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淑妹成惠
許相夢緩緩轉過身,嘴裡塞滿了飯菜,廚房門前站著一個女子,素裳及身,臉上帶著清淺笑容,手上提著一個食籃。
「哥?」許相夢茫然道。
「大人,這位就是我們成捕頭溫柔善良又漂亮的妹妹,成惠。」金勁介紹道。
「成捕頭的妹妹!」
許相夢不由得盯了成惠許久,她走進來,將食籃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是我和娘親做的葯膳,聽聞知縣大人從火場出來后心肺不適,喝這個有清肺利心的功效。」
許相夢望著成惠,溫柔賢惠,果然人如其名,長相也是無可挑剔,她心裡閃過一個想法:金勁他們覺得我像個女子,又懷疑我跟夜師爺的關係,這個成惠姑娘就是我的黃河呀,跳下去還怕洗不清?
「惠兒姑娘真是太有心了!」許相夢滿臉帶著笑容,眼神一直留在成惠臉上。
「娘還說這要趁熱喝。」
「那可以麻煩惠兒姑娘給我盛一碗嗎?」許相夢有些假意的笑一直掛在臉上,嘶啞聲音聽得十分慎人。
成惠瞥了一眼成城,便打開食籃盛出一碗湯水遞給許相夢,許相夢便伸手接過,雙目一直注視著成惠,叫她不由得微紅了臉。
許相夢傾飲一整碗湯水,飲罷便放下碗,說道:「真好喝,惠兒姑娘惠質蘭心,手藝超凡,我相信喝了這葯,明日聲音醒來必會恢復如初。」
「大人謬讚了,我只不過是尋常小女子,並沒有大人所說這般好。」成惠有些緊張道。
「哎,惠兒廚藝那是真的好,這一桌子菜可都是出自她手!他們飯館里,除了成大娘,就是惠兒手藝最棒!」金勁插話道。
「我只是給我娘打下手,並沒有金捕快說得那麼厲害!」
「惠兒姑娘不必謙虛,就算是女子,也要大膽勇於表現自己,不然誰知道你的好!」許相夢說道。
「大人誇讚,惠兒實在是受寵若驚。」成惠的臉越發紅了。
一旁的成城見妹妹遭遇那般尷尬處境,便開口說道:「小妹真是讓大人您見笑了!」
「什麼見笑,我可是覺得惠兒姑娘比成哈捕頭你可愛不少!」許相夢很是直接了斷說道。
成城本意為成惠解圍,不料自己反被套入了許相夢無情犀利的語言陷阱,那一刻他自己倒是更是尷尬了。
「大人,哥,娘還等著我回去幫忙,我就不在此逗留了。」成惠說罷便在轉身出去。
「我送你!」許相夢和金勁同時放下筷子站起來。
廚房裡無硝煙戰在那一瞬間打開,只是許相夢無論身份還是氣勢都遠在金勁之上,金勁只能認栽,一臉哀怨地坐下。
許相夢和成惠二人離開了縣衙,許相夢思索著該如何打破無聲的尷尬,進而與成惠有所發展,好讓金勁他們相信自己是男子,喜歡女子,且跟夜央之間無有令人羞恥之情。
「惠兒……我可以這麼叫你嗎?」許相夢笑著問道。
「大人願意如何叫惠兒就如何。」成惠顯得很生澀。
「惠兒你不用看著我害怕,雖然我是知縣大人,可公堂之下,我是很善良隨和的。」許相夢道。
「我哥和成牆堂哥都說大人為人良善,博學多才,有責任心,又為百姓著想,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官,也是世間少有的好男子。」成惠回道。
「他們真這麼說?」許相夢自己都有些不信,驚道出一句,嗓子都還是破的。
「大人嗆著火灰未愈,還是不應該多說話,該多注意才能好得快。」
「惠兒這是在關心我嗎?」許相夢一副笑臉竟斂不回了。
成惠心裡雖有些羞怯,可還是明智回道:「大人是整個高涯縣百姓的大人,您為我們勞心勞力,我們自然都要關心您。」
「惠兒還很聰慧嘛,像你這樣的女子也是討人喜歡,不像那刁蠻大小姐,不可理喻!」許相夢不由得想起柳夏青來。
「大人所說的刁蠻大小姐……」
「我們不說她,還是說惠兒的事,我想聽。」許相夢趕緊轉移了談話的方向。
「我只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姑娘,並沒有什麼值得說道的。」
成惠是溫柔的,謙遜的,與柳夏青截然不同。她每一次俯首,轉眸都是溫婉似水,不像柳夏青,風風火火,獨霸一切。
「那我最後問惠兒一個問題,可好?」
「大人請說。」
「惠兒有心儀的男子嗎?」
許相夢這一句直截了當的問話可是難到了成惠,羞煞了成惠,她趕緊低著頭不看許相夢不說話,臉頰紅到了耳根子上。
許相夢見成惠這般反應,才開始思慮自己的問話是否太過直接,這話怕是問任何一個女子,她都不敢直言回答吧?即便是自己恐怕也不例外,若是有人問自己是否喜歡夜央,自己難道能決口承認嗎?
許相夢被自己心裡暗下的比喻嚇到了,為何自己會反應如此?為何會是夜央?為何自己下意識的答案是是。
許相夢愣在了原地,像是失卻心神那般,自己對夜央一度的喜歡不正是因為他那副皮像嗎?沒錯,那時候的一見鍾情,不過是眼睛里的一刻吸引罷了。那自己今日看著傷重的夜央時的心痛呢?只是愧疚而已。
許相夢給了自己最合適的解釋,最有力的借口,將原本萌芽的愛意重新埋回地下。
「大人!」
成惠的一喚讓許相夢飄去十萬八千裡外的心神回來身體里,她已然成功說服自己,決心今後,當好自己的只知縣大人便足夠。
「大人,我家就在前面了,您回去吧!」成惠微笑道。
「我要看著惠兒你進門,才能放心離開。」許相夢說道。
「啊?」
成惠有些疑惑,卻看見許相夢笑著對自己輕輕一點頭,那一個笑絕不摻半點心機,只是許相單純地想對她一笑,卻也就是那個笑,引得成惠心間微漾。
「大人,惠兒還沒有心上人。」成惠說罷便紅著臉跑進了家中。
許相夢盯著成惠跑進成家小館,大門「砰」一聲關上,許相夢不禁道出:「我也沒有心上人。」
許相夢一句道出並無底氣,心裡更莫名起了一絲心虛和涼意,那句順口而出的話好像並不是她的真心話。
「許相夢,你心上真的沒有人,也不需要有。」
街兩旁燈火闌珊,頭頂一幕輝煌星河,許相夢孤身一路穿行過行人稀疏的街道。
李府李老爺的房間內,李老爺正坐在床上,李君儷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李老爺尚不知李君儷被綁的事情。
「老爺,小姐,飯菜來了!」
李君儷接過丫鬟手中的飯菜,說道:「我來。」
李老爺昨日為救李君儷跑傷了腿,李君儷內心的愧疚滿溢,對父母,她是不孝女,對唐公子,她將是辜負他真情之人。
李君儷親自給她父親李老爺餵食,望著父親此刻的老態,李君儷心裡又豈止是一個愧疚。李老爺彷彿在這短短几日之間老了幾十歲,長出了白髮,皺紋。
「爹,女兒對不起您。」李君儷一臉愁容道。
「儷兒不要愁眉苦臉,事情都過去了,明日你還要做最世上美麗的新娘子,爹和你娘都盼著這一天,終於要來了!」李老爺眼中竟也泛起了一絲淚水。
李君儷回到自己的房間,綾羅紅帳,龍鳳火燭都擺設地完完備備,只是這些喜慶的紅,在李君儷眼裡,還不如風雨亭那一片微風細雨下的青蔥淺綠。
燭火熠熠,映在李君儷眸中,喚起的是那日的記憶。
風雨亭孤立於那片土地,淡藍薄雲天空中飛著一隻紙鳶,若隱若現的引線的另一頭,是李君儷的纖細的雙手。
「小姐,你放的好高呀!」若芙在一旁望天說道。
「你要不要試試?」
「若芙想玩,謝謝小姐!」
李君儷將那頭交到若芙手中,她還沒捂熱乎手中的細線,居然便從中斷開了,紙鳶隨風飛遠得飛快。
「哎呀,小姐,它飛了!」若芙慌張道。
李君儷仰首望著紙鳶越飛越遠,本想就此放任它自由,可卻看見若芙已經追了上去,便也跟了上去。
風刮過便止了,紙鳶失去了風,便徑直下落,正砸中了河邊作畫的唐公子。
「哎呀!」唐公子拾起掉落的紙鳶,張望四周便看見跑來的若芙和李君儷。
「對不起,那是我家小姐的紙鳶!」若芙大老遠便喊道。
若芙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根本不得空說話了。李君儷也走了過來,那便是二人初次相遇。
唐公子坐在地上,身前平坦的石塊上擺著一塊布條,他一手握著沒蘸墨的毛筆,布上還有未乾的水跡,是他正對著的那道風景。
二人凝視許久,直到風再次颳起,吹飛了唐公子手中的紙鳶,他乍地反應過來,起身去追紙鳶。
紙鳶又飛了一段距離才再次落地,唐公子也成功撿回了它。
「這位小姐,你的紙鳶。」唐公子將紙鳶遞給李君儷,面帶微笑,臉上冒出了不少汗。
「謝謝!」李君儷伸手接下。
不經意地相逢,不經意地相望,誰那一刻曾想象這將成就了一段最終的難忘。
「小女子好奇,公子何故以布代紙,用清水作畫?」李君儷問。
「其因有二,小姐可願意聽我道來?」
「公子請說。」
唐公子一望眼前美景,流水不停,風過無影,便開口道:「作畫多為保留美好事物的印象,山花爛漫時,林木蔥蘢時,可即便是畫者習有出神入化的畫技,能落於紙上者,不過是一瞬而無息的墨汁罷了,空存其形,絕無可能留下那瞬息萬變的事物真正之美。」
「公子說的也有理,萬物的變化無常才是生氣,內外的美好。那其二為何?」
「其二……」唐公子不禁一笑,回道:「不過是買不起紙墨罷了!」
唐公子的笑並不是妄自菲薄的笑,李君儷似是能看出他眼神中的隱忍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