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救

  天地之間，自有規則。

  先天生靈有緣得見盤古大神開闢天地，有感於洪荒之惡，大多四處遊走，找尋清凈之法，始有修者。

  洪荒之時，人族孱弱，靈類稀少，唯有獸族，憑藉其強大的體魄和龐大的種群，受到部分先天之靈的喜愛。這些先天之靈，根據自己的喜好，點化獸族，使其開智，脫離混沌；又分其別類，初始記有：羽、鱗、毛三大類，分別授與妙法，始得有妖靈出現。

  此時，妖族為天地之靈，受天地大道規則庇佑，有妖庭始建。

  而後，不知道歷經了多少歲月，遠強於人族的妖族眾大能和妖庭，被燧人氏率百族而滅。

  這個時候的人族，當代替妖族為天地之靈，天地則立人王，人族站上了氣運的巔峰。

  此時，數以億萬計的人族和其他生靈，皆跪倒在地，誠心祈禱。一股由大地上百族生靈的祈禱匯聚而成的願力，震動天地。

  距離安邑城，千萬裡外的大洋之上，一葉扁舟在那滔滔水波之上載波載浮。

  那小舟，長約兩丈，寬不過三尺，遍體青翠，偶遇浪花飛濺，有海水跌落，卻無法在那舟上停留片刻。若是從高處看去，便可以看清，那小舟只是一張青色的碩大竹葉。

  真是一葉扁舟。

  小舟上，有兩個人影，一蒼老，身著紫衣；一中年，赤裸上身，只著一條高挽褲腿的青色褲子。赫然是那，不久前在安邑城外乘坐著那巨大蓮花的青衫人和紫衣老道。

  青衫人光著身子，赤著腳丫，面對老道雙手不住比劃，口中也喋喋不休的叨唸不止。而紫衣老道則只是低首而坐，雙手放在盤坐的兩膝間不住的擺弄著什麼，始終都不去搭理青衫人。看來，兩人似乎在爭執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青衫人興許是說的累了，也學著老道的模樣，盤膝坐下，只用雙眼瞪著老道。

  老道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埋頭擺弄著手中的東西。至於青衫人那邊射過來的眼神……哪裡有什麼眼神。老道眼裡、心中就只有手中的東西，其它的，皆無視之。

  兩人就這樣一直在大洋上飄著。

  突得，有一股強大的願力從遠方傳出，兩人都是一驚，遂轉頭往那願力出處望去。

  見那願力，以玄色為主，土黃色次之，周邊附有各種顏色的願力絲線，合成五彩斑斕的一股，浩然正沛，直貫雲霄。

  青衫人見狀，擊掌大笑道：「魔族，退矣！大兄的血脈，不錯，不錯。為天下眾生，抵禦魔族入侵，驅逐邪魔，乃大善！當有功德！」

  老道卻冷冰冰的說道：「那魔族由何而來？又何故而來？巫族雖帶頭抵禦。但，功、過自有分明，不得相抵，乃為大道。」

  青衫人有些惱了：「你為何就始終不肯放過大兄的苗裔？」

  「大兄為定規則，才破除混沌，開闢天地。」老道反唇相譏：「師兄，莫不要忘了！我們所作的是秉承大兄意願的！」

  看著臉色變得有些灰白的青衫人，老道似乎有些不忍，再次開口說道：「師兄，你先前不是已經出手幫過他們了嗎？還要想怎的？」

  青衫人頹然罵道：「大兄開闢天地，何等豐厚的功德？這群敗家的小子！」

  老道見青衫人似乎想通了，微笑著繼續勸說道：「師兄，你若出手。因果，便算在他們身上。你出手越多，事情越大，大兄的遺澤便消耗的越快。這，你是知道的！」

  「哎……」青衫人，仰天長嘆一聲，自語道：「算了，孩子們自求多福吧！」。

  聽到青衫人說放棄了。那老道依舊埋著頭，只是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卻透露了他現在的心情。

  青衫人背著手，轉過身體，看著海面問道：「師弟啊！今兒晚上，我們去吃點什麼？」

  老道被問得一愣：自己這位師兄，今天怎麼不太對勁！剛才還在為巫族的事，對自己大加責難，怎麼突得就轉到吃食上去了？

  但是，不再糾結那個「問題」，畢竟是件好事。老道也還得好好的回答。要知道，老道和青衫人可不一樣，他已經不知道斷絕口舌之欲多少萬年了。突得被自己師兄一問，又想著借這個機會來好好修補一下這段時間和師兄鬧出的不愉快。故而，他開始思索起來。

  青衫人有開口道：「小弟啊！我是不是該換個打扮了？這身行頭，我自己都看得膩歪了！」

  好嘛！這吃食的問題還沒解決，新的問題又來了。老道不僅有些頭大了。

  「呃……，我覺得……」老道有些口吃。

  ……青衫人，今天的問題特別的多，好似要把數萬年的疑問統統倒出來一般。

  老道的頭越來越大，舌頭也越來越不利索了。

  「我剛才出手，應該算一次，還是半次啊？」青衫人又問道。

  終於有個老道可以立刻回答出問題了。老道想也沒想就開口答道：「半次，師兄只是對那鼎靈出了半招，可不計的。」這話一出，老道心知不妙，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果然，青衫人聞言，哈哈大笑，「嗖」的一聲，化作一縷青芒，便消失在大洋之上，只留下渺渺餘音：「那，就再來個半次。反正，半次是可以不計的。謝謝小弟了。哈哈哈！」

  紫衣老道一個人留在那青竹小舟中，全身不住的哆嗦，口中還尤自念叨著：「不可動怒、不可動怒……啊！師兄，你欺人太甚了！」

  隨著他的喊叫，整個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安邑城，億萬生靈的願力凝聚一體，衝破天幕，直達九霄。這等異象何其宏大，加之又有人王一族的願力為主導，縱然是天道當前，也不得不有所表示。更何況，這次事由又與那域外天魔有些干係，天道本欲護佑九州，哪裡會在這個時候為難那巫族。

  天空裂開一條縫隙，有霞光萬丈灑下，映的滿天雲朵皆顯七彩之色，更有陣陣清音響起。正是，好一派的上天諸神顯聖的奇異景象。

  九州之上，無數生靈見到這般奇景，連忙跪下，叩謝不已。

  九州鼎靈也抬頭望天。

  他在找尋那個人的身影。

  天上的霞光好像是正安邑城頭上，那一大一小兩團黑霧的對頭。

  當霞光透過天幕的時候，那兩團黑霧便好似感到了危險。

  包裹住安邑城靈的那團黑紅霧氣開始劇烈的涌動，腥臭之氣愈加的濃郁。此時，若是有人注意看那霧團，便可以看到霧團的下方，有黑色的液體不住的滴落。那黑的發亮的液體，一接觸的安邑城頭上的磚石，立刻就會將那磚石腐蝕出一個個的孔洞，一陣灰褐色的煙塵飛快的從那些孔洞中冒了出來。

  要知道，這安邑城上的每一塊磚石，都是歷經數萬年無數巫族大巫以巫法加持的，在這數萬年來，巫族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的大戰，而安邑城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神、妖、精怪和人類的血肉精魂，才造就了如今的安邑城。

  現在的安邑城，每尺見方的磚石都重越萬鈞，堅固無比。但是，依舊抵不住那黑色液體的侵蝕。可見，那液體所含的毒性之烈。

  另一團化作巨盾，正在和九州鼎靈發出「寰天吼」相互抗衡的黑霧，也同樣是劇烈的翻滾著，似乎想憑藉剛才獲得補充后所佔據的優勢，儘快吞噬掉那「寰天吼」的音波。

  它們反應可謂是不慢，但是天空中的霞光動作卻更是快上一分。

  那霞光好像有著自己的意識，它認定那團體形較大的黑紅色霧團才是霧魔的本體，所以絲毫沒有想去攻擊那化作巨盾的霧團的意思，而是認準了包裹著安邑城靈的那團體形較大的黑紅色霧團，匯做一條七彩光帶，飛馳而下。看來是準備一舉建功，消滅那霧魔本體。

  九州鼎靈見到七彩光帶飛向黑紅霧團，也顧不上再去找尋某人。畢竟，儘快的救出自己兄弟才是正事。

  七彩光帶速度極快，略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經一頭鑽進了那黑紅霧團。

  再看那黑紅霧團，隨著七彩光帶的鑽入，它原本劇烈涌動的動作突的一滯，隨即從霧團中心發出了一聲極其沉悶而又尖銳的痛哼「唔……」。

  那黑紅霧團開始急劇的顫抖。

  對，是顫抖。它那已經略微有些凝實的「身體」，在不住的顫抖中，開始漲大，也開始鬆弛起來。有幾縷極細小的白色光絲從它「體」內逸出。

  盾形黑霧聽到那悶哼聲，知道本體受到重創，便猛的往後一縮，放棄了就快壓倒的「寰天吼」音波，也是凝成一支烏黑羽箭，向後急射。

  九州鼎靈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連忙調運最後的一點元力，張口噴出一點青芒，射進那已經只剩下細細一絲的「寰天吼」音波內。

  青色音波得到元力的補充，雖然不多，但也聊勝於無。音波箭矢順勢漲大到了拇指粗細，直追那烏黑羽箭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小鼎啊，本尊該是沒有來晚吧？」一個爽朗的聲音在九州鼎靈的耳邊響起：「你就不要出手了。本源之力，不可浪費啊！有本尊在，城靈那小子定會無恙的！」

  那個人終於出現了。

  九州鼎靈聽到這聲音后，頓時覺得全身放鬆，長時間的擔心、焦慮和恐懼也一泄而去。他抬頭望天，看著那從蒼穹縫隙中飛出的身影，微微一笑，便再也支撐不住身心的疲憊，化作一股土黃色的光柱，飛回鎮國九鼎之一。

  那身影正是從大洋扁舟上回援而來的青衫人。他見到九州鼎靈力竭回歸，心中怒氣騰起，口中大喝一聲，合身而下，直奔黑紅霧團而去。

  那黑紅霧團像也知道厲害，顫抖的更加的激烈起來，好似在召喚那烏黑羽箭快快回歸本體，以期可以增加些許的實力。

  可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那烏黑羽箭在往回飛馳的途中，聽到了本體的召喚，也聽到了天空中傳來的呼喝聲。它沒有絲毫的猶豫，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猛的一縮一張，竟然在距離自己本體不足三丈遠的地方自爆了。兩寸許長的小箭，炸裂后，稀薄的黑霧竟彌散了三十餘丈方圓的範圍。

  天空上的青衫人，尤自不住顫抖的黑紅霧團，還有那正緊追不捨的「寰天吼」音波箭矢，被這一自爆都給炸的一愣。

  那知道，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那彌散的霧氣中卻「嗖、嗖、嗖」的接連飛出十餘條顏色極淡的烏絲，分散四溢而去。

  反應最快的便是那「寰天吼」聲波所化的青色箭矢。它居然也在瞬間化作數支細小的微版箭矢，跟著部分烏絲繼續的追殺下去。

  青衫人愣神之後，便是哈哈大小；而那黑紅霧團則是顫抖的更加厲害了。也不知道，它是被青衫人給嚇的，還是被自己那逃逸分身給氣的，只是從那滾滾而動的煙霧中，可以看出，他，真的顫抖的很是厲害。

  終於，青衫人飛到了那黑紅霧團的身前。他左手平抬，口言法咒梵音，猛的一握拳。

  「嘭」的一聲巨響，那包裹著安邑城靈的黑紅霧團，竟然就此爆裂開來。

  青衫人右手輕輕一拂，憑空有股清風生成，緩緩的托著已經昏迷了的安邑城靈飛到他的身後。

  青衫人只是用眼略瞥了一眼安邑城靈，看出它只是有些元氣損耗過大，便是微微一笑。他雙手背起，微眯雙眼，開始巡視安邑城所在的這方天地。

  突得，就見青衫人屈指往安邑城西南方的大澤彈去。頓時，又有隆隆的聲音響起，好似有萬千天雷降落在那大澤的深處一般。

  「……啊……!」一聲慘叫在大澤深處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諂媚的求饒聲：「大人饒命！饒命啊！我是惡魔領主，欺騙之王，貝利亞二世……閣下……的麾下。我可以給予你無盡的財富和美人兒！」

  原來，那黑紅霧團的魔霧並沒有被青衫人一拳捏死，而是逃脫了部分魔魂，隱藏在那大澤深處。但是，它還是沒能逃脫青衫人的雙眼。一陣天雷落下，自是劈得它無所遁形，只得出聲求饒。

  青衫人眯縫著眼睛，伸出左手往那大澤之處一探，接著又往回一拉。就見那大澤方向，有縷細小的灰白霧氣隨著他左手的動作從茂密的老林子里升起，向著安邑城飄了過來。那霧氣的顏色已經淡極，幾近透明，若不是青衫人招來天雷的轟擊讓它開口討饒的話，估計是很難有人能夠察覺它的存在的，更難讓人將其和原來的那黑紅霧團聯繫到一起。

  「呵呵」青衫人聞言輕笑兩聲，伸出手摩挲著自己光潔的下巴，想要去捋一捋自己那莫須有的鬍鬚，誰知道摸了一手空。他半心虛，半難堪的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后，飛快的把手拿起，掩在嘴上，口中發出兩聲咳嗽聲后，準備開口去調侃那自稱是什麼惡魔領主，欺騙之王，貝利亞三世閣下麾下的那魔頭幾句。

  「哈、哈、哈」一陣清脆的笑聲，在青衫人的身後響起。

  青衫人眉頭微皺兩下，轉過頭，苦著臉對著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那位身著大紅道袍之人說道：「老三啊！你不要這樣神出鬼沒的好不好。你家師伯，膽子小，可經不起你這番的折騰啊！」

  來者正是那三位道人中，年紀最青的紅衣道人。

  那道人見到青衫人這般哭喪著臉的模樣，笑得更是歡快，連原本用來遮住自己口唇的寬大衣袖都不住的抖動著，看來實是忍的苦了些：「哈哈哈。師伯，原來，你也有這般可愛的時候。怎麼看來，都和三兒家那乖寶偷嘴被逮住了一般模樣啊！哈哈哈。」

  青衫人無奈的伸出右手，把寬大手掌摁在那紅衣道人的頭頂上就是一陣猛揉，口中連道：「笑吧！笑吧！都是快做人師尊的人了，還是這般「頑劣」，就不怕你家師尊拾掇你嗎？」

  紅衣道人用頭去蹭著青衫人的大手：「有師伯在，三兒才不怕。」

  這時，那團霧氣已經被青衫人抓到了身前，正不住的哆嗦著，看著眼前這二位。

  本來，在被抓住的時候，它並沒有多少懼怕。因為，那青衫人身上沒有殺氣，而它自己也對自己的魔法奧義——欺詐之術，有著絕對的信心，畢竟自己可是魔界中鼎鼎有名的欺騙之王——貝利亞二世啊。

  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那身法比魔主還有詭異的紅衣道人，雖然沒有看向自己這般的意思。但是，貝利亞三世可以用魔主的名義起誓，那紅衣道人，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把劍，是把一直都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劍。自從他出現后，貝利亞三世便覺得自己身體的四周都被冰冷的劍氣所包圍。

  貝利亞二世暗暗自語：「我相信，若是我所說的，有那麼一絲半點的讓那位不滿意的話，那紅衣道人是會毫不吝嗇的向著自己揮出上萬劍的。」

  想到這裡，貝利亞二世的神情越發的恭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