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枕邊陣,耳邊風
一安為了儘快驗證猜想,並沒有選擇停下調息,破解結界才是根本之法,亭甫真的是給了我一塊硬骨頭啊。
她氣息越來越短,仍舊一遍遍地探視著床面,特別是靠近床沿,以及雙手邊的兩側。直至一安將手伸進靠近床內側——也是通常會放置枕頭內側的下面,一安瞳仁猛然 縮小。
「枕邊陣啊,看來就是這兒了!解咒!」
一安努力運轉功法,對此處施加咒印,「哈哈哈,果然這種小事還是難不倒我啊,啊!該死!」
突然一陣陣眩暈感籠罩一安周身,她最終還是沒能堅持下來,暈了過去。
等一安再次睜眼時,是一片白茫茫的,無邊無際的空間。
「喂,有人嗎,我是在哪兒?」
一安嘗試地喊叫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空間里。
她努力回憶著,剛剛還在亭甫的房間里,我記得明明差一點就能夠破解了亭甫留下的結界禁制,卻突然暈倒了。
醒來就出現在這裡,我這是直接中了催眠咒暈倒呢?
那我暈倒之前,倒地有沒有成功解咒啊?!一安無奈地掩面嘆息。
「不會又是亭甫這老小子,給我留下的隱藏關卡吧?」
這小子是屬於白切黑嗎?
明明平時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怎麼僅僅是偷了他幾壇酒,私自煉化脫力草,至於這樣考驗她嗎?
何況這些不都還是為了給他恢復靈力用的嗎?
「喂,有人嗎,有人就說話,不必要躲著藏著,反正我也是打不過你的。」
「……」
並沒有人回應,一安有些焦慮的轉圈,這強烈的白光似曾相識,卻實在讓人惱火。辨別不出方向,也沒有任何聲音,任何景象,卻始終覺得有人在偷窺自己,實在是很被動。
一安坐不住,警惕地往前走著,突然覺得背後有人跟著,立刻轉身境界的時候,頸后一陣酸痛,又再一次暈了過去。
「不會吧,還來?」
等一安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臉朝下趴著,她立馬警覺地站起身,抬著酸痛的后勃頸,環視一周。
而此時並不再是剛剛那樣刺眼的白光,而是一片喧鬧的街市。
「到底在搞什麼呀,亭甫應該沒這麼無聊才是。」
一安打量了周圍的夜景,沿著河流的街市上家家戶戶,店鋪門窗均緊閉,河流兩岸卻熱鬧非凡。
「七月半 ,打火鐮兒,火鐮花兒,賣甜瓜。」
「甜瓜苦,賣豆腐,豆腐爛,攤雞蛋雞。」
「雞蛋雞蛋磕磕,裡面坐個哥哥,哥哥出來接鬼,裡面坐個奶奶。」
「奶奶出來燒香,裡面坐個姑娘,姑娘出來串門,掉了腦袋,回不來。」
一群孩子圍在一起,拉著手,唱著歌。
「原來是中元節啊,怎麼到這裡來了,這都是哪跟哪啊。」一安走過這群孩子面前,往河邊走去。
河面上漂浮著朵朵花燈,印照在水光下,和倒映的星光一起璀璨,就像是往生路上的那條星河。
「二小姐,我這就去買個花燈,你站在這裡不要走開,等我回來咱們一起去放河燈。」
「劉媽媽,你去吧,那邊人多,我在這巷子口等你。放心,我不會亂走的。」
一安經過一個賣花燈的鋪子,心想這估計是哪家的小姐僕人吧,每年中元節都是這些閨中小姐最開心的時候了,就像她當年一樣。
一安並不打算回頭,卻無意間瞥見了那擦身而過的婆子,「劉媽媽?」
這是她前世的記憶,那位是她府里一直跟著她出嫁的劉媽媽。本以為只是重了姓氏,沒想到真的是她娘家裡的劉媽媽。
看來這不僅僅是把她帶進了一個空間里,確切地說應該是把她帶回了自己凡世的記憶中。
等等,那就說明,剛剛跟她說話的二小姐是?
一安猛然回頭,往剛剛那聲音所說的巷子口望去,一位貌似十三歲的丫頭,蹲在巷子口的石頭上,嚼著果脯。
這離開家人婆子監視,立馬鬆弛的像一灘爛泥一般的丫頭,一看也只有當時的一安丫頭能做的出來。
小丫頭一顆一顆的塞著果脯,鼓著腮幫子咀嚼著,岔開雙腿如同青蛙一般,若不是她身上華麗的羅群衣衫,定是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哪個府上的大小姐。
卻是,她也不是什麼大小姐,是二小姐。
是那個禮部侍郎家的二小姐,是那個在人前乖巧懂事,才華橫溢,即便談論起歷史人物,著名事件也不讓鬚眉的二小姐。
那些偷偷喝酒,醉卧林園,在學堂聚眾賭博,打架鬥毆的事,都被他的大哥哥,侍郎長子頂包了。
一安看著眼前這個如餓鬼一般狼吞虎咽的丫頭,心裡真是千滋百味兒。
眼前的情景應該是相隔六十年了吧……
一安走過去想跟那時候的自己打個招呼,「小姑娘,果脯你吃的那麼快,是不好吃嗎?」
她還是能隱約記得那時她的確是不怎麼喜歡吃的,吃的那麼快也僅僅是習慣而已,用這個做開場白還算可以吧。
一安暗自盤算著,時隔六十年,再次見到少年的自己,沒有人會是平靜的。
她話音落下,已經來到那丫頭跟前,慈眉善目地看著那蹲著的丫頭笑笑,盡量表現的像是一個親切可信的好阿姨,哦不好姐姐。
在玉樽仙境內修鍊的三年,她的元神也隨著時間變化。此時她已經勉強適應自己是個妙齡少女的身份了。
「姑娘?你在想什麼呢?」
一安見十三歲的自己,依舊低著頭並沒有回應。她有些撓撓頭,尷尬地換個話題,以同樣的青蛙姿勢蹲在那丫頭身旁。
「真是的,劉媽媽買個花燈怎麼那麼慢啊。我的腿都要蹲麻了。」
「你這丫頭,傲嬌也要有個限度好吧,老娘我,咳咳,這麼貌美如花的小姐姐在你身邊,你一句話都不打算回應一下嗎?我怎麼不記得當初自己有這麼欠揍的!」
一安有些氣惱的看著當年的自己,果然這個世上要是有什麼人能治得住她,除了年少的自己,也沒什麼人了。
雖然是對自己的自嘲,但是說到此處,一安情不自禁想起了亭甫那張因為生氣而漲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