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6章 猾褢
第176章 猾褢
詭異陰邪的霧氣,直讓人心裡生寒。
林動嘬了嘬牙花子,拉著呂平闖入漫天的鬼霧當中,他也有自己的思量,呂平多少懂一些符法,未必是累贅。
況且,彌勒尊者的手下,既然將呂氏姐妹作為目標,放她獨自在外面,反倒是更不放心。
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難道還能被誰給劫走了去?
「好冷。」
一步踏入霧中,呂平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道,攥著林動的那隻小手不由得更緊了。
這種詭異環境中,林動也不敢託大。
直接激活了【牛魔降世】這一枚藍色詞綴,身形拔至丈高,咔咔幾聲,撐開衣裳。
鬼霧淹沒一切,霧氣中那些,大白天活得好好的行人,商販,都算是遭了無妄之災。
運氣好一點的,兩縷渾濁的霧氣鑽入鼻孔,昏昏沉沉暈睡過去,醒來之後,健康方面影響不大,大抵也就丟一兩年陽壽。本身就有病的,那可就說不準了,能不能醒來,還是兩說。
運氣不好的,被鬼霧中怪物狼突豕竄,打碎濺起的飛石給砸中,當場就是一攤肉泥。
一路上,林動見到好些倒霉鬼,生前衣著考究,估摸著應當是個體面人,結果被橫飛的石頭,打進地里,連一副棺材都無,就成了一團鮮紅的肉糜。
「南山有獸焉,其狀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蟄,其名曰猾褢,見則縣有大繇。(繇通徭,即徭役)……」
林動右手手心,那一張筆墨畫出來的粗糙大嘴不住開合。
裁縫張喋喋不休的聲音從中傳出。
「老夫興雲起霧,立了一扇鬼門,本來是打算喚鬼兵鬼將,沖陣打破九宮亂八卦的陣局,只是沒預料到彭和尚手裡有至寶,招來鬼神窺視,就連猾褢也被其吸引,從幽冥中跑了出來。」
「猾褢獸人面,鬣毛,狀如猴,亦有傳聞說是幽冥貉的一種,喜食人肉,將軍見之可要小心了。」
聲音漸低漸小,「寶物?」林動聽聞這一番話語,只抓住了其中的精華,那就是寶物兩個字來。
至於,什麼從幽冥中跑出來的猾褢?他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白蓮教行事風格就是這樣,各種名頭取得霸氣威武。
什麼這樣聖母,那樣金剛,實際上都不經打,袁開山號稱是彌勒尊者座下四大金剛之首,也沒見在林動手裡多堅持幾招。
「你聽過猾褢嗎?」
林動向小呂姑娘問道。
「猾褢山海經南次二經中的異獸,至於為什麼會居於幽冥,又成為幽冥貉的異種,這我就不清楚了。」
小呂掌柜溫柔解釋了一句。
「怕嗎?」
林動復問道,目光凌厲盯著前方那團碩大的霧氣。
「不……」
呂平正要說不怕,話未出口。
驀地,毫光四射開來,似火的紅光,穿透重重迷霧。
林動伸手輕輕為呂平遮眼,他自己則是一眨不眨盯著那團鮮艷的光華。
就見被射得稀薄的霧氣中,一道凜然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盡頭。
來者是一個道人,手裡提著一盞象徵喜慶的紅色燈籠。
背負一柄鐵劍,這道人身形雖瘦,但周圍流動的氣機,凝而不散,一派有道真修的模樣。
「怎麼會有個道士,他又是何方勢力?」
林動眼珠子轉了轉,神情戒備。
「無量天尊,不才見過兩位居士。」
道人提著燈籠緩緩走來,精氣神十足,對於林動迥異於常人的體型,完全不曾在意。
林動微微頷首,拉著呂平側身一讓,連多餘的話都沒留下一句,這道士肯定不是彌勒一系的人馬,如果是的話,估計早就衝上來了。
彌勒尊者的手下就算認不出林動,難道還能認不出呂平丫頭?
這可是他們的目標之一。
「兩位居士欲去往何處?如今,以琉璃苑為中心,江寧府城南,整個地區,都被兩套陣法包裹了起來,一套是《顛倒九宮亂八卦》其中順,逆,陰,陽,外加八門,共計九九八十一種變化。而外面又套著一層《太陰攝魂招來咒大陣》這套陣法,大開鬼門,招來百鬼千魂,消人陽元壽命,一旦久處霧中,幽冥之毒如附骨之疽,禍害不淺呀。」
聲音頓了頓,道人介紹:「不才是五十里開外,信陽觀道人,道名火齊,願與兩位居士一起合力,逃出生天。正所謂獨腳難行,孤掌難鳴,三人合力,其利斷金呀。」
林動挑了挑眉頭,他是要去做事的,可沒心思把來歷不明的,放在身邊。
不怕敵人難對付,就怕自己這邊隊友下黑手。
呂平也連連搖頭,林動有的憂慮,她自然也有,兩人心思在這方面,倒是不謀而合。
「火齊子道長,還是請去往別處。我夫君性子烈,一貫不受人打擾。」
呂平柔聲推辭道。
「可當不得火齊子的稱呼,只有完成全真三壇大戒里最高的天仙戒,方可得此尊奉為子的殊榮。貧道是走正一道一脈,普普通通道人一個,既然兩位居士另有打算,那就此別過好了,是不才叨擾,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火齊道人作了個揖,如是說道。
【火齊,即火玉,同樣也是五斗米教,鬼道治病,占卜的器物之一,通體是一種紅色的玉牌。】
林動本意是不叼對方,只是在聽聞正一兩個字的時候,不免上了些心思。
他一直想要混一個仙官,亦或是鬼官的身份。
陽身陰官也好,奏職仙曹也罷,反正能打通神道修鍊的大門就好,若是能走塗江龍王的門路自是不錯,可眼下,碰上正一道人,那也是一種緣分。
林動又仔細瞧了瞧這道人,說話彬彬有禮,整個人無比謙遜,心裡倒是多了兩分滿意。
「等等。」
他見這道人,轉身提著燈籠真就要走,又連忙將其呵住。
「將軍。」
呂平小聲嘀咕道,撓了撓林動手心。
顯然這丫頭是不想讓林動多生事端,向來是福禍自招之,很多時候,沒有禍患,可有些人總是不經意就往這個兒身上攬。
「居士,還有何事?」
火齊道人一扭頭問道。
「道長,我亦不瞞你,我此行還有些事端,若是把手上的事情都給辦妥了,與道長你合力破陣突圍倒也不是不行。」
他如此說道。
誰知這道人也好生有趣,「叨擾居士了,既然居士另有要事,不才這就離開。」
一席話說完,火齊道人腳步一點,身形如柳絮般輕輕飄起,手上抓著燈籠,朝著兩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林動一時間有些愕然。
噗呲。
呂平一聲笑了出來,心裡的戒備也少了許多。
「罷了,由他去了。」
林動黑著臉道。
咯咯咯。
呂平笑個不停,寬慰道:「將軍,伱也是實誠人,你若是真想叫住他,直接說我們正是為了破陣而去,說不定還能把這道人叫住同行。」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林動只好如此說道。
迷霧中雖然透著種種詭異,但是最為兇險的,肯定還是林動這裡,道人腳步抹得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
……
「倒霉,真是倒霉。」
午馬不住嘀嘀咕咕,剛才別了一尊凶神,這才走出沒二里地,周遭迷霧湧起,似大江大浪,滔滔打來,將他手裡的紅燈籠吹得明滅不定。
他手上掐了一道焰光咒,紅燈籠放出的毫光刺破霧氣,一排灰白的騎馬牆出現在視線盡頭。
騎馬牆即馬頭牆,用處簡單拿來封火。
防止鄰居發生火災時,火焰流竄到自己這邊。
長街左右兩邊都是這種徽派建築,整個長街好似一道能夠鯨吞一切活物的深淵巨口,打眼望去,街道沒個盡頭。
兩排的房屋,倒掛著的紅色燈籠一盞盞倏地亮起。
貼在柱上的桃木門神,顯得兇惡異常。
咯吱,咯吱,窗戶被陰風給吹開。
午馬的眼神好似獨居於密林覓食的孤狼,下意識眯了起來。他微微佝僂著腰桿,身上的毛孔張開,絲絲縷縷的氣勁,將一襲寬大的道袍吹得鼓起來。
午馬提著十二分精神,望向一處門窗。
咔次,咔次。
怪異的聲音從窗戶口傳來。
午馬吞咽了一口唾沫,手裡抓著鐵劍,劍身上不自覺泛起了一抹赤光。
窗戶的燈籠亮著,照得長街一片通明,似血的光線,侵染大地,氣氛在數個呼吸之間,緊張到了極致。
呼呼~
午馬鼻翼間噴出兩道白氣。
一秒,兩秒,時間過去,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咔次,咔次,牙齒的咀嚼聲越來越密。
昂!
一聲震響。
撞碎門窗。
木屑紙片紛飛,一頭碩大的形似白猿的生物竄了出來,猙獰的獸口之中,竟還銜著一具七八歲大的小孩兒屍體。
半截屍。
屍身染血,破布似的,凄慘無比。
仰著腦袋,喉頭一動,白猿有個明顯的吞咽動作,一身鬢毛渾似鋼針。
午馬眉目一緊,霎時間紅了眼眶。
「孽障,受死!」
鐵劍一擺,一抹赤光飛出,紅色的燈籠,揚上空中。
昂!
猾褢咆哮著,一頭朝午馬撞去,凶威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