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挨打了
第62章 挨打了
賈府的風水養人,這些年來襲人都長得十分姣好,雖無傾城之色,可身形窈窕,瑩潤豐滿,一眼看過去如同一隻熟透的蜜桃。
不過,往日里八面威風的大丫鬟卸去了釵環,連常穿的素色綾羅今兒也換成了一件棉綢褂子,好顏色一瞬間就暗淡了幾分。
莊子上的日子明顯不如賈府。
「襲人,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就打算這麼在莊子上老死不成?!」
花自芳先發制人,質問聲伴著前傾的身子,顯得咄咄逼人。
這話叫襲人不好接。
「你有話直說就是,何必拿這樣的事激我?我在莊子上住著,也省的回家叫爹娘費心,難道不好?」襲人沉吟片刻,緩緩說著,眉眼間遮不住的計算與哀愁。
寶玉定然是氣急了,眼下只怕還沒尋著法子搭救自己,也不知道他眼下可否看見自己留下的舊帕子,若是遲遲不能回到寶玉身邊去,豈不是叫晴雯那蹄子白佔了好處?
倒是花自芳,走南闖北自問也見識了不少人心,雖然襲人是叫太太攆出來的,可是寶玉到底是府里的少爺,又是在老太太跟前站穩腳跟的,只要他想,襲人回去不也是幾句話的事兒?於是軟了聲音,眼底不由得生出幾分讚賞,拉著襲人的衣袖溫和道:
「你說得有道理,你伺候寶玉精心,他定然是不能叫你就這麼明明白白的離府的,你且安心休養幾日,我尋個機會去探探寶玉的口風,他必得給我妹妹一個說法!」
斬釘截鐵的樣子,襲人看了也溫順的跟著點點頭,心下卻兀自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寶玉雖重情重義,可到底年歲小,只怕太太給他硬拳頭吃,他受不住。
花自芳這番話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身為貧家子,好容易靠著妹妹的關係在賈府撈了些油水,若是往後沒這關係,寶玉又能認他幾日呢?畢竟,想給賈府辦事的人,正可謂數不勝數。
……
「如今咱們升了二等,你我都是下個月生辰,喜上加喜的好事情,不若也學鴛鴦姐姐她們似的,置一桌席面熱鬧熱鬧?」
眼見是同屋的紅玉端著腳盆進來,雲珠點點頭致意。心想紅玉自幼在賈府長大,規矩禮儀自然是出挑的,絳芸軒暗地裡風起雲湧,可眾人見了面依舊是笑臉相迎,一團和氣,這才是功夫到家的職場麗人。
置個席面慶祝一下?
雲珠知道襲人她們為何被攆出去,心中雖是驚怒交加之下,日常伺候或是與眾人相處時更是極力約束自己,小心翼翼的不教人挑出錯處,置席面宴賓客這樣的風頭,她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你不說我都忘了生辰了,小紅你的生辰也是六月吧?只可惜二爺如今心情不好,否則咱們也能慶祝慶祝的。」宴席?那得多少錢啊!雲珠捂著腰間荷包,腳在木盆里攪了攪,心裡飛速的計算了置席面的花銷,然後拉出賈寶玉這個擋箭牌。
「唔……」紅玉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想也對,正要轉移話題時,猛聽見外間茶碗摔碎的聲音,好似賈寶玉又在發脾氣,兩人一時也顧不上擦腳,忙扯了衣服套上鞋襪就往屋外去。
往日都在說人多工作少,如今猛然人少工作多起來,不過兩日,眾人臉上已添了不少疲憊。
秋紋不過是想著素日和襲人的交情,幫著花自芳進來傳個話而已,誰知道寶玉受了傷,當下也懵了,喃喃就將花自芳的轉交之語透了個乾淨,正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間,這會兒聽見外頭走路的聲響,想也未想,趕忙借口出門。
雲珠也有些懵,一時未想到素日樂呵呵的寶玉會一下子變得這麼暴躁易怒,進門就見綺霰在一旁收拾著碎盞子,麝月身後站著蕙香同墜兒,三人俱是垂著手站在那裡。寶玉一人面色沉沉又極其痛苦的趴在榻上,身後還有點點殷紅,面上余怒未消。
雲珠同紅玉兩個從外間奔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她忙托著新茶盞,驚慌道:「二爺這是怎麼了!」
怎麼轉眼就受傷了回來了!
面對雲珠這張還掛著嬰兒肥的臉,賈寶玉心中愈發煩躁,怒道:「往後外頭什麼香的臭的都不許往我院兒里來說了!嘶……」
許是牽動了傷口,剛才又擲了茶盞,眼下放了句狠話,似乎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嘴裡一忽兒金釧,一忽兒鯨卿,一忽兒又勞什子琪官的,噫噫嗚嗚的哭得好不傷心。
眾人聽了連連應是,還是綺霰說請大夫,雲珠才驚醒,正要跑出去找人,卻是剛到門口便有婆子丫鬟與大夫魚貫而入,老太太也神色匆匆的進了正屋,周身寒氣籠罩,端的是一副氣急敗壞樣。
「老太太來了。」眾人行禮,又忙鋪設桌椅茶水。
賈政追在後頭,嘴裡忙道大熱的天兒,母親慢些。身後跟著亦步亦趨掛著淚珠兒的王夫人,以及哭哭啼啼的珠大奶奶李紈。
老太太沒等二人行禮,又是氣喘吁吁劈頭蓋臉怒道:「可憐我積德不夠,沒生出個好兒子來,你夫妻兩個,一個嫌寶玉不上進要去了他身邊的知心人,一個嫌寶玉沒正形,要這般嚴厲的教子!」
說著,胸口劇烈起伏,面如金紙的樣子嚇得鴛鴦一面直拿眼睛剜賈政,一面忙給老太太順氣,忙指使琥珀去備上救急的丸藥,又聽老太太急促道:「你們,你們還不如將我一併打死了去,豈不幹凈!」
一聽賈寶玉在內室處理傷口時的哀嚎,又連連叫苦,老太太唾沫橫飛,將賈政夫妻兩個噴得狗血淋頭。
原就心疼寶玉的王夫人一聽,也跟著哭嚎道:「忠順王府不過是丟了個戲子,一些娼婦粉頭之流,也值當大張旗鼓的闔府丟人?你這個做爹的也不分青紅皂白!我的兒啊……」
賈政連稱不敢辯駁母親,卻轉頭對著妻子冷笑道:「你說那戲子是交友往來,那秦鍾是同游郊外,那金釧又做何解釋?」
「如今秦家父子俱亡,眼瞧著同這孽障有些干係,若是無人置喙也就罷了,若是有人翻起來,那逆子將來還要做人不要?!與那下九流的戲子稱兄道弟,收人家汗巾子,還要臉不要!」
「更如今,府中都傳遍了,那丫鬟投井,分明就是那孽障逼迫,咱們這樣的人家,教出這樣的子孫,你要我往後在朝堂如何立足!你說!」
這一連串舊賬,翻得眾小廝、丫鬟等避之不及。王夫人同老太太的眼淚如同火上澆油一般,將這父子之間的溫情撕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