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就是你要等的人?
聲音很小,卻字字清晰,還透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沈穆廷顯然是聽到了,他的腳步頓了頓,堅定的身影也跟著停了下來。
但隻是幾秒,即刻,頭都沒回,就疾步往程之素病房去了。
清歌盯著他挺拔穩健的背影,唇邊不知不覺溢出一絲苦笑。
此時此刻,醫院走廊裏正回蕩著橐橐的腳步聲,過往的人們行色匆匆,麵容嚴峻。
清歌拖著沉重的步伐,魂不守舍地朝病房走去。
“清歌?”一道清越的男聲突然從身後響起。
清歌被這一聲喚的停下了腳步,本能地轉過身,蘇淮青那笑得和煦的眉眼便落入視線。
他穿著一身白大褂,右手習慣性地插在白大褂口袋裏。
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柔聲問:“怎麽來醫院了?哪裏不舒服?”
清歌下意識把那隻包成了粽子一般的左手藏到身後,眼神慌亂了幾秒,而後笑了笑,笑得極為不自然。
“沒有,我一個朋友生孩子了。”
蘇淮青明顯注意到她的動作,遮遮掩掩,反而更顯得欲蓋彌彰。
“手怎麽了?”說著,就已經把她藏在身後的手拉了出來,動作卻是極為輕緩的。
在目睹了她那被紗布包了一層又一層的手掌後,好看的眉眼很快便蹙了起來。
“阮清歌?你怎麽搞的?”他的語氣已經有些責怪意味了。
清歌迅速把手從他手裏抽了出來,看了看四周,輕聲說:“不小心割到了。沒什麽事,已經看過醫生的。”
蘇淮青麵色森寒,拉長著臉問:“你是做了什麽,能朝自己手心切去?”
“誒,蘇醫生,你幹嘛這樣拉著臉啊!病人看了會害怕的。”清歌忽然俏皮地笑了起來,踮起腳尖按了按他的嘴角,拉成一個微笑的弧度。
蘇淮青依然一臉傲嬌地盯著她,隨後抬起腳步,丟下一句:“我為什麽要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的話?”
說完,就撇下清歌走了。
清歌趕忙跟到他身後,小臉皺成一團,喋喋不休道:“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嘛。”
“你還不肯詳細告訴我嗎?”蘇淮青猛地停下來,回頭沉著眼看她:“那就暫時別跟我說話了。”
明明知道他隻是一時賭氣,說的玩笑話,清歌還是無可奈何地深籲一口氣,將不久之前病房裏發生的一幕告訴了他。
“所以說?你舍身救人,直接把自己的手送了上去?”聽完後,蘇淮青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看清歌的眼神就像看智障。
“嗯。”清歌淺淺地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的剪刀一下偏離,很有可能就朝你手腕戳去了!”蘇淮青已經被她氣得夠嗆了,這人出門到底有沒有帶腦子。
清歌委屈地低下頭,咕噥一聲:“我當時哪兒有時間想那麽多?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紮自己的脖子吧?那樣的話,慕雨會傷心死的。”
蘇淮青垂眼,便看見她那烏黑的小巧的發頂,其實心裏也不願再責怪她。
大手懲罰性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算是就範了,輕聲說:“好了好了,注意照顧好自己。傷口不要碰水,這幾天忌食辛辣,要記得來醫院換藥。”
巴拉巴拉,嘮叨了一大堆。
這些話,剛剛那個醫生阿姨已經囑咐過好幾遍了,這會兒他又來重複一遍,清歌覺得自己腦子都快爆炸了。
“蘇淮青!”清歌遽然抬起頭,一臉不滿地看著他:“你怎麽變得這麽囉嗦了?”
蘇淮青眯眼盯著她,正想敲她一個爆栗,這時,精神科的一位小護士跑了過來,趕急趕忙之間,還不忘瞧清歌一眼。
“蘇醫生!”小護士跑得太急,麵色泛紅,稍稍氣喘:“科室有病人就診。”
“好,我馬上過去。”蘇淮青對著那護士應了一聲,轉而又看回清歌:“我先去上班了。”說著,就要走了。
“好。”清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對了?你是自己開車來醫院的?”蘇淮青忽然想到了清歌的手受傷了,無法開車回去,殷切地說著:“等我下班送你回家。”
“好!”清歌無奈地笑著,催促道:“蘇醫生,你快去上班吧!不然要被投訴了!”說完,,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話音剛落,腦門上“突”地響起了一道爆栗聲,而始作俑者已經揮揮衣袖,揚長而去了。
清歌看著他愉快離開的背影,啞然失笑。
“蘇醫生,那女孩兒是誰呀?”小護士跟在他旁邊,八卦地打聽著。
話說,這個蘇醫生可是從國外“空降”過來的主治醫生,人長得帥氣,脾氣又好,好多小女生都對他虎視眈眈著呢。
可是,看剛才的情況,這人明顯就是名草有主了,而且那主還是一個那麽長相出挑,氣質出眾的女人。
小護士心裏八卦的心當然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過,蘇淮青隻是抿著唇,但笑不語,很久之後才悠悠開口:“一個……很重要的人。”
“……”這個答案也太含糊其辭了吧!蘇醫生,你太狡猾了!小護士在心裏暗自嘀咕。
“是不是你女朋友啊?”她猶豫了片刻,便直接了當地問他,即使成為聊天終結者也在所不惜!
蘇淮青沒有正麵回答她,不答反問:“你覺得她怎麽樣?”
“呃,”小護士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想都沒想,老實巴交地回答他:
“很好啊,氣質特別好,和蘇醫生你很般配。唉,科室裏一大票女生要傷心欲絕了!
“真的是你女朋友啊?”小護士眼睛驟然睜大,就像是掌握了頭版頭條的娛樂記者,眼睛裏都冒著光。
蘇淮青假咳了一聲,輕飄飄地扔給她一句:“暫時還不是。別八卦了,否則真要扣工資了。”
說完,就闊步朝辦公室走去了。
小護士一臉受傷地看著蘇醫生瀟灑帥氣地背影,雙手捧心,哀歎一聲:這年頭,為什麽好看的男人都有主兒了呢?唉!
***
阮清歌這邊,剛回到路小暖病房,還站在門外,就聽到了房間裏傳來女人嚶嚶的哭泣聲,還有孩子吚吚啞啞的聲音。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慕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路小暖是怎麽了,反反複複地向慕雨陳述這件事,聲音哽咽。
清歌推門進去時,路小暖正被慕雨半抱著,窩在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沙發上,慕雨請的護工正抱著孩子不停地安撫,那孩子好像睡得不太安穩。
聽見推門聲,路小暖心驚地抬起頭瞪著門外,那張臉憔悴蒼白,眼睛如胡桃。
看見清歌後,猛然坐起身,她雙手胡亂地揮舞著,大聲嚎叫:“清歌,你傷的重不重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聲音裏含著難以言喻的歉疚和自責。
慕雨眉頭緊蹙,麵色發白,強硬地按住她不安分的雙手,怕她傷著自己。
清歌趕忙跑到床邊,右手輕輕搭在路小暖肩頭,懇切地看著她,柔聲安慰:“我沒事。你別激動,要好好休養,好不好?”
大概是見清歌還好好坐在她麵前,路小暖歉疚不已的心情這才慢慢緩和過來,她閉上了那雙淚漬滿滿的大眼,疲憊地靠在慕雨的肩頭。
清歌向慕雨使了一個眼色,嘴巴一張一合問慕雨,卻沒有發出聲音,怕自己的話驚擾到了此時情緒起伏不定的路小暖。
“她情況還好嗎?”
慕雨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臉色依然不好看,從來活靈活現的麵容上籠罩著一層深深的疲倦感。
他將路小暖輕輕靠在枕頭上,示意清歌出去說話。
兩人走到房外,清歌這才出聲問:“路小暖還好麽?”
慕雨通過透明玻璃窗朝室內看了一眼,神情中盡是心疼,他有氣無力地說:“是產後抑鬱症。”
“如果不是我媽一大早就來鬧,還有她一直心理壓力太大,就不會得這種病的。”
“我現在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
慕雨悲切地說著,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感覺頭皮都快被他揪下來了。
清歌看得心裏難受,一把抓住他手腕,卻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左手,立馬彈了回來,右手拉住他,擰著眉說:
“慕雨,你別這麽緊張!許多孕婦生產後都患過產後抑鬱症的。”
“你不知道!她現在情緒幾乎處於一個崩潰狀態,我真怕自己一刻不在她身邊,她就自殺了!就像之前那樣。”
“阮清歌,我們不是她,沒辦法體會到那種痛苦。”
說著,慕雨懊惱地一拳砸到牆壁上,幸好他此刻身體還很虛浮,力氣也不大,對自己構成不了什麽傷害。
清歌沒有阻止他,隻是沉沉地盯著他,半晌,才輕輕地說了一句:“誰說我不懂呢?”
抑鬱症……
那種情緒一度崩潰,每天壓抑得想死,曾多次自殺未遂,感覺沒辦法活下去了……那種感覺,沒有人比她體會更深了吧。
“什麽?”慕雨聞言,鬆開拳頭,目光疑惑地移到她身上。
清歌呼了一口氣,搖頭說:“沒什麽,產後抑鬱症沒那麽可怕。讓她處於一個輕鬆的環境中,配合醫生治療,慢慢都會恢複的。你別太焦慮了。”
傍晚時分,清歌收到蘇淮青的微信消息,在醫院大門口的路邊等他開車過來。
大概等了五分鍾左右,一輛黑色奔馳就停在了她身邊。
清歌以為是蘇淮青,笑盈盈地對著窗戶招手。
車窗緩緩往下降,映入眼簾的,是沈穆廷那張冷冰冰的欠揍的臉。
清歌愣了。這才想起來,他這人車庫裏珍藏著各種牌子的座駕,他臨幸哪輛,完全都是憑心情。
“上車。”沈穆廷對上她呆呆的視線,淡淡地說道,好像上午在醫院裏的爭執未曾發生一樣。
清歌不理他,兀自垂著頭,輕聲哼哼:“我又不是等你。”
雖然沈穆廷跟她說好了他傍晚會去阮家接她,而這下,兩人正好遇見了,按照常人的邏輯,正好可以順路回去。
可是,清歌並不打算這麽做,且不說她已經同蘇淮青約好了,就算蘇淮青不在,她情願走路打車也不願坐他的車。
“那你打算等誰?”沈穆廷壓著脾氣,好聲好氣地問。
清歌不打算回複他了,兀自盯著停車場出口,觀望蘇淮青有沒有來。
“上車吧。”沈穆廷聲音更軟了,無可奈何地說:“你手受傷了,不能開車,我已經讓陳助把你的車開回沈宅了。”
清歌聞言驀然睜大眼睛,幾乎都要跳起來了,尖聲叫道:“誰讓你隨便動我的車了?”
就在這時,蘇淮青正好開車過來了,他搖下車窗,朝清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瞧清歌好像與前麵那位開奔馳的哥們產生了爭執,他打開車門,走到清歌身邊,柔聲問:“怎麽了?”
清歌氣呼呼地瞪了車裏的沈穆廷一眼,沒好氣道:“見鬼了,碰瓷兒的。”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沈穆廷的臉已經染上了慍怒,他沉眼看著清歌旁邊那個怎麽看也看不順眼的男人。
隨即,麵色陰鬱,寒著聲音開口問:“阮清歌,他就是你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