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重逢

  「不過……」一安並沒有完全回答付廷州的問題,若是要細細揣摩這其中的意思,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比起眼前的這個未知,怕是他才讓人捉摸不透。

  「嗯?你說。」付廷州側目過來,坦誠地和一安對視,眼裡溫柔似水,不帶有任何雜質。

  這個人的眼神也太過於乾淨了,尤其是看著一安的時候,她搖了搖頭,想著布置如此一個局,定然不會是這個少年所為。

  「付公子,看來你對這裡很是了解嘛,看你的樣子,說是這裡的老闆,我都是信的。」

  這是在試探他?付廷州低眉玩弄地笑了一下,抬眸的時候,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並沒有直接回答一安這個問題。

  一安自然是料到這個反應,倒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即便這個公子不是這家店的老闆,但他的身份依舊存疑。

  她想著打探清楚這個酒館之後,儘快把這個傢伙甩掉,剛剛到達荊楚之地,到不能讓這個小子攔了路。

  最起碼,這個小子定然也是個修鍊之人,能和一安亭甫一樣偽裝自己的氣息來到這家店裡,想必也有他的目的。

  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在賭局還沒有開始的情況下,暫時安全相處,若是其中又什麼利益衝突,也就不要怪她翻臉不認人了。

  付廷州沒有說話,倒是餘光一直放在這個姑娘身上,嘴角偷偷上揚,不知道這個丫頭現在腦子裡在盤算著什麼?是想著怎麼害我嗎?

  亭甫和一安倒是沒有來到凡世間害人的習慣,就是想著怎麼把這個癩皮狗送走。

  明明就是請人家來坐坐的,怎麼這個樣子,不僅僅是坐一坐,像是要吃上一頓了呢。

  果不其然,「姑娘,既然飯菜已經上好了,為何不趁熱吃呢?」付廷州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又看著對面的一安,問道。

  一安扶額,這傢伙真的就要來蹭飯?也是,要不然不會看到屋裡的飯菜,就嚷嚷著要進來坐坐。

  她示意王貞給付廷州加一雙筷子,「珍兒,看看這裡有沒有你喜歡的,也坐下來吃吧,看樣子我們要在這裡待到晚上了。」

  一安招了招手,示意王貞不要客氣,他們之間也不需要這些凡世間的陋俗,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就可以,私下裡不需要這麼拘束。

  王貞倒是知道樓主的意思,可是看了看眼前的付廷州,想著這還不是坐著一個外人呢嗎?猶豫了片刻,還是依照樓主的吩咐,坐了下來。

  「吃啊,不要客氣,珍兒想吃什麼自己動手。」

  一安和亭甫知道,靠著內力和功法,不食五穀都是可以的,但是化成人形的妖獸不行,那麼鬼狐自然也是其中。

  聽說王貞小時候也有淪落成乞丐的時候,那麼自然也是需要進食的,於是連忙招呼王貞吃飯。

  付廷州看著一安這麼客氣,彷彿一個替自己孩子護食的老母親,怕這一桌子的飯菜,都被別人搶了去。

  他低眉,眼裡都是笑意,倒是沒有急著動筷子。

  「燕姑娘,既然是你們請客,你們不動筷子,我怎麼好意思開吃呢?」

  王貞聽著付廷州這話,剛要到嘴邊的鱸魚,就默默地放了下來,心虛地看著一安。

  一安嗔怪地望向付廷州,「公子,不需要客氣,來我這邊,就是隨意。」

  說完,示意王貞不要理會這個傢伙,這傢伙的身份成疑,自然是等會要找個理由打發走的。

  然而付廷州能不知道一安這個時候的想法嗎,可就是厚著臉皮地賴在這裡不走。

  看著滿桌子的飯菜,這時候他精心準備的,一安竟然一口都沒有動,付廷州知道這個時候的一安對自己有戒備,輕微地嘆了一口氣,也默默地放下來筷子。

  倒是王貞,聽話地把一桌子的飯菜都吃完了,心滿意足地偷偷摸了摸肚子,想著最起碼往後三日都不用擔心挨餓了。

  一安見飯菜已經所剩無幾,看了看付廷州,蠕動了幾下嘴唇,想著如何說辭。

  「燕姑娘,你彷彿是有什麼事情要與我說。」

  付廷州倒是早已經察覺了一安,知道這是要下逐客令了,還一臉天真地主動問道。

  「那什麼付公子,我看這些飯菜似乎也不和你胃口,若是沒有吃飽的話,你讓隨身侍從聯繫一下后廚,說不定那后廚的人好說話,帶上來一些你喜歡的東西。」

  一安眼角彎彎,堆出來一個得體不失禮貌的笑容,讓人離開的意思已經呼之欲出了。

  「有勞燕姑娘挂念,我啊胃口小,你這飯菜十分對我胃口,眼下已經飽了。難得燕姑娘一直挂念著我,初次相識,碰上燕姑娘這樣好/性子的人,還真是我的福分。」

  付廷州一臉沒有聽出來主人家下逐客令的意思,反倒是一臉欣慰,彷彿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生知己一般。

  一安原本已經準備好讓他離開的話,這個時候反倒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了,畢竟剛剛人家好心好意地誇了你一番,不至於下一秒就翻臉吧。

  「額,哪裡哪裡,付公子一表人才,當屬豪傑,對於我這個小女子的評價實在是過獎了。」明明他們也就剛剛認識一頓飯時間而已,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這個好/性子到底是被他從哪裡看出來的。

  一安嘴上笑著,心裡已經發毛,背過身子,用餘光時不時觀察著這人。

  亭甫在一旁翻了個白眼,知道這個傢伙說這些話,就是有意繼續留下來,心裡的不爽還是積攢。

  「燕姑娘客氣,既然你們好意施捨了我一頓飯,我定然是願意助你們的。」付廷州聽到一安的誇獎,嘴上說著客套,臉上早就樂開了花。

  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個素未謀面的傢伙,只是被她不誠心地誇了兩句,耳朵都樂得要豎起來了,倒真的像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也不知道,這傢伙說的話到底靠不靠譜,可是剛剛他對於這次賭局的介紹和認識,看起來還是十分了解這個地方的遊戲規則的。

  到底要不要暫時先信任眼前這個人呢?還有關於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境,這人的長相為何和她早晨的那個夢境如此相似?

  一安心下存疑,對上付廷州期待的目光,鬆了口。

  「付公子哪裡人啊?為何來到這裡呢?看樣子對於這個地方十分了解啊。」

  看是想要試探他的背景了嗎?付廷州面對一安的警惕和戒備,心裡不但沒有氣惱,反倒是有些竊喜。

  他知道,那個夢境產生作用了,最起碼現在一安可是靠著對自己的好奇留下來,或者說,當下他可以憑藉這一安的好奇心,讓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這裡的付廷州,昂著下巴,朝一旁的亭甫看去,心裡極其幼稚地不知道到底在攀比什麼。

  亭甫以為這就是一個揮霍無度的公子哥,或者就是一個恃才傲物的修鍊者,冷哼了一聲,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不管怎麼說,他和一安才是一家人,這個突然出現,沒有分寸感的少年,也不過是一個過客而已。

  很快,一安就會把這個傢伙趕走的,留到現在也不過是因為他臉皮厚罷了。

  同樣的,亭甫在暗自鄙視人家幼稚的同時,內心也已經產生了勝負欲,只是目前的他,並沒有意識到危機。

  「燕姑娘想知道我的身世?」付廷州收回目光,深情款款地放在了一安身上。

  一安倒也無法否認,不語。

  畢竟在這裡,她都沒有開誠布公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自然意料到眼前這個少年,不會說實話,只是猶豫那個夢境,今天發生的一切,看起來太過巧合了,於是她忍不住,還是像確認一下。

  不知道,這人的臉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夢境里,而那個夢境最後的紅霧四起的樣子,很顯然,那個姑娘就是徐婆婆說的那個蓮霧神祇。

  那麼,這個少年又和那蓮霧神祇有什麼關係?還是說,他們僅僅是長得比較像罷了。

  一安原本不打算讓一個沒有由頭的夢境困擾自己,可當下這個少年的出現,讓她不得不有了更多的猜測。

  「燕姑娘身邊,侍衛不像是侍衛,侍女也不像是侍女,現在倒是問起我的身份來了,我可不敢說哦。」

  付廷州本意自然是不想對一安有任何隱瞞,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解釋得通的,自打他和大和尚決定離開白色廟宇的時候,就已經為各自準備新的樣貌和身份了。

  可是已經千年沒有來到凡世間的付廷州,在出發的那一刻,突然不自信了。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憑藉一個新的身份,出現在一安的身邊,或者留在她的身邊。

  所以,他故意侵入一安的睡夢中,編製了這樣的一個夢境,不過出於付廷州的私心,那夢境也不完全都是虛擬的。

  只是他特意讓自己目前這個樣貌出現在一安的夢境里,或許這樣,第一時間見到她的時候,還有些把握。

  否則,他真的不知道,當他滿心歡喜地來到一安身邊的時候,被她當成陌生人,這樣的痛楚能不能忍受得了。

  好在,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中。

  顯然,一安確實是看在自己的長相和那夢境里的人,極其相似之後,才同意讓自己來到他們的包廂里吃飯的。

  現在,他已經出現在了一安身邊,卻無法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甚至連樣貌都必須偽裝。

  想到這裡的付廷州,是十分嫉妒和羨慕亭甫的。

  一安察覺到眼前這個少年突然之間的落寞,想著也許這人的身世,也是不可言說的秘密,倒也沒有繼續追問。

  她把手搭在亭甫身邊,放鬆了脊背,等著黃昏到來之前,遊戲正式開局。

  這段時間裡,一安並沒有再趕這個少年走,也沒有過問這個少年是不是一個人來的,目的為何。

  包廂的所有人,就這麼干坐著,聽著樓下的人來人往。

  付廷州時不時側目看著一安,目光總是鎖在一安放在亭甫肩膀的手臂上,幾乎不易察覺地擰著眉頭。

  實在是忍無可忍的時候,他手指藏在衣袖中,勾了幾個符文之後,傳送了出去。

  這道加密的任務,通過秘密通道,下達了下去,而這個時候一安和亭甫並沒有任何察覺。

  很快,店小二在前台就受到了命令,起身敲了敲身邊的硯台,低頭點了一盞紅色燈籠。

  小酒館里的人,見到了那個紅色燈籠,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

  一安原本就是倚靠在亭甫的身上,眯著眼休憩,被這一陣的喧鬧聲吵醒,湊上去查看。

  店小二掛好燈籠,將小酒館的門,虛掩著,只留出一條透光的縫來。

  「開始了嗎?」一安想著這些人如此激動,也許是有什麼變動,可店小程序化的準備著一切。

  想必是比平時的時間提前了,既然如此,一安的困意一下子就消散了,想看看這個所謂的賭局,到底如何開始。

  「燕姑娘,休息好了?」付廷州也隨著一同起身,站在窗戶口,望著樓下的動作,語氣裡帶著濃厚的酸意。

  一安沒有察覺這人語氣有什麼不對,只是單純地以為,大家在這裡等了那麼久,終於要開始的興奮罷了。

  「這個熱鬧必然是需要看的。」一安說著,把倚靠在亭甫身上的重量撤離出來,趴著欄杆那,期待著下面的進程。

  付廷州終於看到一安從亭甫的身上下來之後,悄悄鬆了一口氣。

  這一切,都被身後的王貞看在了眼裡,擰著眉頭,十分警惕地看著付廷州的背影。

  這個公子,在樓主看著他的時候,眼神寵溺而溫柔。

  只要樓主的目光不再他身上,那背影冷酷的讓所有人不敢靠近,王貞這下子似乎明白了,為何一臉親和的付公子,那個店小二會如此懼怕。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每當樓主和亭甫公子有眼神上的交流的時候,這個付公子的臉色,是極其難看的。

  特別是,剛剛樓主在亭甫公子身邊小憩的時候,周身的空氣躁動又血腥。

  王貞沒有多少在叢林里生活的經驗,但也確切地感受到,一個被惹怒的野獸,渾身殺意地哼哧著鼻息的樣子,就是剛剛付公子的那個狀態。

  可樓主睜眼,起身之後,這個付公子又不著痕迹地恢復了原本溫柔體貼的模樣。

  鬼狐一族,是和人類最為相似的一個種族,也是因為他們極具善於偽裝和察言觀色,以至於在人群里,分辨不出他們的痕迹,也是因為這樣,只要行蹤一旦暴露,他們會率先離開。

  王貞不會懷疑自己的感受,小時候流落人間,探查別人情緒的能力更為顯著,也是這樣,她才能通過這些跡象,分辨一個人的真心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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