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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想到一個可能,他覺得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萬一手術過程中發生什麽意外,怎麽辦?
天啊!
他一定要馬上找到她!
黑司靳沒坐幾分鍾就要匆匆離開,小星趕緊將手中新疊好的紙鶴放進大盒子裏,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角。
“叔叔就要走了嗎?”小孩子臉蛋那麽嬌小,眼睛卻那麽大,盛滿了渴望。
“小星乖,叔叔突然想到有重要事還沒完成,得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好嗎?”黑司靳彎下腰摸摸他的頭。
“叔叔是要去看你的孩子嗎?”小星怯生生地問著,天知道他有多渴望這個好“爸爸”,可是每當想起黑叔叔還有一個他自己的孩子時,小小的心靈不禁充滿煩惱。
“不是。”黑司靳索性蹲下去,眼睛與他平視,“叔叔要去找你的媽咪。”
“媽咪……”小星的眼睛閃了閃,腦袋中浮現的第一個身影不是沈凝,而是鄭央。這段時間每天的相處,他無論是潛意識還是主觀上都形成了一定的依賴,加上婆婆經常在耳邊強化洗腦,他心裏幾乎隻有一種答案了。
“黑叔叔為什麽要去找她?”雖然還沒重新開口叫一聲“媽咪”,可是他不再排斥那個叫鄭憂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媽咪。
“因為她可能需要我陪在她身邊。”黑司靳捏捏小星的臉蛋,“告訴叔叔,如果媽咪沒回來,你會想她嗎?”
小星突然咬住小嘴巴,眼中露出一絲驚恐,遲疑地點點頭:“她……為什麽不會回來?”
黑司靳淡淡地笑了下:“放心吧!她一定會回來,叔叔帶她一起回來。等一千隻紙鶴飛舞的時候,小星不但有爸爸,也會有最疼愛你的媽咪永遠在身邊。”
小星一直把他送到樓梯口,才依依不舍地揮手說“叔叔,再見。”
回頭,看到婆婆站在自己身手,他仰起小臉:“婆婆……小星的爸爸和媽咪真的很快都會回來嗎?”
“當然啊!”小嬸憐愛地將孩子抱回屋裏。
回想起黑司靳剛才緊繃而擔憂的神情,她恍惚之中也想起了什麽,不禁喃喃道:“不會的……小央,你不會那樣傻吧?為什麽連我都要隱瞞?”
醫院的病房裏充滿了藥水的味道。
潔白的床單,深藍色的手術服罩在身上。
鄭央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那裏,烏黑的頭發被帽子包裹住,臉上戴著一隻大口罩,隻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
她眼角有點濕潤,但麵容特別平靜。她不動也不出聲,嘴角有抹淡淡的微笑,望著天花板上的燈怔怔出神。
手術,她並不懼怕,這裏是全市最好的醫院,有著最高明的醫生。
隻是突然有點想念大家,想小星,想小嬸,想黑司靳……
偶爾有股衝動想打個電話回去告訴他們,可是,很快又平靜下來。
因為隔壁的病床上,躺著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姐姐。
沒有告訴任何人,一是怕大家擔心牽掛,二是不希望手術前被沈家人知道,影響大家的情緒。
就這樣默默地比較好,不打擾任何人,一切平安度過。
醫生走進來,再一次給她做了檢查,看到她手腕上好幾處被針孔紮過的痕跡,醫生微笑地對她點點頭。
“鄭小姐,剛才沈一橋先生又在詢問是誰主動捐助腎源,他要親自好好感謝。你確定自己依然要保密嗎?”
“是的,請醫生務必保密,就跟沈先生說是誌願者捐獻的。”鄭央笑得坦然淡定。
“好的。”醫生應允,保證道,“一會我們將從手術室的另一道門進入,不會有人知道你就是本次手術的捐獻者。”
“恩,謝謝。”
鄭央安靜地閉上眼睛,連心髒都是寧靜的。
她默默地在心底道:姐姐,我並不是無私的捐贈,請原諒我的自私,阿靳欠你的債由我來償還……因為你不該需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而小星卻需要一個愛他的爸爸。
看過檢查後的各項指標都沒問題後,鄭央在醫生的引導下被移到通往手術室的推車上。
同一時間,沈凝的病床也飛快地被推向手術室。此時的她,情況並不大好,從昨晚開始她就突然發燒,一直到今天早上,腦子還是昏昏沉沉。
沈一橋步履蹣跚,老夫人被阿英推在輪椅上,兩位雙鬢班白的老人臉上全是擔憂與焦急之色。
他們一路急步跟隨著沈凝的推車前進,直到手術室的大門將他們擋住,他們才無奈地停住腳步。
老夫人一邊拭著淚珠,一邊說:“丫頭啊,可一定要堅強地挺著!奶奶這把年紀,可經不起驚嚇啊!”
沈一橋也俯在推車前握住孫女的手:“凝凝,爺爺不能進去,但是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
耳邊模糊地聽到他們的聲音,沈凝努力睜開眼睛,低而堅定地回答:“爺爺奶奶放心……我很快就會好起來,健健康康永遠陪著你們。”
手術室另一扇門也悄然打開。
一架推車從他們的身邊經過。
鄭央微微側頭,看到老人目不轉睛地望著姐姐,口裏不斷地囑咐和祝福……
她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們,直到手術室的門在眼前緩緩合上。
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在那一瞬間出現,他步伐急促而淩亂,幾乎是跑著奔向手術室,麵色前所未有的焦灼。
是他——他猜到了嗎?
他來了!
在手術室的門合上的那一瞬,鄭央的眼睛裏遠遠地印出他的影子,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一顆淚水從眼角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