔣瓛。
那麼積極,眼中遮掩不住的野心。
不就盯著毛驤的位置嘛?
朱元璋心中暗道:咱讓他收集胡惟庸等人的不法證據,他又不傻,豈能不知,在將來,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一個不慎,反撲力量太大,他也得折進去。
為官者,就沒有一個乾淨的。
毛驤這些年,也有些臟事,他又豈能不知。
朱元璋收斂思緒,隨意說道:「估計是受老四夫婦影響,這段時間,咱早發現,他做事不像以前那般,乾淨利落,冷酷無情了。」
「一把刀,卻喪失了一顆殺人心,他本身已經不適合這個位置了。」
當然有這方面的原因。
甚至這方面的原因,佔比可能很大!
至於收集胡惟庸等人不法證據這件事,即便是秀英,他暫時也不會說。
「又是什麼,讓伱改變了注意,決定給毛驤一條生路。」馬秀英反問。
毛驤以前就挨過板子。
最嚴重的一次,挨了七十板子都挺過來了。
所以,五十大板,根本就不是要殺毛驤。
小懲大誡,放毛驤一條生路的意思十分明顯。
朱元璋猛地甩袖,黑著臉轉身,「不是你說了,殺了毛驤,老四那個混球,極有可能一怒之下,放棄衝刺會試嘛,和咱老朱家的榮耀相比,毛驤算個什麼東西!」
他身邊除了家人,其實沒幾個真正忠心的。
毛驤雖然讓他失望。
但毛驤的忠心毋庸置疑。
替老四隱瞞遮掩一些小事,有同情老四的成分,其實也是不想他做出過分的舉動,讓他和老四的父子關係沒有緩和的機會。
還有,他每次和秀英置氣。
總是毛驤想辦法,送好消息,給他搭台階。
遍數朝中臣子,恐怕也就只有毛驤會為他做這些事情了。
既然他不想幹了。
那就乘機讓他下來,保住這個一直對他忠心不二的最後心腹。
反正,躍躍欲試,想給他做刀的人,有很多。
那個權力欲極重,野心勃勃的蔣瓛,做殺人的事情,其實就比毛驤更合適。
馬秀英看向外面。
打完板子的毛驤,正被兩個親軍攙扶著,腳下拉出兩行血跡,從御書房外的闊地經過。
「兩位兄弟,等等……」
毛驤臀部位置,衣服破爛,粘稠的鮮血,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親軍將士聞言,停下。
毛驤在調任錦衣衛檢校系統前,就是他們的上級了。
毛驤咬牙強撐著,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努力整理衣服,噗通跪倒。
砰!
沖著御書房方向,猛地重重叩首,「皇爺,臣毛驤往後不能伺候您了!您多保重龍體!」
說完,毛驤渾身力氣宛若抽空了一般,癱倒在地上。
兩名親軍忙去攙扶毛驤。
毛驤抬頭時,已經淚流滿面。
別人或許會認為他倒霉了,幸災樂禍,可他卻知道,皇爺把他的目的看的一清二楚。
打他、把他扔到土橋村,燕王不接收他,讓他奉旨乞討,都是體恤他,保護他,給他留一條生路!
「兩位兄弟走吧,不要送我回家,我身上還有點銀子,你們把我送出皇城,雇一輛板車,直接把我送去土橋村。」
從今天起,他必須和家人斷絕一切往來。
這樣才是保護他們。
其中一名親軍,低聲提醒:「指揮使,你這樣,可能到不了土橋村,就沒命了。」
毛驤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這條賤命硬著呢!按我說的做。」
……
馬秀英看著毛驤漸漸消失在視線中,轉頭,看著背對她,站在御案前的朱元璋,「你打他五十大板,是做給朝臣看的。」
「他這些年,替你得罪了很多人,他這麼狼狽,可以讓一部分人解恨。」
「老四如果能收留他,絕大多數人就不敢動他了。」
老四差點把藍玉的命留在土橋村。
並且,現如今,朝野上下,都意識到,重八對老四的態度轉變了,想要用老四。
又有幾個人,真敢動老四的人!
如果老四顧忌毛驤前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不肯收留毛驤。
那毛驤就奉旨乞討。
一些恨不得把毛驤碎屍萬段的人,恐怕更願意看著毛驤,淪落為一條野狗。
這比殺了毛驤更解恨。
其實,從他們回來時,重八就已經沒了殺心。
當時眼睛紅紅的。
除了妙雲懷孕被瞞著。
恐怕與毛驤要走也有關係。
臣子中,唯一一個,絕對忠心,外姓,卻把自己當成朱家人的臣子,要走了。
重八心裡肯定不舒服。 他正在一步步,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哼!
「你別自作聰明,你很了解咱嘛!咱還有其他用意!但咱不會告訴你!哪怕你是咱的枕邊人,髮妻!」
馬秀英不由被氣笑,瞪了眼,笑罵:「死鴨子嘴硬,毛驤能體會你的用意,剛才磕頭磕的很響亮。」
這男人,看著毛驤經過,就轉身回去,確定毛驤沒被打死,又氣毛驤要走,偏偏還要裝!
……
百官看著毛驤被打的血肉模糊,拖出皇宮。
很快就派人打聽到了消息。
隨即,六部衙門,頓時一片歡騰。
「哈哈,這隻鷹犬也有這一天!」
「太解恨了!希望朱四郎不要收留,朱四郎敢收留這條鷹犬,就是與咱們所有人站在對立面!」
「我特別想看,這隻鷹犬,像一條野狗,在街面上乞討為生的狼狽模樣!」
……
不光文官彈冠相慶,就連武將也是如此。
……
皇宮外。
毛驤爬在一輛板車上。
兩個親軍將士,還很顧念昔日袍澤之情,搜集了被褥,給毛驤墊在身下。
「指揮使,咱們兄弟只能幫到這裡了。」
毛驤上下唇劇烈哆嗦著,掙扎抱拳,擠出一絲笑容,「多謝兩位兄弟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報今日之恩。」
等兩名親軍退回皇城后。
毛驤終於堅持不住,頭砰的一聲,砸在軟軟的被子上,劇烈喘著粗氣,吩咐:「走,送我去土橋村。」
吱呀、吱呀……
馬車啟動,車軸乾澀刺耳的聲音,卻讓此刻的毛驤,覺得十分悅耳。
爬在板車上,不由笑了。
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低聲嘟囔道:「平安落地了,終於,也可以過幾天普通人的日子了……」
一年多時間。
天天幫著皇爺監視燕王夫婦。
不知不覺,他對這對小夫妻產生了同情。
又不知不覺,竟然厭惡起現在的一切,不想殺人了,不想高官厚祿了,也不想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了。
也想去過幾天平平淡淡的日子。
家人他不擔心,這些年,在皇爺睜隻眼,閉隻眼的默許下,他也沒少撈錢。
只要他不回去,金陵城那些人,即便再齷齪,也不可能連臉皮都不顧,針對他的家人。
何況,依著皇爺對他的體恤,也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只是不知,燕王會不會收留他。
土橋村挺不錯的,民風淳樸。
等燕王妃生養后,他就幫著小夫妻兩帶帶孩子,雖然沒做過,但可以學。
這樣的日子,應該會很愜意……
就在毛驤唇角笑意越來越濃時,板車突然停頓。
嗒嗒嗒……
馬蹄聲傳入耳中。
黑影籠罩在頭頂。
毛驤努力抬頭,就見蔣瓛騎馬居高臨下來到板車側面,似笑非笑看著他,「指揮使,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你竟然對別人產生同情心?同情心,是我們這種人,最不該有的東西!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即便我不動手,你也做不長久了。」
毛驤心中冷笑。
皇爺會體恤他。
但絕不會體恤蔣瓛!
而蔣瓛,也是他走之前,給皇爺準備好的一把刀。
這個人作為一把刀,殺人,替皇爺清除障礙,的確比他合適。
可惜,這個自以為聰明的蠢貨,並未意識到。
毛驤故作憤怒,咬牙怒叱:「你的下場,會比我還要慘!」
哈哈……
蔣瓛仰頭大笑,笑過後,低頭,嘲弄:「你好好祈禱,朱四郎能收留你吧……」
說著,彎腰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險低語,「即便收留又如何,朱四郎完蛋的時候,你也要跟著完蛋。」
毛驤眼睛微眯,看著坐直的蔣瓛。
蔣瓛得意一笑,策馬離開。
……
夜裡。
板車停在朱棣家院子外面。
毛驤掙紮下車。
車夫忙攙扶,詢問:「要不要俺叫醒這家主人?」
「不用,多謝老丈相送。」毛驤努力堅持著,搖搖晃晃,拿出錢袋子,直接扔在車夫車上。
等車夫離開后,儘可能輕拿輕放來到屋檐下,趴下。
人家王妃正是臨近產期,這個時候,可不能受到驚動。
……
屋內。
黑暗中。
徐妙雲睜著眼睛,低聲道:「四郎,外面有人。」
朱棣也清醒著。
小棉襖今晚特別不老實,一直拳打腳踢個沒完,他一直陪著妙雲說話。
朱棣緩緩起身,安撫道:「別怕,我去看看……」
徐妙雲下意識抓住朱棣胳膊,「小心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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