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火中之精
第150章 火中之精
孟秋將烏金光華接到手裡,又聽了鐵傘道人傳來的法寶用法,只略微一探,心頭一凜。
他雖不擅煉寶,但近年來所得法寶日漸增多,鑒賞能力還是不差。
這件法寶是個釘狀,共有七顆,所用材料都很好,品質上佳,不比手中鐵傘要差,但烏黑中透著邪氣。
威力或看不出來,僅看剛才穿過火焰圈的情形,波動極其細微,只稍有見識,便知是個偷襲利器,歹毒異常。
不過南海修士向來不講正邪,他也裝作懵懂不知,也不露餡。
孟秋結合法寶口訣,估量自己挨上一記,若不曾提防,也難免受傷,生死難料。
他又問幾句,鐵傘道人敷敷衍衍,不再多說,只顧催促,便知再難套出話來,握劍持傘往裡走去。
初始在外,道人還能忍住,等到了近前,臉上越顯激動,完全按捺不住。
孟秋只做不見,踏步到了火圈中,剛一入內,只覺傘上一沉,似乎有千鈞重擔壓了下來。
他忙按寶傘內里記載的口訣,默默念動,震蕩法力,紅焰落了下來,撞在傘面上,受烏光隔絕,順流而下,偏轉一邊。
這十丈遠的路,走得異常艱難,每一步都需全力挪動。
鐵傘道人焦急不已,恨不能衝過去拉了過來,才一抬腳,卻見光圈屏障中火焰有些發黑,心悸不已,不敢動彈,大叫道:
「道友凝神往前,此地許進不許出,稍有後退之念,魔火焚心,天仙難救!」
他被困多年後,也曾不管不顧,便往外沖。那一團火,從心而發,引他走火入魔,若非寶傘神效,幾要喪命。
孟秋只是稍微一試,探出了點底細,便不敢多做動作,一心向前,很快到了邊緣。
他一腳踏出屏障,鐵傘道人早等在此,一手電筒也似的伸出,抓在了寶傘上,用力一扯,連人帶傘,扯入火焰內圈中。
兩把寶傘各自都有寶光,原該互不相容,此刻相撞,卻不曾有絲毫衝突,一經接觸,即融在一起。
失了法寶屏障,兩人之間,再無隔絕。
「前輩你……」孟秋才開口,卻見對方滿臉獰笑,展開大嘴,口吐出一道黑光,竟是迫不及待要取他性命。
孟秋並不意外,頭頂浮出於潛琉璃,青光垂落,將黑光隔絕在外,面色忽然從容。
「你怎麼……」鐵傘道人一擊落空,有些呆愣,立刻就醒轉過來,明白是被人騙過。
孟秋哪會給對方第二次機會,趁著鐵傘道人這一絲愣神之際,早已刺出手中長劍,口中嘲笑道:
「鐵傘道人,你作惡多端,連累家族破敗。因此伱那乞丐後輩,將玉佩用十兩白銀賣給了我,囑咐我來送你上路!」
千丈之間,南明離火劍瞬間可達,又快又准;一步之內,僅需抖腕,南明離火劍又快又准又狠。
火光一閃,離火翻騰,輕而易舉的刺破了鐵傘道人的護體法光,噗嗤一聲,透胸而過。
「怎麼可能?」鐵傘道人瞪大雙目,似不相信一個散仙,單憑一把飛劍,竟能穿透他這地仙的護身法光。
孟秋自不會對他解釋,法力一催,劍上火焰騰起,將此人又外到內,燒成飛灰,只剩下一個百寶囊,和一柄飄在空中的鐵傘。
他收起南明離火劍和百寶囊,將鐵傘握住,探看過去,對方那傘內面同樣記載著御使法決,大都相似,只功效描述有所不同。
孟秋照著這法決輸入法力,忽地兩傘上烏光大作,都連成一片,將四面紅焰盡數隔絕。
左右兩傘猛烈搖晃,他索性一鬆手,二者如同磁石,倏的吸在了一起,光芒一爆,只一眨眼,場上只剩了一柄。
孟秋將傘拿在手裡,細看和原本並無區別,只內里那篇法決有了些許變化,功效兼具之外,還多出一種用法。
火焰襲來,傘面齊發烏光和黑煙。烏光隔絕內外,黑煙與火同消,有接有化。
試著往前走了一步,果然輕鬆很多,片刻功夫,就順利出了火圈。
再往前一段路,到了寶庫門口,看見一個高達三十丈的洞門。
洞外立著兩個高大石人,面容模糊,手中各拿一柄又長又闊的石劍,劍上白光浮動,銳氣盎然,望之甚是兇狠。
孟秋知道這是入洞的第一道關,不敢大意,頭頂於潛琉璃,左手舉傘,右手執南明離火劍,慢慢試探前行。
進到十丈之內,寶傘上射出兩道烏光,落入兩個石人眉心,四隻眼睛頓時發亮,倏地自動分開,讓出道路。
隨著這兩個石人動作,一對大門也緩緩拉開,露出一條長長的甬道。
孟秋剛踏步進去,耳聽後面有些動靜,回頭一看,那兩個石人回歸原位。
他繼續往前,甬道上下全是石制,不經雕琢,看起來像是有人用大法力貫穿一般。
等入到洞中,一下換了天地,甚是光明寬敞,四壁純白,瑩瑩發光;每一面各有九根玉柱,高百丈,撐起頭上一片琉璃色的斜頂。
左右兩邊,擺著一列列的桌子,粗看是石頭做成,細瞧卻又顯露光華,似乎青玉雕琢。
盡頭處為一個石榻,同樣材質,空無一人。榻前面有一個巨鼎,火焰通明;榻背後有塊墨壁,壁當中印著一個白衣白眉的紅臉道人。
這洞中模樣,分明是一處大殿,被人挪移到了地底。
孟秋才踏步入內,那鼎中火焰忽然往上一涌,呼呼幾下,化形成一個三尺高的童子。
頭挽青雲鬢,發色靛藍,臉面朱白,眉似新月,眼如深潭,身著一件戰裙綉有龍鳳,手中各執一柄短槍,槍頭一青一紅,熊熊焰光纏繞。
這童子見了孟秋,臉上狂喜,高呼道:「道友是來取寶的吧,快放我出去,我來為你指路。」
「這裡真有一個火精?」孟秋一眼看透此人,並無形體,只元神顯露,是個精怪,不由得有些詫異,那鐵傘道人,竟然還說了句實話。
他警惕心起,停在洞口,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寶庫中?」
童子忙道:「我來南海修士火無害,前些年在外遊歷,偶見此地有一火海,誤入其中,被卷進了大殿這鼎中,才知是傳說中的連山寶庫。
這鼎被施了法術,我無法逃脫,一困就是許多年,終於等到了道友來,快快救我。」
火無害和凌虛子崔海客交好,孟秋曾聽楊鯉說起過他的來歷,本是人與大荒異獸火汗交合而生,其形如猿。
后在東極大荒南星原左近得到一部道書,將周身紅毛化去,化作童子模樣,成了一個異派中的有名散仙。
「鐵傘道人口中,真難有一句真話,說什麼護洞妖獸,卻是騙人。」
孟秋默默想到,又疑心火無害和鐵傘道人是同謀,對其言辭,已不相信,晃了晃手中寶傘,詐道:
「道友此言,和鐵傘道人的說辭,可大不相同。他說當年你們兩個是一同前來,你心急取寶,棄他先到了裡面。」
火無害當即大怒道:「那混蛋果然沒死!分明是他哄騙我入了火焰圈,還敢污衊我?等我出去,定要將他拖入火獄,活活燒死。」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辱罵,翻來覆去也只幾個詞語,全不豐富。
孟秋不想多聽,見他確實出不了火鼎,就不理會,繼續往前,到了石榻邊。
榻上空無一物,只後面畫像栩栩如生,除人物面容衣冠外,還有各處佩飾掛物,也都分外細緻。
如道人手上執一玉圭,腰懸百寶囊,以及絛上佩帶的一對朱環,一紅一白,望之皆如真的一般。
孟秋想到前面經歷,將寶傘一催,一片烏光灑出,落到畫像上,卻一丁點反應也無。
火無害停了罵聲,眼見如此,臉上滿是失望,喃喃道:
「怎會如此?鐵傘那廝不是說,這般寶傘是寶庫鑰匙,能取連山大師遺留法寶么?
如不能夠,我豈不是被他騙了,白白在這裡被關押了五十年?」
「五十年?」孟秋轉過身來,瞥了一眼火鼎,冷笑一聲,道:「反正寶庫即將沉於地肺之中,你也無命,在乎這五十年有甚意思。」
「你說的是真的?」火無害大驚,似乎第一次聽到。
「這秘密人盡皆知,我還能騙你不成。」孟秋繞著大殿走了一圈,一無所獲,嘆了口氣,道:「不知誰人捷足先登,將此地法寶取走。」
他直直看著火無害,取出鐵傘道人贈送的修羅神釘,蠢蠢欲動。
「你手中這件法寶,可是那鐵傘道人的?」火無害眼睛一縮,忙問一句,見得孟秋點頭,又道:
「那賊子為人奸詐,心胸狹隘,這等至寶定,就是後輩徒弟也不會予,想來他是死了。死得好,死得好。」
一陣哈哈大笑后,接著道:「無論道友如何得來這寶傘,都可算是我的恩人。俗話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怎敢生出壞心,還請道友不要多疑。
如道友不信,儘管出手試試,我不還手。只是當年鐵傘道人用此寶,都奈何我不得,何況你境界差了許多。」
火無害不懼怕孟秋出手,但擔心惡了對方,不搭救自己,可真要長留此地了,因此連番示好。
孟秋並未祭煉過修羅神釘,只是裝個樣子,遲疑片刻,道:「若不是你,連山大師遺留法寶又去了何處?」
火無害苦笑道:「我一來這裡,就被困住。幾十年來打量無數次,大殿都是這樣,從未見過任何法寶。你問我,我又能問誰?」
孟秋佯裝不悅,徑直往殿外走,道:「你不肯說,那我便不要了。大不了就此離開,我只損失了點時間,你就留在此地等死吧。」
火無害慌了,忙張口一吐,一道火焰噴出,如紅綢緞一樣,落在半空,化作一團團的大火球,砰的一下炸開,又似紅雪崩墜,溶散開來,將滿殿化為火海,布滿太陽真火,猛惡無比。
孟秋被困在其中,將寶傘一晃,破開四周的火焰,猛然轉頭,喝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火無害道:「道友且不要發怒,我只為脫困而已。如你肯相助,我願立誓,從今往後,絕不害你。且出到外面,還要贈送你一件不輸手中飛釘的法寶,作為酬謝。」
孟秋冷哼一聲,說道:「你滿嘴謊言,叫人不敢相信。若要表示誠意,先將來此的經歷道來。」
火無害自無不可,開口說起前番經歷。
當年他在南海聚萍島做客,偶聽凌虛子崔海客所言,月兒島火海之中藏有連山大師遺留的許多奇珍,並有一部火經,如能得到,便能吸取太陽真火,煉成火仙。
他想起自己天賦異稟,此經正好合用,加以生來不畏烈火,成道以後更擅玄功變化,不管月兒島有沒到開啟時候,立刻前往。
在這個島中,無意撞見過來打探情況的鐵傘道人,將之抓住,逼問出了一些消息。
因是火中精靈,故而幾番查找,從海底找到了火海的一絲縫隙,脅迫鐵傘道人跟著一起入了寶庫。
到了大門,那寶傘不起作用,遭遇兩個石人的攻擊,兩人竟打不過。
火無害正要退走,回去在找幫手之際,鐵傘道人忽然說,另有一條捷徑,可通過廣場上那處火焰圈,通往殿內。
他進不去,但認為火無害天賦異稟,或許能夠成功。
火無害自不甘心如此離開,願意嘗試。同時心中還有警惕,拉著鐵傘道人一起進了火焰圈。
到了裡面,鐵傘道人忽然將寶傘法光收斂,把火無害排除保護之外。果不其然,後者瞬間消失。
等火無害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鼎中,裡頭金光雲霞似百道金蛇閃得一閃,驚天動地一聲大震,當即把全身震成粉碎。
雖他仗玄功變化,應變神速,元神得以保住,但被陰陽相生的五行真火包圍,困在裡頭,不能出來。
他原本性子浮躁,衝動想要出來,卻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元神差點就被衝散,後來實在受不住那苦痛,只得停止。
始而藏身中心空處,忍苦待機,後來悟出玄機,竟在裡面修鍊起來,連經數十年,居然從火焰中引動太陽真火,煉成形體。
孟秋聽不出什麼破綻,有心要殺對方,但看得出火無害已和鼎中火焰融為一體,只鼎不壞,元神不滅。
他有意火鼎,猶豫片刻,才道:「也罷。你所說崔海客,和我有幾分交情。今日就放過你,只是你要先立下誓言。」
火無害大喜,自無不可,忙不迭的立誓,脫困后不可對孟秋出手。
等誓言立完,孟秋才道:「我以寶傘隔絕你和火鼎的聯繫,你趁機返回外頭火焰圈。那火直向上,可出地表,相信後面的路難不倒你。」
火無害依他所言,便見寶傘烏光飄落,一入鼎內,化作雲氣灰霧,將火焰一點點的剝離。
一刻鐘后,他覺得身體一輕,一股絕大的吸力傳來,尚來不及開口,人已到了外圍火焰圈之中。
孟秋的聲音從大殿裡面傳來,道:「道友快走,火鼎反抗激烈,一旦我失手,你又要回來。」
火無害不敢多待,連忙化作一團太陽真火,直往上衝去,很快出了地面。
待他走後,孟秋催動寶傘烏雲,承接了火焰下來,與傘面黑煙碰撞過後,兩方皆消解,衍化出一點紫色微光,又被第三種法術驅動,發往了畫像上。
噹噹當的三聲,但見光芒一閃,那一對朱環、玉圭和百寶囊,竟然先後墜落在了石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