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向月兔與女巨魔

  第111章 向月兔與女巨魔


  4月1日本該和以往的日子一樣平平無奇。


  或許有些人為通過了全部審核，即將參加三天後的畫社大集會而提前感到興奮。


  但這終究只是一小部分幸運兒的事情罷了。


  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今天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然而，整個「塔列克」卻都瀰漫著一股特殊的氛圍。


  清晨。


  無論是結隊去皮革廠上班的工人還是出城向北往納爾奇克河去的獵隊，都在討論著同一個話題——


  晚上的處刑。


  這可是整個「塔列克」從未出現過的公開處刑！

  大家普遍都很期待到時候的場面能給千篇一律的生活帶來點調劑。


  反正砍的又不是自己的腦袋，看熱鬧當然不嫌事大。


  「約克·霍布斯」的大名和事迹也自然而然地被不斷提起。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光榮的卡拉帕姆」的女婿是一個敗壞了老丈人名聲、十惡不赦的人渣。


  就連原先那些信誓旦旦地說其中還有別的隱情的人，也都不顧身邊朋友的詫異，一個勁地改口讚賞城主府的英明領導，並咒罵不配為人的毒販。


  可以說，整座城市都為能參與進這場「正義審判邪惡」的處刑而躁動。


  伊格帶著三個黑衣之禮的牧師從城主府到「塔列克」的東門，一路上清晰地察覺到了這種格外活躍的氛圍，並不感到意外。


  平民們的變化完全都在黑衣之禮的計劃中。


  那些沒有在計劃中的地方，已經由安全部幫忙修正了。


  在「塔列克」衛兵尊敬熱切的眼神中，黑衣之禮的神職者們離開了東門，繼續向北進發。


  伊格的帶領下，一行人穿過納爾奇克河，抵達了墳地群北部蓋著一層薄薄白霜的「六號墓穴」的墓碑前。


  伊格對這條路線已經無比熟悉，所以腳下飛快。


  他身後的瑪俐、博伊斯和奧斯瓦爾由於種種原因，也都在沉默中緊跟著他。


  奧斯瓦爾算是表情最輕鬆的一個，但也依舊提不起閑聊的興緻。


  瑪俐和博伊斯則完全板著臉，表情凝重，好像即將奔赴戰場。


  在與伊格成為夫妻，一同生活之後，瑪俐對於伊格的了解可以說遠勝其他任何人。


  而越是了解，她就越是能感受到，伊格有許多自己的秘密。


  因此，在昨天的會議上，當伊格突然拋出「巨魔中也一直存在偉大的禮儀之神的信徒」這樣重磅的話題時，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有些小小的喜悅。


  因為她感覺自己終於離伊格更近一點了。


  也明白了為什麼他每隔一個月的一號，總是讓侍官把白天的時間空出來。


  巨魔的事情想必已經在他心底埋藏很久，只是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說出口。


  而現在，自己終於也有資格接觸伊格的一些秘密，幫助他分擔。


  當然，要是這件事能夠先單獨和她通個氣，讓她體會到自己身為妻子的特權就更好了。


  不過，瑪俐那身為妻子的小心思過了之後，驚訝與擔憂就緊跟著湧上心頭。


  「塔列克」的居民沒有哪個是沒聽說過巨魔的恐怖傳說的。


  就連家長們嚇唬孩子睡覺，也都是用的巨魔的名頭。


  雖然哪怕在「塔列克」還是個鎮子的時候，巨魔們就從來都沒有出現在「塔列克」附近過，而真正遇見巨魔又能活著逃走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但這絲毫不妨礙幾乎每年都要出現兩三回的獵人或者冒險者被巨魔殺害的事件在整個「塔列克」傳得沸沸揚揚，讓每個居民都發自內心地仇視這種據說長相極其醜陋的怪物。


  人類本該和巨魔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結果現在，巨魔們居然和黑衣之禮信奉同一個神明。


  而且伊格還要求瑪俐、博伊斯和奧斯瓦爾與自己一同前往北方墳地，與巨魔首領會面。


  對於巨魔們殘暴天性的擔憂和對異種本能的厭惡讓瑪俐第一次開始懷疑伊格的決策是否正確。


  畢竟就算巨魔成了偉大的禮儀之神的信徒，黑衣之禮也大可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劃清界限，各自發展。


  不過，在伊格向黑衣之禮的牧師們告知了這一切都是神明的旨意之後，三人都轉而開始支持伊格的決定。


  原本腦中醞釀著的想要勸伊格改變念頭的說辭也煙消雲散了。


  神明下達的指示絕不容凡人置喙。


  這一點是每個牧師在沉浸在那無上的偉力中，決意永遠侍奉神明時就知曉的不言自明的真理。


  不過不反對並不意味著就能立刻適應這種對巨魔認知的大轉變。


  起碼在一天之後的現在，三位牧師跟著伊格一起在「六號墓穴」旁等待時，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寒風中一言不發地站立。


  沒過多久，風的呼嘯就被遠處傳來的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蓋過。


  這腳步聲的存在感極強，似乎聲音的主人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向周遭的生物展示自己的強大。


  黑衣之禮這邊的四個人同時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咚咚咚咚——


  視野遠處的小黑點伴隨著聲音不斷變大。


  在牧師們難以置信的目光的注視下，五個小丘一般高的巨人出現了。


  他們那虯結的肌肉，詭異的藍色皮膚和冰冷的豎瞳無不彰顯著他們是與人類迥然不同的物種。


  當頭的巨魔身材最是魁梧，身高有三米，恐怕就是那個巨魔首領「瓜布拉克」。


  瓜布拉克身上傳來的強烈壓迫感讓牧師中實力最弱的瑪俐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不適。


  然而滑稽的是，此時，這位強悍無比的巨魔的寬大右手手掌中，正托著一隻懷錶。


  那是一個無比精緻的黑色懷錶。


  僅從錶盤四周那精雕細琢的鏤空長方形花紋，就能看出它的名貴。


  以及它絕非巨魔造物的事實。


  又看了眼懷錶，慢慢走近的瓜布拉克語氣真誠地向等在墓穴旁的人類道歉：


  「抱歉，伊格祭司，還有黑衣之禮的朋友們。」


  「第一峰那裡的劣種兔子又多了起來。」


  「我帶著族人們花了很多時間去清理。」


  「所以耽誤了行程。」


  巨魔首領那真誠的語氣和熟練的通用語聽得三位牧師都是一愣。 原本臉上那幾乎不加掩飾的戒備神色也消散了不少。


  看起來，起碼這位巨魔首領並不像「塔列克」盛行的那些有關巨魔的傳言里一樣，兇殘嗜血，無法溝通。


  伊格倒沒有太關注自己的屬下們的反應。


  和巨魔溝通的事是神明的旨意。


  所以在他覺得時機成熟，而且自己的日程安排確實過於緊張，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之後，就把這件事通知給了瑪俐、博伊斯和奧斯瓦爾。


  「與巨魔們保持聯絡」不是一個需要商討的決策，而是黑衣之禮必定要執行的方針。


  他也很欣慰，昨天在和三位牧師說明了這是神諭的內容之後，沒有人再提出異議。


  這說明起碼目前為止，黑衣之禮的隊伍還是很純粹的。


  沒有出現「自我意識壓制神明意志」的有毒有害思想。


  也省卻了伊格再花費時間精力糾正錯誤風氣的麻煩。


  「沒事，瓜布拉克祭司，說起來，大棒氏族的兔山為塔列克的毛皮產業也做出了很大貢獻。」


  「怎麼也算不上耽擱。」


  瓜布拉克聞言，似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心裡明白，伊格聽懂了他的意思。


  在養殖向月兔，尤其是根據人類的養殖手札上的經驗選育出肉多的向月兔種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出現了很多被放棄的劣等種。


  它們有的是過於容易應激、猝死，有的是體型小、出肉少，還有的則是過於活潑，不僅存不了肉，還給兔圈管理製造困難。


  起初，巨魔們直接將這些被放棄的向月兔殺了吃肉。


  但在不久后的一次瓜布拉克和伊格的會面中，伊格敏銳地發現了這些劣種向月兔的價值——毛皮。


  畢竟對於巨魔們來說，向月兔優劣的評判價值在於肉量，但對於人類，則主要在於毛皮色澤和質地。


  在這一方面，劣等和野生的向月兔並不明顯遜色於它在兔圈的親戚。


  而且雖然野生的向月兔普遍由於野外環境的惡劣，身體更小更靈活，出皮量也不多。


  可這本來就是大自然的饋贈，又不需要像養殖一樣提供場地、規劃兔圈、提供飼料、定期檢查等等。


  對於人類的獵人們而言完全是無需投入的額外收穫。


  因此，在伊格的提議下，巨魔們開始有意識地在第一峰更南面，也就是墳地群附近把劣種兔放生。


  這裡的自然環境相較於大雪山來說還是要好得多，而本來的佔據者——銀月狼族群，又早就被「大棒氏族」消滅了。


  所以在失去了捕食者的情況下，被放生的劣種向月兔和原來就在墳地群存在的少量向月兔瘋狂繁殖。


  其中的一部分，向著氣溫對向月兔而言稍有些高，但資源更加豐富的南面進發。


  納爾奇克河旁一時之間全是兔窩。


  這為「塔列克」的獵人們提供了極其優渥的毛皮資源。


  讓夜獸入侵后的「塔列克」能夠迅速恢復，甚至吃下蒂弗蒂爾草原丟失的毛皮份額。


  也讓「塔列克」的居民們直觀地感受到了黑衣之禮統治的優越性。


  不過「兔潮」的產生也並非全是好處，因為它對植被幾乎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為了尋找食物，一部分向月兔南下至納爾奇克河。


  另一部分，自然是北上來到了大雪山。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把第一峰原來隨處可見的地蘚和雪岩藤啃了個乾乾淨淨，並開始向第二峰蔓延。


  最後是瓜布拉克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問題，開始要求狩獵隊和警戒隊如果遇見了野外的向月兔，就必須主動進行處理。


  還親自帶隊搜山，捕殺野生的向月兔。


  這才控制住了向月兔繼續北上的勢頭。


  不控制不行，畢竟地蘚和雪岩藤是巨魔們養殖向月兔的飼料來源。


  要是放任劣等的向月兔那種無序的、刨根式的吃法繼續毀壞大雪山本就貧瘠的植被資源，對巨魔們的重要性與日俱增的向月兔養殖毫無疑問也會受到沉重打擊。


  而與之相對的，在地勢平坦、極少積雪的納爾奇克河兩岸，人類獵人們無論是追獵向月兔還是設陷阱捕捉都要容易得多。


  數量眾多的人類獵人可以相對輕鬆地控制住向月兔族群的數量，甚至迫使它們漸漸將巢穴向納爾奇克河的更北遷回。


  因此，巨魔們的放生行徑可以說是單純地讓人類得了利。


  對於巨魔們而言，則是多了一個需要始終警惕的麻煩。


  瓜布拉克當然是要讓伊格時刻記住巨魔們這個恩情的。


  不過，現在也還沒到非得讓人類償還的地步。


  在上一次的會面中，他就和伊格確定下來了這一次會面的重點在於讓巨魔們與黑衣之禮的牧師們相互認識認識。


  瓜布拉克掃了一眼伊格的身後，找到了伊格的妻子瑪俐，然後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和善的笑容，模仿起了人類的禮節：


  「這位想必就是伊格祭司的妻子，瑪俐牧師了吧。」


  「很高興見到你。」


  瑪俐沒想到巨魔首領率先找上了自己，先是一愣，然後也同樣露出了微笑。


  她向瓜布拉克行了一禮道：


  「很高興見到您，瓜布拉克祭司。」


  「祝願大棒之禮如同永恆的長方形一般繁榮昌盛。」


  瓜布拉克聞言，眼神一動。


  到底是伊格祭司的老婆，說話就是好聽。


  興緻不錯的巨魔首領當即手一招，讓身後的三位女性巨魔也來到跟前。


  伊格也看出了近前的三位巨魔的性別，但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瓜布拉克身邊出現女巨魔，所以適時地向瓜布拉克提問：

  「瓜布拉克祭司，這三位是？」


  瓜布拉克爽朗一笑：「她們是布里尼婭、穆瓦琳和特麗薩。」


  「她們都是我的妻子。」


  看著伊格驚訝的表情，瓜布拉克又是嘿然一笑：

  「你看，神聖的長方形不也有四個角嗎？」


  「依我看吶，這不就是一個男人，三個女人的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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