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慘烈
從正午到黃昏，又從黃昏到黑夜。
廝殺聲還在繼續，火光照亮了半邊夜空。
平安關寬闊的城牆上，滿是遺落的兵器和屍體。
他們甚至已經沒有時間來收斂自己袍澤的屍體了。
地面上，滿是鮮血和一些嘔吐的污穢。
平陽關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作戰，第一次殺人。
當那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血腥味撲鼻而來的時候。
陳國大部分的新兵都吐得撕心裂肺。
可是，敵人卻沒有絲毫的憐憫。
袍澤不斷的倒下，也激起了陳國士兵的血性。
廝殺，還在繼續。
於江親眼見到自己的隊長為自己當下必殺的一刀，然後倒在自己面前。
「李哥！」於江怒吼一聲。
若不是自己害怕到刀都握不住，若不是自己害怕的腿都發軟，那帶領了自己兩年的隊長就不會死。
於江來不及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大吼一聲，提刀向前，狠狠一刀劈在那敵人的頭頂。
鮮血飛濺。
從開始的驚慌，恐懼，茫然。
到現在的憤怒，決然。
陳國一方的士兵，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
身後是平陽幾十萬百姓，他們沒有退路。
只有向前，守好這座城關。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這一場持續了十餘個小時的攻城戰才落下了帷幕。
平陽關下，屍橫遍野。
趙光站在城頭，手按寶劍，良久不語。
他已經指揮了整整一夜，雙眼中滿是血絲。
陳國十多年沒有戰事了，這些人雖然訓練有素，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而且，第一次，就是這麼殘酷的戰爭，別說是這些士兵了，就算是趙光這種老將，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漠視生命的攻城方式。
城下的屍體，已經堆積了很高了。
平陽關的城門似乎都不需要人來防守了，那些屍體，已經堵住了城門。
「統計戰損。」趙光的聲音沙啞異常。
「喏。」傳令官迅速去統計戰損。
寒風呼嘯，揚起了趙光的披風，可那偉岸的身影，紋絲不動。
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傳令官才回來。
「將軍，從昨日到現在，我方共戰死兩萬四千餘人，傷三千。而且守城器械消耗極大，若是再按照這種進攻強度，我們怕是只能再堅持三天。」傳令官彙報道。
「知道了。」趙光的心都在抽搐。
平陽的駐軍，基本上打光了，這才兩天的時間啊！
第一次進攻，只是試探性的，對方戰損了六千餘人就急匆匆的撤退了，這第二次進攻，居然就如此慘烈。
「收斂將士屍體，救治傷員，加緊籌備守城器械，檑木滾石繼續準備。」
「迅速通知京都，向陛下……求援！」
作為一個統帥，第二天就向京都求援，在趙光看來，是種恥辱。
這一戰，他們損失了兩萬多人，斬首近五萬，已然是戰果輝煌了，可是，這僅僅是個開始。
有人迅速搬運屍體，堆積守城器械，只是，換了面孔。
是兩那萬常備軍。
東方的太陽剛剛升起，陽光斜斜的照過平陽關的牆，也一路照到了西方，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桿『吳』字大旗，迎風飛舞。
百盟，又在組織攻城了。
低沉的號角聲刮過了城頭，也傳到了城裡面。
這新登城頭的兩萬守軍，也握緊了手裡的兵器。
趙光才剛剛閉了一會眼睛，聽到號角聲，一下子站了起來，快步走出屋子，登上城牆。
「將軍，您休息一會吧，我們沒問題的。」一個并州守軍說道。
「無妨。」趙光沙啞的回了一句，便站在城頭之上，遙望那緩緩湧來的百盟大軍。
這一仗，趙光打的憋屈至極。
沒有什麼兵法，沒有什麼計謀，就那麼簡單的互換生命而已。
打到這個地步，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守住城池就好。
鼓聲響起，下面的百盟士兵爆發出猶如野獸咆哮的吼聲，然後拿著參差不齊的兵器，瘋狂的向平陽關城牆衝過來。
「殺！」
「殺！」
「殺！」
今天的命令，只有這一個字，只要做這個字，僅此而已。
百盟營帳中，吳天坐在大帳里，沉默不言。
「首領，我們已經折損了六萬餘人了，為了一個平陽關，值得么？不如我們饒進北寒，從幽州方向進攻。」石弼說道。
石弼有些不忍，這樣的方式，死的人太多了。
「我們就快贏了。」良久，吳天才緩緩從口中吐出一句話來。
石弼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平陽關上，廝殺還在繼續。
一個百盟士兵衝上了城牆，被一個陳國士兵一刀捅進腹部，血流如注，可那百盟士兵沒有叫喊，只是裂開嘴角，然後往前一鋪，任由那柄鋒利的朴刀穿透自己的身體，抱住那陳國士兵，跌落城頭，摔成一灘爛泥。
再一次見識到了百盟這群人的瘋狂，陳國一方，也終於激起了內心的瘋狂。
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趙光敏銳的發現，陳國的士兵，作戰風格變了。
原本是有條不紊，攻守有度，雖然有些雜亂，但是終歸還是有些章法。
可現在，不一樣了，全是以命換命的搏殺，完全放棄了防禦。
你砍我一刀，我就要砍你一刀，而且，我要砍的更重，砍的更深。
陳國的男兒不比百盟的差，同樣不怕死，唯有死戰而已。
平陽關內，有一六千人方隊已經站在城下等待。
等上面的六千兄弟打光了，就輪到他們了。
沒有怨言，沒有吵鬧。
六千人，站的整整齊齊，手按刀柄，目光堅定。
「咚咚咚！」
鼓聲響起，那六千人前方的六個挺拔漢子，抬頭挺胸，抽出了腰間朴刀。
那是六名千夫長。
「抽刀！」
六人的聲音，彷彿帶著千軍萬馬的氣勢。
「鏘！」
抽刀聲整齊劃一，彷彿可以割裂空氣。
「跟我上，殺敵！」
千夫長在前，六千守軍緊隨其後，登上城牆。
如今的城牆上，鮮血已經開始向城中倒灌，城外，更是早已血流成河。
「殺！」
新登城頭的六千人，殺氣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