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154章 御前會議
第154章 御前會議
「只是陛下.」羅威德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既然計劃已經進行到這個地步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儘快處理掉祈日商會?」
「畢竟他們的用處也就是把特蕾西亞牧師的行程透露給北境。」
「如今特蕾西亞牧師已經.回歸了我主的懷抱。」
羅威德說著,臉上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但很快就被嚴肅的表情掩蓋:
「我們沒有再默許祈日商會在常綠平原活動的必要了。」
「我認為,放任他們這些唯利是圖的無信者在屬於神明的凈土上行動絕對弊大於利!」
儘管「爵士」是絕大多數「斯普雷特王國」平民奮鬥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崇高目標,但放在王國的強大君主面前,一個爵士卑微得與平民幾無區別。
它是貴族等級體系中最低的一個,無法傳承給自己的子嗣。
顯然,羅威德的口氣已經超過了一個爵士應有的本分。
然而,沙爾卻並沒有因為殿中這個位卑之人的放肆而表現出被冒犯的惱火。
秩序並不等同於死板和僵化。
至少在他這裡畫不了等號。
神明的教條為麾下勢力提供了核心的行動方針和綱領,但它本身的內容並不複雜,更不可能事無巨細地兼顧到勢力發展的方方面面。
正因為如此,偉大的神明才選中了個別凡人成為至高無上的使徒,讓他們能夠在細節上做最終的裁決,確保教會始終在正確的道路上行進。
不同使徒的行事風格各不相同,最終殊途同歸,為不斷擴大和鞏固神明的威嚴而奮鬥。
歷代國王中,不乏對尊卑看得很重的。
可最後結果又如何呢?
在「斯普雷特」同時存在那麼多國中之國的情況下,無論多麼追求貴族等級制度的「嚴肅」,最後也註定流於形式。
反而逼得本來可以團結的平民信徒們只能袖手旁觀甚至同樣站到王國的對立面。
如今到了沙爾這一代,情況事實上已相當嚴峻。
向來桀驁難馴,肆意踐踏王國書記官威嚴的北境不必再說。
就連原先順從王國的蒂弗蒂爾草原,也因為常年的經濟衰退開始出現挑戰王國權威的暴動。
兩個多月前,王國才剛剛平息了蒂弗蒂爾東部大城「斯傑普特」的叛亂。
然而,城頭懸挂數日的全部四名書記官已經徹底讓王國威嚴掃地。
原先掌控城市的「天動之鷹」教會更是只死了三個殿後的牧師就成功擺脫追捕,如今不知所蹤,成為王國的隱患。
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斯普雷特」內部的問題已然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沙爾不願意寄希望於後人的智慧,他只想趁自己在位時重振朝綱,留給兒子一個真正「屬於王國的王國」。
況且,神明那裡也有神諭示下.
沙爾神色略一恍惚,很快又重新看向台階下保持半跪姿勢等待回復的羅威德。
這是他最器重的平民信徒之一,能力出眾,忠心可鑒。
同時,羅威德也將成為沙爾精心打造的標杆,向世人證明,「斯普雷特王國」當今的國王對平民是如何的寬容和公正。
「羅威德,我很高興你能想到關於祈日商會的事情。」
沙爾一說話,羅威德立馬低下頭,恭敬地聆聽著國王的回答。
那道來自上方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他們確實是藏在陰影中的毒瘤,早晚要清除乾淨。」
「不過,我們還不能對祈日商會動手。」
「.?」
羅威德的眉頭不解地皺起,但他沒有再接著去問「為什麼」,因為他明白,如果是他可以知道的事情,國王陛下會告訴他的。
反之,說明他還不該知道。
果然,沙爾稍作停頓,接著毫不避諱地講出了理由:
「因為,神明要求我們繼續觀察了解這個來路不明的『變數』。」
「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活動,正巧也給了我們弄清他們情況的機會。」
羅威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他們這樣上不了檯面的無信者組織也配得到我主的注意?」
沙爾淡淡一笑:
「他們當然是不配的。」
「但凡人的視野較於無限偉岸的神明不過是滄海一粟。」
「偉大的太陽既然降下了神諭,那沐浴太陽的我們自當嚴格遵從。」
羅威德聞言,讚歎地點頭稱是:
「陛下,您所言極是。」
「有您這樣英明的王國之主,王國必定愈加繁榮昌盛!」
沙爾笑了笑,轉而提起另一件事:
「在王國新生的過程中,註定會有一批虔誠的神明僕人犧牲。」
「他們是為高尚的事業和王國的未來而犧牲的,所以他們一定會在神明的國度里享受永生永世的幸福快樂。」
「.關於特蕾西亞的事情,我很抱歉。」
說著,這位王國最有權勢的男人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
表情肅穆,眉頭微蹙。
羅威德驟然聽到國王的安慰,鼻頭一酸,但很快控制住了情緒。
「感謝您,陛下。」
「我也相信,特蕾西亞一定會在普照的偉大神明的國度盡情沐浴我主仁慈的光芒。」
「在那片遠離塵世的樂土,幸福安康。」
特蕾西亞是他的妻子。
是他兩歲女兒的母親。
也是掃清王國「再征服」北境的障礙的.工具。
夕陽透過天窗灑進了一片寂靜的議事大殿。
王都高級官員和各地代表們分別一字排開坐在大殿兩側的大理石方椅上。
大殿的上方懸挂著綉有三輪太陽的巨幅帷幕。
從西向的帷幕掛鉤處到東向的依次綉著:初升的朝陽、正午的烈陽和落山的夕陽。
這是正式御前會議的標準飾物,象徵著偉大太陽的注視。
議事大殿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在悠揚的鐘鳴聲中,頭戴秩序冠冕,身著紫袍的國王緩步走入大殿。
他手持著一根由珍貴白金打造,上附無數太陽圓紋的權杖。
這根「國王權杖」是偉大的秩序之神授予斯普雷特家族世代統治王國的權力的法理憑證。
同時也是和秩序冠冕一樣的神賜聖物。
國王入殿,兩側的大臣和代表紛紛站起來,向國王躬身行禮。
儘管在場不少人打心底里對王國的權威不屑一顧,但他們尚且沒有狂妄到連表面的功夫都不願意做。
於寶座坐定,沙爾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下方的眾人。
一側是常綠之心的近二十位高級官員:御前宰相康茨列勒、行政總長尼可拉斯、外交大臣阿爾貝特、財政大臣弗朗西斯等等。
另一側則是包括北地大公的長子格雷厄姆·薩克斯頓、西海大公的長子塞繆爾·斯普雷特、草原大公的長子查爾斯頓·普斯塔什在內的二十餘位王國大貴族的代表。
毫無疑問,這一次的御前會議雖然規模比不上每周的「正朝會」,但規格有過之而無不及。
「諸位大人,請坐。」
沙爾的聲音傳下,諸位參會的大臣和代表們旋即再度落座。 這位年富力強的國王沒有浪費時間寒暄,直奔會議主題:
「諸位,今天要商議的,仍舊是有關北境的事宜。」
此言一出,早就預先了解情況的大臣們面色不變,貴族代表們卻也波瀾不驚。
顯然,他們對這場會議的主題早就有所預計。
沙爾接著說了下去,冷冰冰的語調中聽不出半點感情:
「格雷厄姆大人,我記得我之前曾托您詢問伊登大公關於柏爾爵士封地的事情。」
「不知道您是否有任何來自北境的消息?」
既然是討論北境,自然不可能繞過格雷厄姆這個北地大公的代表。
因此,國王的詢問沒有讓格雷厄姆有半點意外,他緊鎖眉頭,一副滿懷歉意的樣子:
「抱歉,陛下,我沒有收到來自父親的回信。」
「恐怕是送信的差人還在路上。」
「我記得您之前提到,王國也會派人發出正式的問詢公函。」
「不知道陛下這裡,是否有什麼新的進展?」
格雷厄姆一席話,就把問題又推了回去。
他當然知道他的父親一定不會同意國王的弟弟在北境找封地,但他沒有必要說出來。
雖然在即將與天平教會信使秘密接頭的夜晚到來前突然被召入王宮參加殿前會議讓他心中有一絲信息不暢帶來的陰霾,但作為大公父親送給王國的人質,他為北境能做的最大貢獻,同時也是明哲保身的唯一手段,本來也就只有和稀泥。
反正國王的使者也絕對不可能在「貝爾斯塔德」有任何收穫,他這裡不提供信息算不上多突兀。
最理想的結果,自然就是這件事從頭糊塗到尾,最後直接糊塗沒了。
然而他不會想到,同上一次商討北境問題的御前會議不同。
這一次,問題的性質已經變了。
原本面無表情,帶著無形威壓的沙爾聽到格雷厄姆的回話,頓時臉色一沉。
他的口吻突然變得異常憤怒:
「是啊,格雷厄姆大人,您說得對。」
「王國也派去了使者。」
「這正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第二件事。」
「既然您率先提起了這件事,那我們就先處理它吧。」
「由於王國使者在貝爾斯塔德的遭遇,為了避免再出現意外情況,我需要暫時將您扣押。」
沙爾說罷,手一揮,早就準備多時的殿前衛兵立刻衝到完全不知所措的格雷厄姆面前,將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這位北地大公的兒子還沒從國王突如其來的怒火中反應過來,轉眼便已經成為了階下囚。
草原大公的長子查爾斯頓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國王今天說翻臉就翻臉,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放任格雷厄姆被抓。
他和格雷厄姆同為王國異姓大公的質子,天然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位皮膚黝黑的「草原之子」反應迅速,立刻站起身來,大聲向衛兵呵斥道:
「你們在對一位大公的子嗣做什麼?」
「還有沒有對貴族的尊重了!」
響亮的聲音如同平地起驚雷,讓衛兵們一時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隨後,查爾斯頓又面朝國王半跪下來,擺出一副恭謹的姿態,語氣卻十分犀利:
「陛下,無論王國的使者是否從伊登大公口中得到令人滿意的答覆,您都不應當牽連到格雷厄姆大人身上。」
「貴族就要有貴族應當享有的體面!」
查爾斯頓的一席話鏗鏘有力,大貴族代表一側當即傳來了一陣陣附和聲:
「侮辱貴族,有損國體!」
「查爾斯頓大人說得太對了!」
「必須嚴懲這些肆意妄為的衛兵,不然,國將不國啊!」
能參加議事會議的除了公爵代表,當然還有部分強力侯爵的代表。
他們或許不敢率先發聲反對國王,但絲毫不介意跟在兩個異姓大公後面搖旗吶喊。
誰的領地還沒有一尊神明庇佑了?
洶湧的斥責聲反倒讓原先氣勢洶洶的衛兵們手足無措地呆站在原地。
本該被他們控制的格雷厄姆也趁機擺脫了束縛,一幅忠心耿耿的模樣:
「陛下,我不清楚您的使者帶回了怎樣的信息,讓您憤怒至此。」
「但如果您堅持認為抓住我就可以讓事情有所進展的話,我甘願被捕。」
「我們薩克斯頓家世代忠良,只要是對王國有益的事情,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一番話說下來,貴族一側又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甚至有兩位侯爵之子鼓了一會兒掌,開始掩面而泣。
他們哭得感天動地,聞者莫不動容。
一時之間,議事大殿亂成一片,哪裡還有半分王國中樞的體面?
沙爾面色陰沉似水地看著場下的鬧劇。
類似的情況早就不止一次地在議事大殿中上演了。
儘管混在貴族一側的還有屬於王室的四位大公的代表。
但即使是其中勢力最強的西海大公,所轄的領土也不到北地大公的四分之一。
說起來是常綠平原臨海的膏腴之地,可左右不過兩三城的空間。
周圍又都是別的貴族經營多年的封地,發展上限一眼看得到頭。
這四位沙爾的「自己人」所起到的作用根本杯水車薪。
這些貴族,果然是王國一切問題的根源!
沙爾看著鬧劇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先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出來維持秩序的御前宰相康茨列勒。
隨後。
咚咚咚——
國王權杖輕輕敲擊在地面之上,莫名發出了令人心神震動的響聲。
場面為止一靜。
沙爾盯著仍舊一臉忠心無畏的格雷厄姆,一字一句地說道:
「您的父親,殺死了我派去的信使。」
「這位信使名叫特蕾西亞,是秩序之光的牧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還曾在今年的新年宴會上與她共舞過一曲。」
沙爾的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怎麼死了神職者?!
事情大條了!
格雷厄姆更是一驚。
臉色劇變的他僵了幾秒鐘。
隨後,在強烈的求生欲下開始自救:
「陛陛下,從常綠之心出發前往北境路途遙遠。」
「特蕾西亞會不會會不會是路上遇到了其他意外?」
「我的父親一向對王國忠心無比。」
「他他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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