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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第406章 唇槍舌劍,暗流洶湧

  烈陽關的城主府中,熱鬧的酒宴擺了起來。


  但有兩個人沒有出席。


  一個是姜玉虎,他本身就對這樣的場合很不喜歡,與其琢磨怎麼跟這些北梁人明爭暗鬥,不如研究研究怎麼把他們都滅了來得簡單;


  另一個則是王若水,這場合,耶律石既是體諒他也是不想過份刺激南朝人的心情,昨日帶著亮了個相,也就差不多了,自己在房中窩著吧。


  這兩人不在,一個減少了鐵血的威壓,一個減少了紅眼的仇恨,讓整個場面,在一種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展開了來。


  夏景昀舉起酒杯,「諸位遠道而來,一杯水酒,為諸位接風洗塵。」


  耶律石舉杯飲盡,放下酒杯笑著道:「看著建寧侯之風采,始知南朝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說無虛,與你同坐,老夫都感覺年輕了幾歲啊!」


  夏景昀擺了擺手,「定西王當年之風光,本官亦有耳聞,論及少年英才,您可不遜色於任何人!」


  耶律石呵呵搖頭,「草原部落,多是些莽漢,能識得幾分智計,不值一提。倒是建寧侯,不論是科考之成就,還是數度力挽狂瀾之壯舉,都當得起南北兩朝年輕一輩第一人的稱呼。」


  夏景昀聞言不自覺地挺直腰背,露出幾分得意,能夠被這樣公認的英雄能人如此誇讚,那份喜色被壓抑在表情下,卻被眼神悄然出賣。


  但面對這樣的吹捧,坐在左側第一位的白雲邊卻忽然冷冷開口,「定西王這話是何居心啊?當著本公子的面,誇獎高陽是年輕一輩第一人,這是要離間我二人嗎?」


  耶律石聽得一愣,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老子的確是心裡有著盤算,但跟你說的什麼離間哪兒有半文錢關係啊!


  還離間你們二人,年輕一輩第一人這七個字里,你也就跟前四個字沾點邊吧!


  不過,到底是老狐狸,在短暫的錯愕后,立刻就從腦海中想到了關於這位副使的那些情報。


  他微微一笑,「怎麼?白大人認為自己不弱於建寧侯?」


  白雲邊傲然道:「本侯爺一生何曾弱於任何人!」


  北梁眾人齊齊目瞪口呆。


  耶律石忍著表情,點了點頭,「白大人,老夫沒別的意思,只是你自是不俗,年紀輕輕就能封侯,若是我朝男兒,至少也是我大梁四駿這等的人物,但若要比起建寧侯那令人嘆服的豐功偉業,怕還是差了不少吧?」


  白雲邊聞言眉頭一皺,「北梁四駿?罵誰呢?」


  景王忍無可忍,「白大人,今夜承蒙招待,我等敬你幾分,但須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不搭理你你還敢自己往外跳?」


  白雲邊冷哼一聲,「本侯爺的功績那都是實打實掙來的,淮安郡孤身勸降,挾漕幫攻略兩郡,龍首州奇襲攻城,雪夜下金陵,一戰定廣陵,這些都是我朝人所共知的本事,你們所謂的北梁四駿能有一樣就該偷著樂了吧?他們這名號是憑什麼來的?憑他們長得跟娘們一樣,還是他們有個被人攆著到處亂跑的爹啊?」


  「你」景王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耶律石卻微微一驚,「老夫曾以為夏大人已是人中龍鳳,不意南朝之中更有白大人這等英才!」


  他舉起酒杯,「方才是老夫失言,白大人,敬你一杯。」


  白雲邊傲嬌地點了點頭,舉起酒杯,「你這知錯能改的樣子,也不愧是個人才了。」


  待二人飲盡,耶律石又道:「曾經老夫以為,我大梁多勇武壯士,貴國多風雅文人,如今建寧侯、白大人,甚至貴國靖王,那都是軍功在身,文武皆全」


  說到這兒,他看著景王和其餘的隨行屬吏,「景王殿下,還有你們這些當中的年輕人,待回了朝,你們還得要多多努力,爭取能得建寧侯與白公子一半成就,我大梁未來就還有望啊!」


  景王不甘地看了白雲邊一眼,扭著頭不吭氣。


  夏景昀微笑道:「定西王客氣了,我等也不過做了些微小的事情,有了點不值一提的成就,當不起如此的誇獎。」


  「當得起,當得起。」耶律石笑著道:「說實話,能夠借著這個機會讓這些年輕人長長眼界,知恥而後勇,對我大梁也是好事。」


  景王看都不看白雲邊,朝著夏景昀道:「建寧侯,小王素來仰慕你的才學,上京城中,有人整理了你的詩文集,小王還曾時常觀看呢!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些句子,在上京亦是廣為流傳呢!」


  「是的,還有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在下也是引以為座右之銘。」


  「對對對。不過我個人更喜歡那句閨怨詩。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建寧侯的確大才啊!」


  說到這個,不少提前得了吩咐的北梁隨從都跟著誇讚起來。


  若是這些東西的確是夏景昀所作,他或許真的會就此飄飄然起來,但是這些北梁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夏景昀壓根不會因為他們對這些的誇獎而自傲。


  不過做戲做全,夏景昀的臉上便帶著自矜的微笑,「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也不過是多了些靈感,你們只要多念書,多感知,多鍛煉,想來也會做出不遜色的作品來的。」


  聽著夏景昀開始好為人師了,耶律石心頭微微一松,火候終於到了。


  一場酒宴,就這樣在北梁人的吹吹捧捧,和夏景昀、白雲邊的志得意滿中,愉快結束。


  當酒罷宴散,北梁眾人回到住處,景王便悄悄問起耶律石,「定西王,是不是成了?」


  耶律石笑著道:「看你是在說什麼,若是今日的驕兵之計,自然是成了,但是整場談判,那還沒開始呢!」


  說完他在心裡又悄悄補了一句:對真正的謀划而言,更是遙遙無期。


  景王嗯了一聲,「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摸清了他們的脾性,明日正式談判之時,也好對付了許多。」


  耶律石點了點頭,「但願吧。」


  翌日,大夏永平元年,大梁天興三十二年,正月二十。


  城中的一處高樓之上,房間內被布置一新,兩排座位,隔著桌子,相對排開。


  以大夏建寧侯夏景昀為首的大夏使團,和以大梁定西王耶律石為首的北梁使團,在昨日兩次短暫而非正式的接觸之中,各自穿著正式的官服,端端正正地在桌子兩端坐下。


  在熟知禮制的雙方禮官們進行了開場的客套之後,夏景昀便看著耶律石開口道:「貴國遣使求和,如今我們也坐到了此間,不知貴國願意拿出什麼條件,換取兩國罷兵休戰?」


  耶律石的神色和昨夜一樣平靜而禮貌,「兵者兇器,損財貨、傷士卒、害民生,損邦交,故我朝陛下以仁德之心,願罷兵休戰,為此,願承擔貴國三萬軍士開拔的軍費白銀二十萬兩,貴國死難將士撫恤白銀十萬兩,以及貴國城池器械修葺之費二十萬兩,共計白銀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好大的氣魄!」


  夏景昀冷笑一聲,「定西王信不信,我花兩個月就能掙到五十萬兩?」


  他面色一沉,「在這等場合,如此興師動眾,還要說這樣的話,是定西王太過兒戲,還是貴國陛下壓根就沒誠意呢?!」


  耶律石面不改色,「建寧侯息怒,所謂談判談判,雙方得談嘛,貴國有何要求,也說出來,我們盡量達成一致嘛!」


  夏景昀直接道:「我們的訴求很簡單,貴國勾結逆賊東方平,侵犯我雨燕州國土,只需要貴國將東方平擒獲或者斬殺,然後退出雨燕州,我朝收復雨燕州之後,自當停戰罷兵。」


  耶律石等了等,發現夏景昀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挑了挑眉,「沒了?」


  「沒了。」


  「烈陽關、鳳凰城呢?」


  「那是我大夏疆土,與貴國何干?」


  耶律石聞言嘴角一扯,「建寧侯這就是在說笑了。」


  夏景昀淡淡道:「是定西王先來說笑的。」


  場面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定西王嘆了口氣,「建寧侯世之雄才,卻要在這談判桌上,如菜場婦人般扭捏作態,實在是一件憾事。老夫也不藏掖了,我朝欲換回烈陽關和鳳凰城,還有那六萬雪龍騎虎豹騎將士,請建寧侯開個條件吧!」 夏景昀也沉默了片刻,按照耶律石等人預想的發展開口道:「既然定西王如此爽快,正所謂英雄惜英雄,本侯也不兜圈子了,先前的雨燕州條件必須滿足,其次你方才所說的軍費,增加一倍,賠償一百萬兩。我們就可以將烈陽關還給你們。」


  定西王搖了搖頭,「建寧侯,如今看來,是貴方誠意不夠啊!哪有用一城換一州,還要額外索取如此海量錢財的?」


  夏景昀沒說話,白雲邊就直接冷哼一聲,「不答應?那就率兵來打啊!?」


  景王針鋒相對,「白大人,你這是談判的態度嗎?」


  「本官什麼態度?你想要什麼態度?被打得求饒的是你們,又不是我們!戰事是你們挑起來的,被揍得頭破血流滿頭是包的也是你們,現在你們又說要和談,怎麼?我大夏就那麼好欺負?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白雲邊呸了一口,「本官告訴你,要想停戰,那就拿出誠意來!拿不出來,咱們就再打過!打到你們有誠意了為止!」


  「白雲邊!別以為你們僥倖贏了一場,就了不起了,我北梁鐵騎,從不畏懼任何人!要打就打!」


  「呵呵!僥倖?來人啊,去請靖王過來聽聽!」


  景王和北梁屬官開口反駁,鴻臚寺卿等人當即對噴,局面登時一片混亂。


  在這片混亂中,定西王看向夏景昀,發現他眼觀鼻鼻觀心,並沒有開口制止的意思,嘆了口氣,「雙方分歧不小,今日怕是談不出個什麼了,建寧侯,不如各自暫且休息,午後再談。」


  夏景昀點了點頭,「都行,我們不急。」


  雙方不歡而散,而接下來的兩天,也幾乎都是在重演今日的過程,幾乎都是在爭吵中度過。


  白雲邊那叫一個如魚得水,酣暢淋漓,但是夏景昀卻悄然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看出來了,耶律石不急。


  兩關在大夏手中,北梁國中已有小國叛亂的消息傳來,薛家直系的精銳幾萬人還被當做俘虜和勞工,關在青川關和雁回關,梁帝怎麼會不急。


  但現在既然他真的不急,就說明這背後真的有問題。


  夏景昀望向東面,這時候,信應該已經送到了吧。


  常山郡城,大夏興安侯夏雲飛已經從中京回來,此刻,正坐在房中,對著雨燕州的地圖出神。


  門外,忽然有親衛前來稟報,「侯爺,有信使持建寧侯印信,說有要事稟報。」


  夏雲飛神色一凝,「請他進來!」


  很快,三個軍士走進,被夏雲飛的親衛擋在十步以外,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興安侯,小的奉建寧侯之命,送來密信,請興安侯親啟。」


  夏雲飛的親衛去接過,將信轉交給夏雲飛。


  夏雲飛檢查了一遍火漆,打開一看,眉頭悄然皺起,盯著那封信來回看了幾遍,才將其鄭重收好,「三位辛苦了,下去好生歇息一番,待本侯寫好回信,再勞煩你們送回。」


  待三人退下,夏雲飛又回到了擺著地圖的案几旁,看看地圖,又看看手中的信,沉思了許久,開口將一個心腹叫了進來。


  ——


  雨燕州,州城,州牧府中。


  東方平對親通道:「這兩日,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聽說這幾日慕容龍在軍中酗酒,肆意打罵鞭笞士卒,這些本就流落異鄉的北梁軍士,多有逃亡。」


  「酗酒鬧事?多有逃亡?」


  東方平皺著眉頭,本能地覺得不對,但又說不上哪裡有問題。


  北梁人的軍紀的確不嚴,慕容龍好酒的事情他也知道,但總覺得當前這樣的情況,對方這麼散漫似有幾分不合常理。


  正想著,一個親衛上門,「殿下,慕容龍求見。」


  東方平立即道:「將他請到正堂稍候。」


  說完,他便匆匆而出,來到正堂,臉上的神情已經換作了熟悉的謙卑,「哎呀,將軍,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慕容龍點頭附和,「可不是么,這幾日大雪,沒進城來,我也對殿下甚是想念啊!」


  東方平直接到:「走走走,我們找個好地方飲酒去!」


  慕容龍的眼中露出幾分興奮,但強壓下來,擺了擺手,「喝酒的事情稍等一會兒,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東方平疑惑道:「將軍有何事啊?」


  「是這樣。這幾日不是在軍中沒出來嘛,就想著好生操練一番這幫廢物,誰知道,都還沒動真格的,就有好些人受不了跑了。」


  慕容龍稍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地開口,東方平裝作不知,悚然一驚,「這士卒逃亡可不是小事啊!」


  「逃了些人問題倒不大,我已經派人去向朝廷傳信,讓他們再給我調五千鷂鷹騎過來,怎麼也給你把局面穩住。但手底下的副將們說,這幫狗東西在這兒待了兩三個月了,心思浮躁了待不住了,所以這不是來找殿下,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安撫一下?」


  東方平想了想,「好說,我明日讓手下去搜羅幾百個女子,送去貴軍中,再犒勞些酒肉,想必這些士卒們,就能安心不少了。」


  慕容龍眼前一亮,「還得是殿下啊!走走走!大事解決了,咱們好好喝酒去!他娘的,沒有殿下,這幾日的酒喝得都沒勁。」


  ——


  雨燕州,范陽郡。


  蒼龍王的頭顱已經高高掛在了杆子上,原本的手下一部分被屠戮,一部分被招降,打散安置。


  蒼龍王的山寨核心,聚義廳中,胡大奎坐在蒼龍王的虎皮椅子上,看著下方,仍舊覺得恍然如夢。


  曾經的他,在范陽郡土匪頭子們議事的時候,運氣好能擠進來坐在前排最末,運氣不好就只能縮在後面,聽著大佬們說話。


  這才短短十幾天,他就成了范陽郡真正的大當家了?


  他看著蒼龍王在寒風中搖晃的頭顱,忽然覺得這樣當個傀儡也挺好。


  蕭鳳山洗凈了血污,簡單包紮了一下手上的傷口,緩緩穿好了衣服。


  雖然結果沒什麼意外,但蒼龍王身為范陽郡最大的反賊勢力,的確要頑強了許多,這一戰,也損失了好幾個得力弟兄,讓他頗為難過。


  回到了聚義廳,胡大奎連忙起身關切,蕭鳳山擺了擺手,「恭喜大當家的,如今已是咱們范陽郡頭把交椅了。」


  胡大奎連忙道:「都是謝頭領驍勇善戰。」


  蕭鳳山正待說話,一個親衛就前來報信,「大當家的,謝頭領,有人前來落草!」


  胡大奎看了蕭鳳山一眼,蕭鳳山微微頷首,胡大奎便輕咳一聲,「帶上來!」


  很快,五個漢子就齊齊走了進來。


  「大當家神威蓋世,我等兄弟五人,頗有武藝,願來投靠,求大當家的收留!」


  胡大奎見著這幾個孔武有力的人,心頭登時一喜。


  蕭鳳山的目光卻敏銳地掃過他們的雙手、雙腿和髮式。


  手指上老繭的位置,必是精通刀劍和弓矢的練家子;


  厚重的褲子也遮不住雙腿微微的羅圈,多半自幼便是長於馬背之人;

  后脖子上隱隱露出剛長出來的發茬.

  他的眼神登時一凜,北梁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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