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發怒
天月寶殿內，文武百官依舊對天月國的國事侃侃而談，但淩熙倩此刻卻毫無看戲的心情。
入耳的是大殿外啪嗒啪嗒的下雨聲，聽的她心煩至極。
天月寶殿外，這是一個雨之世界。
抬頭望天，無邊無際全然黑壓壓的一片，沒有半分晴朗。豆大的雨珠幾乎連成一條線，猶如瀑布般從天際俯衝而下，雨勢之大落地有聲，聲聲震耳！
僅僅一刻鍾的時間，整個皇宮地麵都浮上一層水麵。
後宮之中，雨絲朦朧下那尊貴奢華的正德殿內，皇後端坐軟塌之上，端起身邊的茶輕嘬一口，這才端莊優雅的看向對麵之人，眼底閃過一抹晦澀，含笑說道。
“時過八年，當年滿腹經綸的天才五皇子也長大了！”
“不勞皇後娘娘費心，年少時的滿腹經綸又有何用？八年荒廢，如今早已時過境遷。倒是本殿下八年未出皇子府，太子殿下已經被皇後教養的仁德天下，全無幼時的嬉鬧之態。”
輪椅上的宗政夜軒麵上清冷，黑亮的鳳眸中深不見底，猶如兩輪冰泉深幽中透著徹骨的寒意。卻偏偏給人一種這是本能的寒意，並未針對任何人的詭異感覺。
而他周身的冷冽氣勢，配上這陰雨連綿，不知為何讓這正德殿都染上一層冷意。
皇後裴氏幾乎在刹那間渾身發冷，下意識的雙手緊緊攢住錦帕，指尖因用力略微發白。
好一個宗政夜軒！
莫說是太子，就算是囂張的二皇子殿下麵對本宮都要含笑三分稱一聲母後，而這宗政夜軒居然一口一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
眸光微閃，僅僅眨眼的功夫，皇後臉上再次出現得體端莊的笑容。
“五皇子殿下太過自謙，不管時隔多久，本宮都相信隻要你努力，定能再現兒時的耀眼奪目。相信你母妃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
說到最後，皇後的雙手已然鬆開錦帕，眉眼含笑的她明明依舊莊重，但在那九天雷鳴不斷響起時，不知為何那份莊重卻染上了一層近乎妖魔的詭異感。
果然，隻見她眸光所過，就見輪椅上的宗政夜軒麵上陡然浮現一抹蒼白。皇後嘴角既不可察的勾起一絲弧度，順勢又輕撮了一口熱茶，麵上卻露出回憶之狀。
“當年夜妃妹妹就是在這樣的雨夜病逝，連五皇子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啊！”
皇後說完這句，還來不及暗中得意，卻忽而察覺空氣溫度驟然降冷，隨後她整個人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捏住咽喉，那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麵臨死亡的瞬間絕望幾乎讓她當場的就要失態尖叫出聲。
可這種感覺隻有一瞬間，她的眼眸再次恢複清明，入眼內依舊是她那富麗堂皇而尊貴至極的正德殿。
此時此刻，隻見宗政夜軒麵色蒼白，嘴角噙著一抹痛苦，纖長黑亮的睫毛下鳳眸充滿悲愴，許是他情緒太過激動，渾身都在略微的輕顫。
“皇後娘娘見諒，本殿下想先行一步離去，前往母妃從前所住的夜魅閣。”
這般絕美的男人卻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莫說如今年過三十五的皇後，就是她身後的張嬤嬤都看的一呆，隨後臉色通紅的撇開眼去。
但盡管如此，皇後心中依舊充滿滔天海浪，剛才那個感覺……是自己的幻覺麽？
如果不是……那眼前這個五皇子便是危險至極的存在！
眼中殺氣一閃而逝，皇後麵上卻是淡然如常，含笑的點點頭：“五皇子思念母妃，人之常情。張嬤嬤，派人送五皇子殿下前往。”
“不用相送，本皇子一人前往足矣。”
宗政夜軒淡淡搖搖頭，修長的手腕控製輪椅，一個靈巧的翻轉便從容淡定的離開正德殿，並未理會皇後那微黑的臉色。
正德殿外，雨勢浩大，一片茫茫水汽幾乎快要看不清道路。
因有正德殿上方的屋簷阻擋，此時宗政夜軒所在的位置並未淋到雨。但陰冷的風卻是無孔不入，讓呆慣了溫暖深宮的張嬤嬤忍不住打個寒顫。
倒是衣衫單薄的宗政夜軒，眸光深沉盯著這茫茫雨色，不知在想什麽。
張嬤嬤渾身冷的一抖，幸災樂禍的瞧著這雨勢，又看著宗政夜軒渾身的單薄衣衫眼底劃過一抹得逞，但麵上卻恭敬無比道。
“五皇子殿下，老奴就送到這裏，五皇子殿下好走！”
額外之意便是，眼下明明大雨磅礴，但她正德殿並不會派下人為五皇子殿下打傘！
那老奴想的什麽，宗政夜軒根本就不用猜變明了。
他目光閃爍間用餘光掃了眼這輝煌的正德殿，嘴角驀地一勾，沒有說任何話，修長的手腕滑動輪椅時手指略微揮動幾下，頓時便有幾股無形的氣流飛射而出，而他整個人就這樣滑著輪椅進入這大雨之中。
偌大的雨勢中，張嬤嬤站在正德殿門口叉著腰，眼見宗政夜軒沒有打任何雨具就這樣衝入浩大而冰冷的大雨，頓時得意一笑，朝地上“呸”的吐了一口唾液。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就是個靠皮相勾引那無恥淩賤人的貨色，連那京城的小倌兒都不如，也敢給皇後娘娘……”
張嬤嬤話還沒說完，正德殿的屋簷上忽而滑落下幾片瓦片，正好砸重她的頭，一時之間猶如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血流如注！
大雨中，“啪嗒啪嗒”的雨珠爭先恐後的打在宗政夜軒的發上、臉上、衣上，他渾身已經濕透，麵色呈現詭異的蒼白之狀。
但他自己卻似乎感受不到這雨水的陰冷寒氣，微眯著眼就這樣不斷控製輪椅不急不緩的前行，那單薄而孤寂的背影竟是與這陰雨融合，無形中散發著一份冰冷而孤寂的寒意。
宗政夜軒的周圍有許多打著傘匆匆而過的宮女太監，但他們都隻感偷偷看上一眼這位猶如落湯雞的五皇子殿下，因為對方是淩侯的人，無人感接近。
很快，宗政夜軒憑借記憶來到一座年久未修的宮殿麵前。
這座宮殿的大門已經有些掉漆，修長的手指觸碰上去，冰寒之意從指尖直直蔓延到心口，當場便讓宗政夜軒的眉頭緊皺，那瞬間尖銳的疼痛幾乎讓宗政夜軒麵容扭曲。
母妃，軒兒不孝，時至今日才正大光明的來到夜魅閣看你！
至於害你之人，母妃且在等等，一旦師傅有消息，軒兒定當為你手刃血仇！
伴隨著宗政夜軒緩緩推開夜魅閣的大門，天月寶殿內，總算傳來常德那尖銳刺耳的傳喚聲。
“退朝！”
這二字的尾音還沒有消散，就連皇上還坐在龍椅之上，淩熙倩卻已經踩著笨拙的步伐快速朝天月寶殿大殿口跑去。
這番對皇上無禮的舉動，再次驚得百官一呆，卻見龍椅之上的皇上故作沉思的捏著眉心，一副什麽也看不見的樣子。
好吧，就連皇上都懶得在和淩侯計較，大家也就當她不存在好了。
淩熙倩著急的跑到大殿門口，這才看見早上的小太監依舊在盡職盡責的等候在門口，手中拿著雨傘。
“快，帶本侯前往皇後所住的地方！”
揪住那小太監的領子，淩熙倩幾乎是咆哮出聲。
“雜家遵命，雜家遵命！”
那小太監臉色煞白，心知淩侯著急，連軟轎也來不及準備，撐起傘便於淩熙倩開始疾步行走與茫茫大雨之中。
陰冷的風夾雜著冰冷的雨水打在淩熙倩的腿上，她的身邊雖然有那小太監舉著雨傘，但兩人腳步太快，再加上有風，依舊讓淩熙倩的渾身很快淋濕。
她那粗壯的雙腿不斷加速，喘息如牛，明明累的臉上都升起詭異的紅暈，但淩熙倩依舊咬牙堅持著。
她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如此痛恨這具身體的行動緩慢，而她的雙腿也猶如灌了鉛般已經近乎是麻木的在不斷向前。
灰蒙蒙的天空下，雷鳴不斷響起的同時九天之上更是降下幾道銀色的閃電。
“轟隆”巨響下，聲勢極其浩大，幾乎在瞬間照亮了整個天空。
可正是這忽明忽暗的光線變化，卻越發讓人心生不安。
“侯爺，您慢些，小心地上的水！”
身後原本舉著雨傘的小太監早就被淩熙倩甩在身後，此時正不斷小跑企圖跟上她的步伐。
“閉嘴！”
淩熙倩轉頭朝他發泄似的怒吼一聲，一把奪過那濕淋淋的雨傘，“你下去吧。”
再轉頭時，前方已經隱約可見那莊嚴巍峨的正德殿。
可剛走到正德殿門口，淩熙倩就眼尖的發現地上被鮮血漸染的雨水，匯聚成玫紅之色。
淩熙倩當即便呆住了，整個大腦中隻剩下四個字：他受傷了！
眼眸深處才消散的血紅之色不知不覺再次浮現出來，淩熙倩整張臉近乎猙獰的扭曲著，竟是一腳踹開正德殿的大門，怒吼一聲。
“皇後，給本侯出來，五皇子人呢！”
正在大殿內剛讓太醫為張嬤嬤包紮好傷口的皇後眉頭微蹙，朝身邊的宮女厲喝一聲：“還不出去看看，是誰膽敢在本宮的正德殿內大聲喧嘩！”
“奴婢遵命！”
那宮女正準備去，剛包紮好傷口的張嬤嬤卻是冷笑一聲，“皇後娘娘，讓老奴前去看看！”
她今日莫名被瓦片砸重，正好需要一個出氣筒消消氣，眼下倒是送來個不知死活的。
眼底閃過一片狠辣之色，張嬤嬤頭顱高昂，她在正德殿內身份極高，眼下出去自有宮女為她打傘。
隻可惜這老嬤嬤的雙手才剛將正德殿正廳的大門，好巧不巧，恰好遇上一腳踹來的淩熙倩。
淩熙倩這一腳完全沒有任何收斂力度，她的力氣原本就必尋常人大許多，此時在發狂的情況下更是不必多說。
隻見那張嬤嬤臉上的得意還來不及展開，便“啊”的一聲慘叫，正中小腹，竟是一下子吐血倒飛出去，直直砸在正德殿內的精美石柱上，再次腦部手上，鮮血滲透那剛包紮好的白紗布……
淩熙倩雙眼充血一片，可詭異的是，這一刻她雖然渾身血液猶如倒流，氣血旺盛非凡，但神誌卻還是清醒的！
隻見她那充血的紅眸掃視了一圈正德殿，渾身雖然濕淋淋的極為狼狽，但那混著雨水流淌而下的肥腫麵容卻越發猙獰可怕。
“五皇子人呢？他受傷了？”冰冷至極的話語重重的砸響在正德殿內。
此時此刻，天際之上正好再次劈下一道閃電，那銀白亮光的閃爍中照耀著淩熙倩這壯碩的身軀，再加上她那雙血紅的眸子，整個人竟猶如索命的修羅，驚得人汗毛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