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居龐
此刻，丁老頭的異獸青銅錘不知為何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斜插在劍陣之中。
巨錘正隨著劍陣中的青色光劍翩翩旋轉起來，而劍陣旋轉速度也因巨錘的橫插一腳變的遲滯起來。
「這是什麼造型？」
寧遲被丁老頭神奇的操作看傻了眼，居龐則坐在劍陣中表情呆萌。
「噠啦噠啦.……」
穹頂碎石從頭頂稀里嘩啦的掉落在地上。
兩人齊齊抬頭向上看去，丁老頭已經鑲嵌在穹頂之上，密密麻麻的發光奇石把丁老頭照的五彩繽紛。
……
寧遲與居龐沉默片刻。
「大哥.……」居龐開口道。
寧遲望向劍陣中局促不安的居龐。
「大哥.……我還能不能出去了……」居龐眼底泛出晶瑩的淚花，幾乎就要掉落下來。
「如果丁老頭沒辦法把你救出來，我會去找別人的，你別怕。」寧遲望著居龐的肥臉認真道。
「真……真的嗎？」居龐啜泣道。
「我確實沒有辦法破開這劍陣了。」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丁老頭不知何時已從穹頂落在了寧遲身邊。
「這劍陣乃是禺期大仙鍛造仙劍時殘餘的劍氣自然形成，雖非禺期大仙刻意為之，但此威能已不是我等境界能將其損毀。」丁老頭肅然道。
「那胖子他.……」寧遲急忙問道，但後面幾字卻難以出口。
「這劍陣運轉不暢，你兄弟暫無性命之憂。」丁老頭望著在劍陣中上下翻騰的鎚子鬱郁道。
「暫無性命之憂？你的意思是說還會有危險？」寧遲低聲道，面上露出擔憂之色。
「我這大鎚乃是超脫靈器範疇的道器，威力巨大。但禺期所留的仙劍之意更是鋒銳異常。此消彼長之下，道器損毀之日便是你兄弟命赴黃泉之時。」丁老頭沉言道。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寧遲喃喃道。
「辦法倒是有.……屠睢統領境界高深莫測，或許他能破開此陣。」丁老頭露出思索之色道。
「屠睢統領？你說的是屠將領嗎？」寧遲抬頭，雙眼露出希冀之色。
「正是，不過屠睢在前線統領無數軍士奮力抵擋鬼蜮腐物，危如累卵，哪有時間來管你們二人。」丁老頭緩緩道。
寧遲雙眼黯淡下去，沉默不語。
「大哥.……」居龐惆然道。
寧遲沒有吭聲，抬眼望了一眼居龐。
丁老頭嘆出一口氣：「小子，道器價格不菲，你這顆極品靈石我就收下了，咱們互不相欠。」丁老頭瞟了一眼居龐，又看向寧遲道：「你也不虧，要不是我出手，這胖子早已被劍氣斬成肉泥了。」
寧遲低頭沉言：「多謝丁老.……」
丁老頭沉默片刻，隨即拂袖離去。 ……
「大哥.……那極品靈石是怎麼回事？」居龐頹然問道。
「哦，軍部給的配方獎勵。」寧遲淡然道。
「你拿一百萬找.……找那丁老頭救我？大哥，你瘋了？」居龐驚呼道。
「胖子，靈石沒了還可以賺……」寧遲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那可是一百萬啊！可以買多少辟穀丹，可以搓多少頓大餐，可以.……」居龐面色潮紅，神情緊張道。
「閉嘴！胖子！」寧遲低喝一聲，打斷居龐。
「大哥，咱們才認識幾天，值得嗎.……」居龐此刻變得有些沮喪道。
「不值得，這百萬靈石對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寧遲恍然道。
「那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兩人沉默許久，穹頂之上的散發的光芒將二人的身影照的斑駁陸離。劍陣漠然，盤旋不息……
「大哥.……」
居龐輕聲喚道。
寧遲抬頭，居龐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胖子，怎麼了？」寧遲皺眉道。
「我想媽媽了……」居龐擦了擦早已哭腫的雙眼道。
「別怕，大哥在呢。」寧遲臉上的光線變得柔和起來。
居龐深深的低下頭，此刻已看不見居龐的表情。
半響，細如蚊蚋的聲音從居龐嘴裡傳出：
「我想媽媽，我想家.……」
「大哥.……」
「我媽媽是煙柳閣的人……」
「他們都不喜歡我……」
「他們說我是雜種，說我不知道是哪個爹的野娃娃……」
「之後我一直呆在家裡，不敢出門……」
「大哥，你知道嗎……」
「我媽媽對我真的特別好，我吃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媽媽從來沒有責怪過我.……」
「媽媽有時候很早就回了家，有時候等到清晨還沒回來.……」
「有時濃妝艷抹出門，有時回家一身青紫.……」
「我問媽媽疼不疼，就跟大哥你上次問我一樣.……」
「媽媽什麼都不說……」
「.……」
「我第一次去精工殿學習煉器的時候，媽媽在一直在外面等我……」
「我第一次在星匠樓工作的時候，媽媽假扮成客人在前台誇我煉器特別棒……」
「再後來……」
「我被軍部帶走的時候，媽媽在我面前攔住那群兵士……」
「我看得特別清楚，有個兵士狠狠踢了媽媽肚子一腳，媽媽爬起來咬了那個兵士的腿.……」
「我被拉走的時候，媽媽爬不起來了.……」
「我只看到媽媽的嘴巴在動……」
「我聽不到媽媽在說什麼.……」
「我想媽媽.……」
「我想回家.……」
聽著聽著
寧遲有些鼻酸
巨大的洞穴之中不知為何颳起一陣風
眼睛瞬間濕潤起來 ……
「大哥？」
「怎麼了？」
「沒什麼。」
「大哥。」
「嗯？」
「我餓了……」
寧遲掏出一瓶辟穀丹，又猶豫了一下。
「胖子，這瓶不是酸菜味的。」
「大哥，其實我騙你了……我一點都不喜歡吃酸菜味的辟穀丹。」
寧遲的手顫了顫。
「大哥，丟進來吧，我好餓.……」
寧遲用力握了握手中冰涼的瓷瓶，隨即朝劍陣中的居龐丟去。
呯！
瓷瓶被青色光劍擊的粉碎，稀碎的辟穀丹與細碎瓷片揚在地上。
一部分撒在劍陣之外，一部分落在劍陣之中。
居龐愣了愣，望著一地狼藉的地面有些出神，肥圓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之色。
「胖子？」寧遲望著居龐輕聲喊道。
「嗯？大哥，怎麼了？」居龐回過神來。
「我給你再去拿一些來，你等我。」寧遲道。
「不用了，大哥。」居龐露出憨憨的笑容：「再丟也是被這劍陣擊碎。」
「你不是餓了嗎？」寧遲道。
「大哥，我不餓。」居龐拍了拍肚子道。
「胖子你……」寧遲望向居龐。
「我已經不餓了。」居龐憨樂道。
「咕——咕嚕.……」
「胖子.……」
兩人沉寂許久……
「大哥。」居龐望著寧遲道。
「怎麼了？」寧遲問道。
「我想自己靜一靜。」居龐道。
「好，我離開會兒。」寧遲小聲答應道。
雙腿猶如灌了鉛般沉重，寧遲一步一步落在堅實的地面上。轉過拐角處時，寧遲眼角的視線瞟到了居龐，蹲在地上在做些什麼。
立即扭頭眺望過去。
居龐雙手不停在地上胡亂的摸著。
細碎的辟穀丹、碎瓷片與塵土掃在手心裡。
猶豫了一下，居龐慘然一笑，顫抖著將手中之物送入嘴裡。
大口大口咀嚼著……
似乎感受到了寧遲詫異的目光。
抬頭，視線與遠處的寧遲遙遙相對。
居龐張慌失措，雙手在身上胡亂抹擦，露出犯錯般的委屈表情.……
「胖子！！」寧遲目眥盡裂。
遠處的居龐張了張滿是鮮血的嘴巴。
寧遲只覺肺里滾燙無比，口鼻炙熱！
手持魚腸劍，寧遲向居龐狂奔而去。
「禺期！我曰你姥姥！」
寧遲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怒吼！