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第249章 她睡著了
第249章 她睡著了
聽到方未寒的話后,方棠怔住了。
「發給百姓?」
方棠細細咀嚼著方未寒提出的這個建議。
「嗯。」
布偶貓的尾巴搖得很歡快,像是一個大大的雞毛撣子。
「勞役本來就是最受百姓痛恨的東西。他們本來應該在家中耕種、收穫,享受與家人團圓的時光,可僅僅因為一個勞役,便要遠赴他鄉,最後能夠回歸桑梓者,十不存一。」
「這根本不是什麼空間的阻隔,而是生死的訣別。」
方未寒靜靜地看著大殿內搖曳的幽幽燭火,聲音低沉。
「這是每個帝國子民都要承擔的責任,但顯然這責任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承載範圍,他們不應該承受如此重壓。」
「勞役工程無不是粗製濫造,人們只想快速完成,活著回家,在肚子都填不飽的情況下,誰又想去為肉食者幹活呢?」
「他們可能是家中唯一的年輕壯勞力,卻不能為自己的家庭做出任何的貢獻,反倒是喊著為國家風險的旗號倒在了長河的大堤上,埋進了宮殿的地基里,化作茫茫大漠中的一棵無根野草,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土家園。」
「國家國家,沒有家,何談有國?」
布偶貓話鋒一轉,腦袋扭向了方棠的朝向,蔚藍色的瞳孔中映照著少女宛如精雕美玉一般的容顏。
「但是,如果你能夠給他們發工資的話,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布偶貓在桌子上優雅地蹲下。
「原本的義務勞役現在搖身一變,成為了僱人幹活的好差事。如果能夠和幹活多少掛鉤算工錢的話,相信那些百姓的積極性將會成倍提升。」
「富國的關鍵除了充盈國庫外,還要充盈每一個家庭的小金庫,這才是國家之所以能被稱為國家的真正意義。」
方棠聽著方未寒的話,越聽眼睛越亮。
她拍了下桌子,激動地站了起來,俏臉上是興奮的暈紅。
「老師說得對!」
貓貓被她這突然的動靜嚇得毛都炸了起來。
「名正言順地抽世家的血,還能夠減少流民的出現,同時收買人心。可謂是一舉三得啊!」
方棠神采奕奕地揮了揮拳頭。
能不一舉三得嗎……
方未寒在內心嘀咕道。
我這都是經過了偉大證實過的法案,凝聚了不知道多少先賢的心血,不好用得見鬼了。
「不過你可得記住,從世家那邊搞來的萬萬不能全部發給百姓。我們還是要從中截留下一部分的,否則國庫裡面沒錢,你很難繼續推進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我知道的!」
方棠用力地點點頭。
「那麼老師,伱覺得這套機制還有沒有什麼問題呀?」
少女重新坐下,將下巴擱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貓貓。
有問題嗎?
自然是有問題的。
「理論層面接近完美,實際推行下去之後,中層官員能夠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
布偶貓搖了搖腦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任何經由統治者發出的自上而下的政策都必然會經過一定程度的曲解。
今天收人頭稅,明天收耕地稅,後天突然下了命令,廢除人頭稅和耕地稅,統一合併成為歲稅。
看似減少了收稅名目,對於底層群眾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但是實際上操作起來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上頭廢除了這種稅,下面人卻大概率不會這麼執行。
皇上什麼時候宣布廢稅了?我怎麼不知道。我只知道新增了一種稅。
那怎麼辦呢?
於是他們開始收三種稅,但只上交一種。這樣到時候皇上問起來自己也能有理由解釋。
皇上以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中間的官員吃得滿嘴流油,最後苦的還是對這些一無所知的百姓。
在這個修行資源極度不平衡的時代,他們甚至連上達天聽的能力和資格都沒有。
千年無民變,只因帝國強大武力的殘酷鎮壓。
可天命大潮即將到來,即使是凡人也能擁有改寫命運的機會,內憂滿滿的帝國真的還能夠壓制住這洶湧的民意嗎?
「千言萬語都可以歸根到一個原因。」
布偶貓嘆了口氣。
「監管力量不足,也不及時。」
大周疆域方圓萬里,已經達到了這個時代王朝最大疆域的極限,若是疆域再大下去,恐怕帝國邊疆想要接收到皇帝的政令,都得等上一年的時間了。
謝令婉在會稽朝自己寫信,縱使用上了傳說中的蘭台黃䴉,也要兩天之後才能收到自己的信件。
而蘭台黃䴉,世界上可能就這麼一隻。
絕大多數地方的交流甚至連飛鳥羽書都做不到,還要依靠驛差的騎馬傳遞。
這麼一套信息溝通體系,想要做出複雜的政令推行,恐怕是難如登天。
「我可以在各地設立大理寺,使得他們獨立於尚書台外,直接對我負責。」
方棠小聲說道。
布偶貓看了她一眼。
「你真覺得這樣有用?那些負責收稅的官員會欺上瞞下,這大理寺就不會了?」
據蕭槿跟自己說的,有一套嚴格監察篩選制度的玄重衛內部尚有間諜存在。那麼方棠又該怎麼保證自己的人對於自己絕對忠誠呢?
她威信不足,勢力不夠,一點點的錯誤可能致命。
人心往往經不起推敲,再沉重的諾言也抵不過萬水千山的阻隔。
北海的牧羊人只是少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為了西域的孤城堵上自己的餘生。
方棠抽了抽鼻子,噘起了嘴巴,看上去悶悶不樂的。
畢竟自己精心提出的方案被最信任的老師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驕傲的少女一時間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不用難過,你這套方案已經做到了理論上的最好。事實上大部分的改革連理論上的邏輯都無法自洽就推行下去了,急吼吼的像是要趕著投胎一樣。」
布偶貓嘆了口氣。
「這麼做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比如兩個前朝之間夾著的那個短命東西。」
它伸出爪子溫柔地摸了摸方棠的腦袋。
貓貓認可了你的努力!
「監管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方未寒低聲說道。
帝國公主幸福地眯起眼睛,感受著貓貓肉墊在自己腦袋上的觸感,方才的些許失落一掃而空。
實在是太可愛了!
「那什麼……你說的這個監管問題,其實並非無解。」
雲紓輕咳一聲。
方未寒:「???」
貓貓下垂的尾巴直接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陡然豎起,像是一面風帆。
「你說什麼玩意?」
他在腦海中懵逼地問道。
「這個監管……說到底其實就是長距離通信問題對吧?」
雲紓解釋道。
「臨淵閣的鏡天,其實手裡掌握有長距離實時通信的手段。」
「而且基本沒有延遲,說不定比你用校園網打遊戲的延遲都低。」
方未寒都聽傻了。
不是,臨淵閣有這種技術你不早說?早說的話,我連跟謝令婉的書信都不用靠鳥來傳信了。
「你的星論看得太少了,可能不知道這種東西。」
「其實鏡天手裡這長距離實時通信的手段有兩種。」
雲紓手中浮現一本厚重的星論,嘩啦啦啦地翻到了某一頁攤開。
「第二百三十七章第二頁,記載了一種名為『群星秘儀』的術法。」
「通過命星之間的相互糾纏,進行同一時間尺度下無視空間距離的實時通信。命星之間糾纏的程度越深,那麼可以跨越的空間尺度便越大,能夠進行實時通信的距離便越遠。」
「比如溫折雪,她的太陰命星理論上應該可以覆蓋幾乎一半的命星。如果雙方都會群星秘儀的話,他們理論上可以保持實時通信。」
方未寒瞪著她。
「你有這好辦法不早說!這樣我就能隨時和師姐保持聯繫了。」 溫折雪臨走之前還把鳳凰留給了自己,可謂是為了自己的安全煞費苦心。
但是要是有這個群星秘儀在,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
現在好了,自己還得給這隻胖鳥管飯。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雲紓淡定說道。
「這個群星秘儀在我那個時候的臨淵閣已經不怎麼用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方未寒茫然地搖了搖頭。
「很簡單的理由,大家快餓死了,為什麼不吃肉糜呢?是不喜歡嗎?」
雲紓攤了攤手。
「這個群星秘儀也是一樣,大家不用它的原因也很簡單:學不會。」
「學習群星秘儀的難度……有那麼一點點大。」
少女伸出白嫩的小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鏡天的法術別看那麼多花里胡哨的種類,但是大都是借用星辰的力量投影到自身,藉此強化己身戰力。但是這個群星秘儀卻不一樣,它需要使用者將自己的靈體投影到星辰上,藉此超脫空間的局限性,以實現超長距離實時通信。」
「一個程序正向運行很容易,反向運行可就是寸步難行了。」
方未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布偶貓一邊摸著方棠的腦袋,一邊和雲紓討論著這件事情。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用嘴巴吃飯很容易,用屁股吃飯就不那麼容易了對吧?」
雲紓:「……」
少女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終還是忍住了掏出鎚子狠狠砸他的衝動。
這都是什麼狗屎比喻。
「你說得對,但是下次別再說了。」
雲紓皮笑肉不笑地捧讀道。
「溫折雪不跟你說這件事情,很可能不是因為她不想,而是因為她自己也不會。只有一個人會群星秘儀的情況下,通訊鏈路是無法搭建的。」
「你回頭教教我,我看能不能學會。」
方未寒說道。
「你?」
雲紓瞥了他一眼,呵呵冷笑道:
「你個連自己命星都不知道是啥的人,還想學會這個?」
方未寒:「……」
「不試試怎麼知道,你看你這書,脾氣怎麼這般暴躁……」
他小聲BB著。
在雲紓發火之前,方未寒急忙換了個話題。
「你剛才說有兩個方法不是?那還有一個是什麼?」
雲紓深深吸了口氣,將鎚子又收了回去。
算了,看在他最近表現不錯的份上,這次本座就忍了。
「另一種方法是搭建信號基站。」
雲紓耐著性子說道。
「以整塊的天山神石作為載體,輔以鏡天的操縱,可以在數塊神石之間進行信號傳遞。」
「效果有點類似於你前世的電報機。」
方未寒眼前一亮,皺起眉頭。
他瞬間意識到了這種方法背後蘊含著的巨大價值。
信息傳遞效率,一向是古代統治者最頭痛的一個問題。
若是這種方法能夠推行到大周的郡縣之中,將會對於中央集權的發展作出巨大的作用。
「為什麼這種方法沒有大規模應用?」
方未寒問道。
「哼,想要大規模運用,你得首先說服臨淵閣的人下場幫你。」
雲紓冷哼一聲,話語之間有些微微的諷刺。
顯然她對於天山上邊的那群鏡天的印象不算是太好。
「那群頑固的王八蛋,不可能做出任何干涉人世間王朝的行動。」
「就算世界末日真來了,他們也只會抱著自己天山上的那幾座破塔沉默等死!」
方未寒:「……」
好吧,他忘了這一茬。
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或者勢力能夠主導臨淵閣的意志。
如果有的話,那大周一定不會是其中之一。
方未寒在短暫的失望后,暗暗將這件事情記在了心中。
自己回頭問問師姐,看看這件事情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繞了半天之後,這件事情還是沒有解決。
方未寒又和方棠商討了下這個憑金代役法的具體操作流程,轉眼便到了三更時分。
方棠揉揉眼睛,有些睏倦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布偶貓瞅了她一眼,停下了說話。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你該好好睡一覺了。」
方棠並無半點修為傍身,精力自然和方未寒這種修士沒辦法比。
少女幾乎已經把睏倦和疲憊寫在臉上,能夠和方未寒商討這麼長時間,全靠那一股執拗與信念撐著。
「嗚……」
方棠看上去有些不太樂意。
她真的想抓住一切時間學習這些東西。
自己多學一點,將來的希望就更大一分。
年輕的公主以明君的標準要求自己,她的身上不僅僅有自己的未來,還背負著皇室的尊嚴以及國家的希望。
休息對於她來說還是有些太奢侈了。
「聽話,睡覺。」
布偶貓卻不容置疑地將她的話語給噎了回去。
它跳下桌子,咬著方棠的裙邊,不由分說地便將她拽向了床的方向。
「哎哎,老師老師!我睡,我睡就是了!要摔倒了呀……」
方棠差點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慌裡慌張地喊道。
少女噘噘嘴巴,走到自己的床邊坐下,直直地看著方未寒,似是有話要說。
「怎麼了?」
「老師……那個……我能不能摸一下你呀……」
方棠討好地湊過來,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布偶貓:「……」
它有些無語地跳到了方棠的膝頭趴下,無趣地甩了下尾巴。
「嘻嘻,謝謝老師!」
方棠飛快地脫掉自己的簡單宮裙,身上只留下一條肚兜打底。
在方未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被她抱到了被窩裡。
他能夠感受到,正在發育的少女身軀和自己的身體摩擦的飽滿觸感。
布偶貓的身體僵硬住了,像是一隻死貓。
方棠卻沒感受到這一點,她一躺在床上,上下眼皮便止不住地打架,很快便閉上了眼睛。
「老師……貓貓……」
少女的嘴角噙著甜甜的笑意,胸口隨著呼吸有節奏地起伏著。
方棠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