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馬車內的人
夜色清冷，已至戌時，偶爾幾隻夜鳥飛過，尋找搭建在黑暗中的鳥巢。
在這個多事之秋風雨飄搖的趙國邊界，大多數老百姓早已回到自己朝夕難保的小屋，享受著剩餘不多的天倫之樂。
可是石八客棧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並且沒有絲毫倦意，津津有味地看著場中的莫離以及馬車中未出面的主角蘇雲。
葉依痕帶著楚如煙三人也回到了石八客棧前，剛好聽到莫離最後那句話，眼中隱隱有些水霧——曾經那個風流倜儻博學多才的莫離師兄真的回來了，他要為天玄宗年輕一代完成積壓在心中十年的結。
當莫離說完那句話，石八客棧前的空氣彷彿出現了短暫的凝固，遠處的吳醉有些激動地站起身，雙腳動了動，最終還是在茶寮中頹然坐下。
楊窮、高展還有慕容恭安排好各自的千人大隊后，也從石錘鎮周邊趕到石八客棧，聽到莫離要挑戰蘇雲，楊窮挽起袖子準備出去與莫離理論一番，卻被一旁的高展與慕容恭拉了回來，對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衝動。
楊窮有些激動地指了指馬車，還想要做些什麼，卻被感受到一道冰冷的氣息，讓他打了一激靈。
左右看了看，楊窮才發現人群中的葉依痕正冷冷地看著他，似乎只要他有所動作，葉依痕肯定會出手廢了他。
要知道巡野境的葉依痕出手對付他一個覓道境，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況且葉依痕是高高在上的仙師，在她眼裡，即便有蘇雲那還不算穩固的地位以及想象力，楊窮絕對有理由相信，葉依痕殺他時絕不會有任何猶豫，於是有些恐懼地縮了縮頭，站在高展與慕容恭身旁，不再說話。
石八客棧前，上百人等著那輛馬車中的人做出回應，卻遲遲等不到任何聲響，於是一些議論聲紛紛響起，還伴隨著幾聲鬨笑。
「原來那些神仙也有膽小怕事的，你看看那馬車內的縮頭烏龜，哈哈，真是讓人看不起。」
「估計那裡面的不是神仙，不然神仙怎麼會坐馬車呢，是吧？」
「瞎說，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你們剛才沒看見，那幾個神仙對馬車裡的那位都是恭恭敬敬的，你說那位會不是神仙嗎？」
「那幾位神仙？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哈欠，沒意思啊…早點回去睡覺吧。」
「再等等…再等等，我總感覺今晚有好戲看，這種機會百年難得一遇，說不定有生之年也就這麼一次，等一晚上也無妨。」
……
「你怕了？」
許久之後，莫離淡淡地開口，伸出右手，三顆閃耀著三色光彩的碎石浮現，在他右手心上空緩緩盤旋，三顆碎石之間連接著一道奇怪的脈絡，時隱時現。
可是馬車內依舊寂靜無聲，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讓所有人都疑惑不已。
在眾人心中，馬車內的那位即便再如何膽小懦弱，到了這種地步，哪怕是個普通人，也會做點反應的，更何況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仙。
「吁……什麼玩意啊。」
許多人感到十分無趣，紛紛不屑地搖了搖頭，然後往家走去，即便如此，石八客棧還有七八十人在那裡圍觀。
莫離皺了皺眉頭，心中警惕萬分。在他的認識中，蘇雲再怎麼不濟，也不會做一個一言不發的縮頭烏龜，難不成他不在馬車內？還是馬車內出現了什麼變故？
「蘇雲？」
「師兄？」
莫離試探性的喊了兩聲，可是馬車內依舊沒有回應。見狀，莫離立刻對著馬車揮了揮手，一道黃色光芒從他寬大的衣袖中射向土牆，四面土牆頓時化作一道清氣，消失在夜空中。
「哇，好厲害。」一些少女看見莫離這一手，面若桃花般叫了出來。
「果然是神仙啊，大家快來拜啊。神仙啊，救救趙國吧。」
一些不明情況的老人見到莫離隨意揮手，便如神跡一般，不由顫抖地跪伏在地，虔誠地朝著莫離叩拜，引來了一大陣騷動。
「怎麼回事？」
莫離撤掉陣法之後，童樓與呂九魔瞬間出現在馬車旁，想要拉開車帷，卻不想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那股力量是他們望塵莫及的。
「怎麼會這樣？莫離，你做了什麼？」
童樓大驚失色，情急之下也不再將什麼禮貌，直接喊出莫離的名字。
莫離沒有搭理他，眉頭緊鎖，怔怔地凝視著那車，衣袖中的雙手不停地顫抖，一股莫名地恐懼從心底升起。
「不…不可能……」
莫離喃喃自語，緩緩站起來，右手中的那三顆碎石再次浮現，以極快的速度向馬車飛去，並且迅速分成三個方向，不停地圍繞著馬車旋轉，最後變成一個閃耀著金光的圓圈，將馬車死死圍住。「都散開，這裡將有大恐怖！你們三個，立刻疏散人群，確保周圍半里之內不要出現生靈！」
莫離對圍觀的人群大吼，同時吩咐楊窮三人幫忙，他那帶著恐懼且有些慌亂的神情，讓葉依痕感到十分不解，化作一道流光出現在他身旁，小聲說道：「師兄，怎麼了？」
「是死神！」
莫離死死盯著馬車，嚴肅無比地對葉依痕說道：「小師妹，帶他們離開，越遠越好。死神降臨，寸草不生！」
「死神?」
葉依痕修行不過三十年，修行界有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其中就有死神傳說。
「死神為什麼會降臨在這裡？」
葉依痕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吳醉與呂九魔一個箭步，飛一般出現在莫離身邊，面帶驚恐但又十分不解地問道：「難道師兄就是死神？」
「應該不是。」
莫離搖了搖頭，看向吳醉，說道：「吳長老，你在雲台時，顏師伯有沒有跟你們提起過關於死神的事情？」
「顏長老確實說過一些，只是當時我們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並沒將他當作一回事，只是認為他是從別處聽來顯擺的。」
吳醉也跟著搖了搖頭，凝重地看著馬車，拉著莫離與呂九魔向後退了幾步，同時扶起倒地未起的童樓，眼中陰晴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著被楊窮三人疏散的人群，莫離鬆了一口氣，看著還是沒有絲毫動靜的馬車，試探性地探出神念，神念如泥牛入海，沒有驚起一絲浪花。
四人面如死灰，面面相覷，紛紛盤坐在地，神念如潮水般湧出，密切關注著馬車的一舉一動。
就在四人打坐時，馬車內的蘇雲十分悠閑地坐在馬車墊坐上，手中剝著一個土黃色的堅果，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你，嚇到小朋友了吧。」
蘇雲對面的坐墊上，一個身穿月牙色廣袖流仙裙的女子，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無比。柳葉般的雙眼上下碰觸，柔柔看了一眼蘇雲，卻讓蘇雲產生了一絲恐懼，身體向後挪了挪，對著那女士訕訕一笑。
薄唇輕啟，女子淡淡一笑，盡顯溫柔，可說出的話語卻沒半點煙火氣息：「那些小朋友是你新認識的？其中三個年輕的有點趣，但最有趣還是那個老傢伙，你不是看不出來吧。要不要我出手幫你清理到，用來還你接引我回來的情分，如何？」
「算了，堂堂死神，出手對付幾個都沒通幽成聖之人，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啊。」
蘇雲終於剝開了那個堅果，拋入嘴裡嚼了起來，一邊嚼一邊對死神說道：「你能回來，還是因為你留下的那把鏟子，我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它叫死神觸手，是由冥界銀礦在幽冥潭淬鍊數萬年而成，並不是你口中的鏟子。」
死神淡淡說著話，抬頭向上，透過車棚，望向夜空中的那輪明月，淡淡說道：「他們都走了，你說我這個死神是不是也該去尋找冥界了？」
「你問它啊？」
將堅果咽下之後，蘇雲指了指那輪明月，不屑地說道：「你問它有什麼用，它連自己都沒搞清楚為何會出現在那裡，哪還有空管你的破事。」
蘇雲頓了頓，繼續說道：「你不知道，南宮老鬼，道主等那些故作高深的老傢伙，還有神龍淵的那群老王八終於忍不住了，讓他們的後人將中土大陸推上死路，目前只剩下千年時間。
千年之期一到，這片大陸，或者說這顆大星將有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你不打算看看再走？」
「哦？」
死神淡淡抬頭，波瀾不驚的臉上有了一些笑容，彷彿終於有些事情能夠讓她提起興趣，卻有些莫名其妙地對蘇雲說道：「你剛才吃的果子好吃嗎？」
「啊？」
蘇雲被死神這麼一問，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尷尬地點了點頭，很敷衍地說道：「好吃吧。」
「哦，那給我來點。」
死神點了點頭，那不帶絲毫煙火氣息的聲音傳出：「那個小胖子體內流著死神一脈的血，以後對他好點，死神觸手暫時不要告訴他如何解封，恰當的時候再告訴他。」
「知道了，你打算去哪？」
蘇雲知道死神要離開，便仗著膽子說道：「你是不是該給點好處我呢，一點點也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