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暗風黝黑的眼陡然沉入穀底，火把的光亮照不進他的瞳眸。手臂上的血液滴在地上，他以眸子鎖住她的眼睛，完全無視於其他女子正用劍對著自己。
他不相信，猶抱著一絲希望，“你現在才是騙我的，對不對？槿兒……你不是這樣虛偽冷漠的女子，你……”
“住口！不要說得自己多了解我一樣，你不過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槿兒提著劍步步走近他，在距離他十步之遙處站定，微微回頭，“三娘、濃濃、小樣，這個人就交給我，你們不用管。”
包三娘等人對看一眼，將劍收回，冷靜地退到無塵身邊去，幫助無塵一起思索如何將血玉鑲嵌進去，該鑲嵌到哪個位置才能打開天壇之門。倘若錯了，恐怕會引發這裏的機關，在劫難逃。
暗風站在平地中央，看著槿兒美麗嬌豔的臉蛋，此刻她眸光若冰，完全看不出半點溫柔嫵媚之色。他不禁懷疑自己一直深藏在心裏的女人真的是她嗎？
為何這樣熟悉，偏又這樣陌生？渾身散發著殺手的冷酷，漆黑的眼睛裏被火光隱射出殺意。
這才讓暗風最心驚，最痛苦，最不能接受！
他對她滿腔情意即使從不輕易表露，她也完全可以感覺得出來。眼前晃過兩人從第一夜發生親密關係開始，到今天還與她一起尋找臨兒……
“你跟我在一起的一切，真的隻是欺騙和利用嗎？”暗風怎麽都無法說服自己，他不相信曾經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是她假裝的。
“是。”槿兒眯了眯眼眸，毫不留情地點頭。
暗風握緊了手指，垂下身側的劍輕抖了一下，他做不到對她舉劍。
抿著薄唇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仿佛要將這張多次出現在夢裏的麵孔看得更仔細，他啞聲道：“利用完了……你就想殺了我嗎？”
槿兒微微遲疑了一下，依然點頭：“是。你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
暗風黝黑的臉突然抽畜了一下，太陽穴青筋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竟然可以這樣無情地說出來，她想殺他……她竟然想殺他！
他連她一根頭發都不願意傷害，隻想盡自己能力所及地去保護她，疼愛她，而她對他真下得了手麽？
“為什麽？”暗風聲音沙啞地快要聽不清晰語句，眉頭緊擰，“為什麽會這麽狠心？你難道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提起“感情”兩個字，本以為感情該讓人自己去體會發現，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問出來。
槿兒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明豔的五官被火把照得發紅。她揚著唇嘲諷而認真地回答他：“我為什麽要對你有感情？因為你曾經因為我心絞發作，你照顧過我嗎？因為我得不到殿下失落時，你關心過我嗎？因為我一說我有事，你馬上可以放下手裏的任務來幫助我嗎？哈哈……”
她一兩舉出了好幾個例子，語氣裏卻真的聽不出半點感激，反而最後兩聲冷笑讓暗風的心頓時泡進了雪水中。
“哈哈……暗風，你太傻了！不，應該說你你這個人做人做事太認真了！”槿兒繼續殘酷地說道，不留半點餘地，“老實告訴你，我從來沒有什麽心絞之症，每次發作都是做戲給你看，目的不過是拖住你而已。我也從來沒喜歡過殿下，所以他關心誰、在乎誰，我毫無感覺，再說了，你每次一看到我有事就不顧一切地幫我，那是因為你傻！……”
暗風握劍的手臂因強忍力量而變得僵硬，傷口的血液從指尖滴落到了地上。
他狠狠吸了口氣，視線難以從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蛋上依靠。
槿兒舉直長劍，劍口準確地對著暗風的胸膛，她彎起美麗的唇角：“念在你總算待我真心，我才這麽詳細地跟你解說一番。但是說完了，也該動手了！”
暗風高大的身子一動未動，他左手握拳，右手握劍，緊繃在兩側。
過了好一會，沙啞的質問從他的嘴裏吐出，再著一抹讓人無法忽略的奇異情緒：“那麽我問你，你第一次對殿下獻身……也是為了胭脂門的任務嗎？”
第一次……女人的第一次，多麽寶貴啊！
誰不希望將它送給自己最愛的男人，送給那個可以永遠相愛的男人……
可是，她卻是為了今生最愛的男人，而犧牲了自己的第一次，這究竟是種偉大還是一種恥辱？
槿兒似受了什麽重大打擊一般，眸子裏飛快地閃過受傷的神色。然而不過是刹那，她眨眼間又恢複冷靜，眼神更加嘲諷：“沒錯！為了心中的任務，我可以犧牲一切！”
暗風隻覺心口被紮了一下，硬生生地疼。
“我以為……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他低沉而清晰地說道。
槿兒霎時飛步上前，提著劍筆直地刺向他，就在劍尖剛碰到他壯闊的胸膛時，陡然靈巧地轉了方向，直接橫上他的脖子。暗風沒有反擊，也沒有躲閃，若他要出手，即使是身體已經受傷，她也不能如此輕易近他的身。
冰冷的殺氣凝聚在她晶亮的眼眸底下，她咬著牙道：“可惡！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個？就憑你剛才的問題，我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暗風挺起胸膛，眼中並無懼色，眸子緊瞅著她：“我當然有資格！如果我說……你的第一個男人，不是殿下，而是我呢？”
“什麽？！”槿兒聞言如被雷擊，不可置信地眯緊了眸，手中利劍不自覺加緊了幾分，他的脖子立刻出現一道血痕。
“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暗風忍住痛楚，提高了聲音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