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尷尬得摳手
第51章 尷尬得摳手
晚歸的雪雁洗了滿身滿頭的疲乏氣息,才拿著明細單子進了碧紗櫥,倒是成最晚知道黛玉得誥封的貼身丫頭了。
「給姑娘賀喜!」歡歡喜喜的樣子,比自己做成了大事更激動,腳步也輕快難掩歡愉。
林黛玉上下打量她片刻,不由笑道:「難為你機靈,倒是我這個姑娘眼見著沒什麼大用了,聖旨到了跟前兒才曉得你辦成了這麼大的事,得賞。
末了又道:「旁的還好,只咱們回程匆忙,竟是沒得出空去拜見老師。」
說罷,面上又添了分哀戚。
她打娘胎里來的體弱,雖是聽從父親的吩咐,拜了那賈化賈大人做西席,可自己一月里有大半月是足不出戶的,連課都沒上過幾回,更遑論培養多少師徒之誼。
兩家的交情還是上回護送自己進京,那時自己年紀尚小,也不知是否有失禮之處。但不管怎樣,此番人家能出手幫助林家,已叫人十分驚詫,將來若是再遇上,少不得要好好酬謝一番的。
不過更叫人驚詫的,是璉二哥哥的態度,叫人捉摸不透。
雪雁滿面笑容,不卑不亢的接過了紫鵑手中的燕窩,毫不在意紫鵑打趣的神色,笑答黛玉的話:「先謝姑娘的賞!不過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至於賈大人處,臨行前已派儀人送過謝禮,待到將來姑娘再當面謝過便使得了。」
主僕二人眼神俱是亮晶晶的,顯露著與眾不同的互信與默契,讓紫鵑看了不自覺吃味起來。
只是這房中她年歲稍長,又是老太太派過來的,哪裡有雪雁自幼同姑娘長大的情份來得深?更何況往後日子還長著,少不得自己這個大的要多擔待些事情,哪裡就有吃味的了?
紫鵑搖搖頭,默默壓下心中的酸澀,順勢扶著黛玉到桌前用膳,笑道:「雪雁不知道,姑娘今兒也做成了件大事呢。」
說罷,嘰嘰咕咕的就將寶玉今日攜著黛玉從正門入府,后又得了誥封的事兒細細說給紫鵑和春纖聽。
林黛玉一面從從容容的坐下,一面凈了手拿起細勺,不動聲色的聽紫鵑說起閑話,好一會兒,等她閑下來,才含笑問點頭道:「走正門那會兒我也迷迷糊糊的,當時就想著給父親掙個面子,如今想來也自知失禮得緊。」
雪雁托著腮,無聊的在一旁翻看著今日的財貨明細,好奇地問:「不是都得了誥封了么?姑娘也算貴客了,走正門也正該吧?更何況這趟是因為老爺……」
輕輕一巴掌落在雪雁身後,一見黛玉泫然欲泣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提得多了幾句。
見雪雁獃獃的樣子,紫鵑忙岔開話道:「老太太是最疼愛姑娘和寶二爺的,怎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計較?更何況如今姑娘也是郡主之身,吃朝廷供養,也斷沒有哪個太太小姐敢閑話的,不打緊。」
黛玉聽得連連點頭,卻依舊繞不過心裡那個失禮的坎,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尷尬得摳手。
索性眼下還有個託辭可以閉門不出,於是乾脆每日不是在梨香院的側廂房裡供奉,就是在碧紗櫥中歇息,除日常請安之外,便以身體不適為由,不見外客了。
賈寶玉吃了幾回雪燕的閉門羹,也就一門心思的在外頭和秦鍾他們玩耍起來。
倒是便宜了雲珠一眾小丫頭,日日里無事干。
雲珠還有個每日照常在茶水間燒水的活計,閑時或是打絡子,或是和晴雯討教綉技,吃得飽睡得香,連門牙都已冒出來半截。
旁的人更是沒了常樣,有四處借調的,有隔三差五齣府探親的,還有每日里撲蝶引蜂樂不思蜀的。
如今的絳芸軒摸魚十分自在,自兩月前玻璃讓老太太打發給王夫人後,說是要抬姨娘還是怎的,反正王夫人也再沒進過寶玉的院子。
雖偶爾提了襲人前去問話,也只是詢問日常起居,不甚關心其它。而這廂襲人嘴緊得和蚌殼一樣,除了偶爾帶回來一些玻璃的近況做八卦聊了去,真真是一點兒風浪也生不起來。
日子美極了。
在雲珠看來,玻璃挺好一個姑娘,做事又周全又細心,同老太太跟前旁的丫鬟比起來,只一點不一樣,愛俏。
大家都是青緞色的丫鬟裝,而玻璃總會別出心裁的搭一朵精緻的絨花,或是一條清麗的裙子,每每叫人看了,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只是大家眼睛亮過就過了,再無下文的。唯獨府中隔三差五去老太太跟前請安的賈政看進了眼裡,還留在了心裡。
這天雲珠正打著一個帶吉祥花樣的絡子,就見晴雯興沖沖地回到茶水房,一進門就溫和的打了個招呼:「今日怎不見綺大姐姐?」一副嬌憨直率的樣子。
真好看吶,雲珠心想著。
美色當前,雲珠不由得放下絡子,活潑地說:「秦鍾少爺受了風寒,綺大姐姐備禮品去了,說是二爺要去東府看他呢。」
「蓉大奶奶都去了,他如今算哪門子少爺……」晴雯撇撇嘴,片刻后又不由笑道:「知道玻璃吧?」
雲珠點點頭,不就是之前被賈政孟浪過了,又被老太太以眼不見心不煩為由,直接塞給了王夫人的那個。
「先說是要抬姨娘的,後頭不知怎麼的,因為喚了一聲寶玉,叫太太聽見了,說她不莊重,如今變成要去庵堂為老爺祈福了。」晴雯神神秘秘的。
雲珠倚靠在小榻上發愣:府上如今,規矩已經這麼大了?
見她神色怔愣,晴雯又道:「你進府晚不知道,咱們二爺小時候體弱,老太太得了個偏方,發話要丫鬟小廝們都喚他寶玉,用作積福。只如今年歲大了,規矩上來了,二爺瞧著身子也康健,這才漸漸不喚大名了。」
「雖是陳年舊事了,可到底沒有出言廢止,怎的因為叫了聲名字,就要……」雲珠低頭想了想,都道王夫人佛口蛇心,玻璃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孩兒,正是青春年少。
就因為口頭上被捉了個錯處,就要被遣去那等冷清寂寥的庵堂,一句為老爺祈福,後半輩子豈不就綁在那處了?這招數不可謂不狠毒。
「唉,橫豎都是主子們一張嘴,咱們做下人的有什麼法子呢?只盼那玻璃的家人看顧著她,過兩年太太忘了這茬,巴望著試試能不能贖出來,否則她老子娘豈不就是白生這閨女了?」晴雯閑閑感慨著,心下也生出了些不服氣。
只是最終還是又憋了回去,胡亂的在荷包上打了幾個死結,以做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