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175章 上了賊船
益州風水好,號稱天府之國魚米之鄉也不是全然自大。
一路易容了四回,趙陸靈敏似狗的鼻子再也沒有發現異常,這便在益州下了船。
「本……」在寺廟落腳的第一晚,元春夜尋趙陸,變成了,「我身邊很是缺一個幫襯,六妹若是能留下來,我願以重金做酬。」
她的衣袖跟百寶袋似的,三兩下翻撿,趙陸便見其又薅出來一柄沉甸甸的赤金釵子,上頭的寶石早就不知去向了,連釵身也有燒融的痕迹,一邊想這是不是什麼贓物?一邊態度軟和了下來。
「你是病患,我為醫者,照料你不當這麼多酬謝。」她說得冷靜,實際姿態卻是步步退讓,從金陵的斬釘截鐵要尋人帶走元春,到莫名其妙的陪同她南下益州,再到今兒讓步,應承她再多待上半月……
手裡圓滾滾的金釵哪裡是報酬,分明就是映射著自己內心的彷徨。
太老實了,趙陸心想,她實在是太老實了。
從來都在向內索求,想用腦子裡的知識換換取到想要的東西,但隨著時光推移,她不僅沒有換到,反而因為這樣那樣的與眾不同,成為了別人的籌碼,別人的條件……
直到變成個黑戶。
天色漸明,寺廟裡逐漸熱鬧起來,她們要早些進城,尋個落腳地,待到消息明朗,才好儘早做下一步打算。
「什麼十斤糧食?」還沒到城門口,就叫一群伙夫攔了下來。
伙夫看都沒看,就挑下了趙陸二人身上的包袱,隨手將其中的糧食取走,又扔了一枚草標給她倆。
趙陸將東西拾起,並沒有離開,而是問道:「你們憑什麼收十斤糧食?這是哪路文書?可有依據?」
「依據?你想要什麼依據?來,跟爺來,你想要什麼依據,爺給你什麼依據!」伙夫仗著身形寬闊,獰笑著與周圍人調侃,即便二人身著男子裝束,也不忘目光猥瑣的上下打量。
益州吸納著周邊不少流民,因此現下要進城的人不比出城的多,這處一鬧嚷,便有四下目光看過來。他們人多勢眾,又拿了官府文書,不許在城門口聚集,所以要求外鄉人早早將糧食交了,換取進城的籌碼。
而糧食,是多少人的命,若是不用交了,那可就太好了。
雖見趙陸身形長相都樸素,但周身風采翩翩,身後還跟著個氣度高華的『男子』,只當是哪家結伴出遊的少年郎。
一時間,鬧鬧哄哄的聲音更大了幾分,不少人自言自語似的問,「對呀,文書上寫的什麼?有沒有人念念啊?」
「還我糧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趁人病要人命這種事,若是從前的趙陸必定不敢,但到如今,她心間忽然就生了匪氣,你們這些刁民,不讓人好好過日子,那就大家都別想好過了!
元春會意歸會意,但男女身形有差,想要與人爭鬥搶回糧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閉嘴吧你!那文書上分明是牛頭不對馬嘴之言,連時間都已是半年前的,你再不說上司是誰,我就弄死你!」趙陸惡狠狠地,靈活地握著一把匕首,跳到了那人身後。
脖子上的刺痛與尖銳叫伙夫瞬間清醒過來,張牙舞爪的大吼大叫變成了結巴:「你,你你你別亂來啊,殺了我你也跑不掉的。」
原本鬧哄哄的現場陡然安靜,趙陸聽完,嗤之以鼻。 這樣的威脅從前她怕,因為她謀著朝廷的官身,所以她怕自己身上有一點點的污跡。
「叫你們的長官來!」元春手裡握著一枚質地上好的佩玉,眾人對玉佩不以為意,卻叫她這氣勢嚇得縮頭。
「叫啊!」趙陸對身下的男人說道,手裡的匕首還不忘挑了挑,趙陸狐假虎威,將腦瓜別在褲腰帶上,很有萬念俱灰孤注一擲的味道。
元春正看得皺眉,忽聞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馬兒嘶鳴,一形容粗獷的男人在六七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圍在這裡做什麼,都散開!」聲音和長相一樣粗獷。
趙陸餘光瞄了一眼,身下的人忽而用力掙紮起來,大聲求救道:「張頭領,救救我!救救我呀!」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他要殺我,他們要造反,他們活膩歪了云云。衝突一觸即發,趙陸不緊不慢地將文書內容複述了一遍,現場很有些下不來的架勢。
不過最要緊的事,元春手裡那塊玉佩樣子極其精美,遠遠看著都有瑩潤水波的尺頭,那叫張頭領的男人心頭百轉千回,話到嘴邊變成了呵斥兩句。
心頭添了揣測,按在腰間刀柄上的手定住,轉而對著那伙夫說道:「夠了!」
「耽誤了陳大人的事,你們幾個腦袋夠砍?這位公子既然對文書有異議,便與老夫一同去面見大人好了。」拿不準是狐假虎威還是裝模作樣,張擎羽心道,去正主面前分辯一下就好了。
初一聽陳大人,趙陸莫名想到了迎春的夫家,她雖沒見過陳瑜本人,但迎春總歸還是認識的。
益州還挺小的,她心道。
「朔姐,你這個東西好不好用?若是那什麼陳大人不認得,咱們豈不就羊入虎口了?」趙陸回過味兒來,有些擔憂道。
「總要走一遭的,難不成你這小黑戶,不想解決?」元春淡笑,滿臉胸有成竹的樣子。
她自然知道陳瑜是迎春的夫家,但此陳是不是彼陳,總要見過了才能知道。她南下,也並非是單純為了逃跑的,靖和的計劃……雖有悖綱常,但私心是認同的。
益州山多水豐,所謂的『衙門』建在一處河邊,裡頭進進出出的多是些武夫,兩人有人帶著,自然是暢通無阻。
還沒等到她們進屋,就見赭紅色的大門從里拉開,正有一人款款出來。
那人一見元春,面上有惶恐之色,隨後是面上一喜,幾步上前,「大姐姐什麼時候到的?頤公子也……」
他探頭向後,看見的只是趙陸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眸子里透著幾分失望。
二人話音未落,就有人上前邀趙陸去偏廳稍坐,見元春擺手,趙陸便知道這的確是陳瑜,迎春的夫婿,她抿抿唇,深覺自己好像又上了什麼賊船。
還是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